書名：秉燭遊
作者：小黃叔
願天下讀書人，
不為大勢所趨，
不為大義所困，
不為大局所惑，
不畏前路漫漫無光，秉燭而行。
── 李惜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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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文以載道
第十六章 殊途
「良良，說故事要專心。」
被懷裡的林鈴戳了幾下臉頰，李純良這才回過神來：「啊，鈴鈴，很抱歉。」
自從他從圖書館回來之後，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情況，因為實在是被震驚到了。
李純良知道孫思賀遲早會下決定，但沒想到這麼快；他也打從心底認為孫思賀不會完全順
應他父親，只是採取妥協的方式不同，只是沒想到...
李純良重新打起精神，開始認真地說著小紅帽的幫助商店：餅乾王國。
不知不覺，小紅帽的故事也快到了尾聲。
李純良唰的翻過一頁繪本。那一面，有拿著起司棒，高高在上的餅乾國王、有抱著紅帽子
，一臉驚訝的小紅帽、有心裡想著花園，不知所措的兔子小姐。
「然而，餅乾國王說，他有夢想果實，卻沒有什麼任務或工作需要小紅帽和兔子小姐幫忙
的。但是沒有關係，小紅帽可以拿紅帽子來換夢想果實，因為國王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頂帽
子了。小紅帽決定...」
「決定？」林鈴啪喳啪喳的眨著大眼睛，疑惑的仰頭看著李純良：「良良？」
李純良沒有翻頁，進到故事的結局。而是放下繪本，抱起鈴鈴轉了一個圈，讓她和自己面
對面。
「鈴鈴，如果妳是小紅帽，妳會怎麼辦？」
「唔...怎木辦呢...」林鈴一隻手臂捏著下巴，像個小大人似的認真思考。
「就這樣回家就可以了！」思考了許久的鈴鈴好像想通了，興奮的說道：「小紅帽有那麼
多東西了，已經可以做肥藥了！」
「是啊！已經可以做成肥料囉！小紅帽的任務完美成功了！」李純良親暱的捏著林鈴的肥
肥的臉頰：「鈴鈴沒有想過要用紅帽子換夢想果實嗎？」
「這當然不行囉！」
鈴鈴跳下沙發，插著腰，用有些責備的語氣說道：「小紅帽沒有紅帽子，就不是小紅帽了
！」
小紅帽沒有帽子，就不是小紅帽了。
李純良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一個鯉魚躍身，跳下了沙發。
「鈴鈴走吧，睡覺囉！明天要去餐廳吃飯，今天要早點睡！」
「吃餐廳！」
就是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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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湖算是小鎮裡少數幾個比較知名的地點，那約兩個操場大的湖面雖說算不上大，卻也
能在逐漸炎熱的夏初給人帶來些許清涼。
因為是星期六中午，湖泊旁的餐廳今天是座無虛席，所幸那天陳阿姨解圍後，李純良就打
電話來定位了。
「哇！炸蝦子！」
林鈴的兩隻小手分別緊握湯匙跟叉子高高舉起，因為屁股下墊了個兒童坐墊才讓腦袋可以
探出桌面。
陳阿姨坐在林鈴身旁幫忙剝著蝦子殼。
劭文華和石瑾琳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郭清夢帶著淺淺的笑，優雅的切著魚排，小口小口的吃著。
看著眼前的景象，李純良不知為何，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才從大學回來一個多月，怎麼覺得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
幸運的被最適合的學校錄取、孫思賀那令人煩惱的處境、神秘的金髮大姊、神秘的盒子、
神秘的信。不知不覺間，竟然演變成了不得不認真思考、然後抉擇的情況。
按照李九嬋所說的，一旦拿起啟蒙筆，我就會有文氣了吧。這時若還想著回歸普通生活、
當個領著不錯薪水的工程師，面對被吸引而來的古妖，無異於自殺。
那麼就當作從來沒有看過那個盒子一般，出國留學，每個月還能寄點錢回家。畢業後，也
許能進入國際級別的大公司，領著高薪，徹底改變陳阿姨、弟弟妹妹們的境遇，讓他們能
無憂無慮的念大學；也許只能進入一般的公司，領著不錯的薪水，至少也能讓弟弟妹妹們
衣食無虞。
聽起來很不錯嘛！
雖然可能工作辛苦、可能一成不變，但這就是絕大多數人的人生啊？哪有什麼好抱怨的。
我李純良一點也不特別。
就這樣平平凡凡、穩穩當當的度過這一生，然後在臨死之際，回想現在的抉擇...
『但這個問題太蠢了，我不想回答，你去問決定時會影響的人比較實在。』
李純良想起了黃九嬋這句話，抬起頭。
陳阿姨抱著吃飽喝足已經昏昏欲睡的林鈴，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
石瑾琳對著劭文華擠眉弄眼，還一邊偷偷瞄過來。
郭清夢捧著茶杯，就這麼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甚麼。
「清夢、文華、瑾琳，跟我來一下吧，我想和你們說件事情。」
李純良向陳阿姨點頭示意後，帶著三個弟弟妹妹們離開餐廳，來到明心湖旁的一個小涼亭
坐下。
「很抱歉，我一直有件事情瞞著你們，是關於我大學畢業之後的出路。」李純良微微低頭
，語句中滿是歉意：「有兩個選擇一直困擾著我。」
看著弟弟妹妹們專注的眼神，似乎沒有說話的打算，李純良繼續說道。
「第一個選擇很穩妥，也是可預期的回報率最高的路，我可以領著不錯甚至很高的薪水。
未來你們如果想要念大學，學費生活費我都可以支持，完全沒有問題，無論如何將來肯定
是衣食無虞。」
這是留在國內找工作的選擇吧，劭文華心想，不愧是首府大學的熱門科系，一畢業就可以
領到很高的薪水，還能確保一家人衣食無虞，真是令人嚮往。
李純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第二個選項充滿了不確定性，也充滿了挑戰，會到一個我完全不熟悉的環境，從頭開始
。我甚至不能確定我還能不能一樣優秀，也不能確定薪水到底能有多高。但、但哪怕是如
此的充滿未知，我還是打從心底想要選這條路，因為他就是這麼的有吸引力。」
我真的不想在臨死時，後悔的幻想著另一條路是怎麼樣的風景。
「哇...留學好可怕...好刺激的感覺。」石瑾琳小小聲地喃喃說道。
「就是這兩個選擇。」
將選擇說出口後，李純良覺得內心的慌張、茫然的情緒都煙消雲散，沉澱了下去。
其實，自己和孫思賀是一樣的，在遇到抉擇後沒多久，心裡就有了答案。只是依舊在茫然
、害怕著選擇錯誤、害怕著改變、害怕著──
傷害到白兔小姐。
「我是個自私的把憧憬當做夢想、自私的把未來平穩美好的生活當作賭注，只為了不後悔
的哥哥。」李純良平靜的說著：「你們──」
「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們當成小嬰兒在養，還想養到80歲啊？」劭文華用力拍了拍李
純良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我明年就可以合法打工了，早就可以照顧好自己了！」
李純良一愣。
「大哥，一直以來你把我們照顧的太好了啦，這一次，第二個選擇，我們支持你。」石瑾
琳笑嘻嘻地說道。
這些年來，李純良替自己加了太多的重擔：對自己的期許、想要照顧好的家人、自己的未
來、甚至家人的未來，很多必要或是不必要的東西都扛在了身上。
看著相挺的弟弟和妹妹，李純良有種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他們也長大了。
「......。」一直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的郭清夢，此時臉上帶著莫名的決絕，堅定無比的說
道：「無論你最後做了什麼選擇，我都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謝謝你們。」李純良忍著淚水，用力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三個人：「我愛你們。」
石瑾琳有些害羞。
郭清夢茫然無措。
劭文華則是喃喃開口說道：「這下子大哥真的要出國留學了呢...」
「嗯？出國留學？」李純良有些驚訝，隨即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我不去了。」
「「「唉！？」」」
李純良走向湖邊，從口袋裡拿出了這個月一直以來隨身攜帶的錄取信，將它撕開、重疊、
在撕開，直到變成無數的紙屑。
當手掌心的紙屑隨著風飄向天空時，李純良覺得一直以來的「重擔」悄然消失。
閉上眼睛，感受著有些炙熱的陽光、有些潮濕的水氣、有些涼爽的風、有些澎拜的心情。
竟有種憑虛御風的奇妙錯覺。
「啊──────────！」
石瑾琳三人看著在湖邊毫無顧忌、放聲大叫的李純良，彷彿見鬼似的目瞪口呆。
「那是大哥沒錯吧？」
「應該...沒錯。」
原來大哥那樣充滿書卷氣的人也會這樣大叫啊。
劭文華感覺自己大開了眼界。
「小...。」
郭清夢面色潮紅的看著湖邊的身影，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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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午後。
在圖書館旁的公園。
「........。」
孫思賀身穿著白衣白褲，嘴裡隨著身旁的父親喃喃的念著重複的句子。
隨著木魚聲響起。
孫思賀緩緩的屈膝跪下。
額頭點地。
雙手握拳。
掌心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