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遑夜直闖。
八卦總部的大門24小時為你敞開。
玄幻進入大廳。
儘管是深夜，仍有眾多信徒聚集，他們平躺在地上，大字伸展四肢，一邊作夢一邊囈語著
在夢境中所見的異像啟示。
大廳中央，是面積巨大如棒球場的方形螺旋樓梯。
走近扶欄，低頭一看，層層向下，深不見底。
玄幻手指在空氣中劃出跳躍符文，一躍而下，直墜到最底層。
震耳的工程機器運作聲，轟，砰，機械吊臂永不歇息地往覆挪移建材，即時地向下搭建最
新的一階樓梯。
玄幻站在剛建好樓梯末階，凝目四顧，尋找著記憶中的那對眼睛。
背後有人！
玄幻倏地轉身。
八卦坐在樓梯轉角的扶手上，靜靜地看著玄幻。
「在找什麼嗎？」八卦問。
「一個我原本以為在過去時間點已經死亡的人。」一門心思放在急於尋人的玄幻，脫口說
出心中所想。回話後，又覺不妥，正想著該怎麼修正詞句時。
八卦接口道：
「你也發現了嗎？時間線流向的未來改變了。你是第二個發現的人呢，目前僅有我們兩人
察覺到異狀。」
不等玄幻回話，八卦素手拈起，開始掐算。
玄幻眼中系統訊息顯示：
八卦使用技能中……
技能名稱：拉普拉斯的卦。
展開詳細說明>>
拉普拉斯的卦：盡知世間一切小道消息，推算出未來必然結果。
<<收回詳細說明
「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裡──」
八卦手指向身前一點。
所指之處，黑暗中浮出兩個光點一閃即逝。正是玄幻找尋的那對眼睛。
「去吧。」八卦頷首。
玄幻顧不得其他，趕在視網膜上光影殘存的軌跡消失前，沿著追了上去。
玄幻身影沒入黑暗後，八卦下巴落地裂開大口，詭異一笑。
正笑得開懷。
忽然，她瞳孔放大，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受驚小女孩一般，眼珠滴溜一轉，立刻收聲，雙
手捧回下巴。
及時將臉回復原狀，下一瞬間，八卦突然變臉，現出一張惺忪沒睡醒的臉，嘴裡含著呵欠
濡濡糊糊地道：「唔唔……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
「沒有！沒有什麼人來過！八寶乖喔，安安穩穩繼續睡香香，夜班有本宮替妳看著，無需
掛心。」另一個意志立刻回話。
「唔唔……」八卦眼睛翻了個身，重新入眠。
醫院巨塔。
白色可以染上任何顏色，但是在這個全然黑色的世界，就只有染上了黑色。
玄幻雙手前伸，一如喪屍探路之姿，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行。
地面又濕又滑。
積水般的液體約莫剛好浸過鞋底。
十分濃稠沾黏。
走廊，黑袍人來來往往，疾行匆匆。
一名黑袍人差點和玄幻迎面相撞。
近到貼面的剎那，玄幻看清楚了對方臉上的每一粒汗珠。
是血。
密密麻麻，自每一個毛孔鑽出的血珠。
血珠並非平整渾圓，而是如痘瘡般凹凸，一顆一顆互相堆疊擠壓。
全身不停地往外淌流著血汗，如蟎如蛛，爬滿了每一寸肌膚。
驚睜雙目，錯身而過。
定神再看。
每一個黑袍人，均是如此。細觀之，他們行走的步伐雖快，肩背卻疲軟虛脫地佝僂垂下。
手術展示玻璃櫥窗後，不知道已經站了幾個小時、腰彎到彷彿快要斷掉角度、俯身執刀的
黑袍人，頭臉汗血如瀑下，澆灌下方剖開的胸腔直至滿溢。
玄幻低頭注視，地面的沉積液體，分明正是黑袍人們滴落地面的暗紅汗水，匯聚成溪。
液面並非靜止，正向著同一方向緩緩流動。
是廁所。
玄幻推門一看。
排水孔。
玄幻蹲下，眼睛湊上排水孔的金屬橫柵孔蓋。
排水孔下方，水管被一張大嘴巴含著。
肉塊畸獸藏在廁所的地磚下，吞飲血汗。
嘶！細長的舌頭倏地穿過孔蓋縫隙，直舔玄幻窺視的眼球！
玄幻摀眼，向後跌坐在地。
血花濺起。
他雙手撐地倒退遠離排水孔，顧不得手掌因此染滿了血腥。
退出廁所。
玄幻爬起身，稍加喘息，繼續前進。
蜿蜒如迷宮的走廊中，他忽然發現自己知道該怎麼走。
他知道那對眼睛主人所在的資訊室，位在何方。
他的腦中有這段記憶。
走到醫院底層。
站在資訊室的自動門前。
他等待片刻，一名黑影走來刷卡開門，他便尾行進入。
沒有隔板，排成一列的電腦螢幕，每個螢幕前方坐著一個人。
每個人皆是模糊的黑影。
但玄幻的記憶中顯現出他們每個人的身形相貌。
在全人類中，垃圾佔有一個固定的比例。
而在環境畸形的情況下，這個比例將會大幅提升。
無可避免，什麼樣的環境，就自然會有什麼樣的比例組成。
玄幻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這群垃圾時的目瞪口呆。
超出想像。
和垃圾相較起來，小人算是好的了。小人損人利己，至少目標明確，可以針對防範，可以
利益協商。
而垃圾不是，垃圾行事，損人損己，完全沒有邏輯，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不可能溝
通。
反社會人格的人，至少知道要隱藏自己，偽裝成正常人。
但垃圾不是，垃圾會把自己做的惡事，當成像是得獎事蹟一般，得意地逢人就大聲談論一
番。很奇怪，彷彿這些垃圾們完全不知道，其他人聽了之後會如何看待他們。垃圾們似乎
不是沒有良知，而是沒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一般情況，垃圾會被天擇清除。
但，若是垃圾幸運地擁有強大背景，得以久居一處，穩固如山，必將爆發巨大慘劇。
在座幾名垃圾的面孔，事蹟，背景，玄幻全都想起來了。
為首一人，地主親戚，購地建院時除了明面股份，私下條件佔據職位。別說一行程式碼都
不會寫了，恐怕就連26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
身邊聚集了各種需仰賴他生存的嘴炮無能者。
再外圍一圈，則是沉默不言的保全自身者。
人人隱身在黑暗之中，不被人所見，也不見別人。同是一名黑影的玄幻，完全融入了環境
。
玄幻走到記憶中那對眼睛的身旁。
旁邊的座位剛好是空的，玄幻拉開椅子坐下，靜靜等候。
一段時間後，那對眼睛手摀腹部，起身去解決腸胃問題。
對方一離開座位，玄幻便趁機拉開抽屜檢視。
抽屜內一把刀子也沒有，但有一個形制詭異的木雕相框，嵌著一張全黑相片。
現在的時間點是剛加入邪教，還沒有激化出殺意的時候，玄幻做出判斷。
趕上了，我救得了他。玄幻打從心底露出微笑。
玄幻取出弱智光環，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嘆了口氣：我還是只能靠這個啊……
他取出繩子，將自己繞腰綁在電腦椅上，打了一個複雜的結。
一個小學二年級智商解不開的結。
然後將弱智光環往頭上一放。
光環效果發動！
「夏天真熱，我一直很想在冰櫃裡午睡看看，那一定會很涼。」
「我也想！我也想！」玄幻大聲嚷嚷。
「放射線裝置在哪裡？我要突變成超級英雄辣！」
「我也要！我也要！」玄幻撕心吼叫。
「如果把笑氣接到中央空調，大家一定會很開心。」
「快動手！快動手！」玄幻掙扎著想要起身，但繩子把他綁得很牢。
所有人像是小學下課鈴響那般，跳了起來，衝出門外，付諸行動。
資訊室裡只剩下玄幻一人，埋頭和繩結奮鬥著。
外面傳來狂歡的呼喚聲。
解不開結的玄幻，大為受激，乾脆滑著電腦椅，往門口而去。
門檻一絆。
電腦椅慢動作傾倒。
重重一摔。
弱智光環像落地硬幣般滾了出去。
玄幻智商回復正常，他解開繩索，走上前撿回光環。
真是算無遺策，超越了凡人的智慧啊！玄幻腦中響起了層層疊疊的稱頌聲。
他急忙自我審查意識，排除掉這波惡念侵蝕。
外間，警鈴聲大作中，所有惡人排成一列，被上銬帶走。
玄幻靜立一旁看著，那一行人屈腰低頭，被塞進警車，不知怎地，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大
仇得報後應有的爽感。
仍然如有大石壓在心頭。是因為只能依靠這種非常規方法解決，而心有鬱悶嗎？
玄幻嘆了口氣：
管他的。
至少已經成功幫他除掉了職場霸凌的主管同事。
接下來，再勸他離開才加入不久的邪教，就功德圓滿了。
玄幻走到那對眼睛身後，默默跟隨。
離開醫院，一路走到一間貌不起眼的老舊公寓。
上樓按鈴，門開，音量頗大的流行音樂傾洩而出。
「大師。」那對眼睛躬身行禮。
玄幻凝目看去，房間中央，一名黑影手執光劍，正以奇妙步姿姍姍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