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秉燭遊
作者:小黃叔
願天下讀書人,
不為大勢所趨,
不為大義所困,
不為大局所惑,
不畏前路漫漫無光,秉燭而行。
── 李惜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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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致良知
第十四章 尋寶
一般來說,所謂的加班通常是晚一點點走、或到晚上9點、再倒楣一點到11、12點甚至凌
晨。
至少李純良是這麼認為的。
但如今他加班兩天了,簡直超越了血汗,晉升為血淚勞工。
從那一天晚上緊急任務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43小時。
所在的位置距離自由天使有2個多小時的車程,是個荒涼無比、地形複雜的谷地,他們抵
達後就在入口處駐紮下來。
現場近三十多輛車子涇渭分明,看起來就像是不同的旅遊團來辦宿營活動似的,當然,不
會有人無聊到在這種場合生營火搭帳棚,畢竟谷地裡面還有人在戰鬥。
似乎是為了達到最小傷亡,宮家想要打包圍持久戰,便安排三間公司的人在外面堵住谷口
,並協助運送糧食物資。
所以如果自稱血淚勞工似乎有點說不過去,畢竟這段時間裡李純良除了協助搬運物資、輪
替站警戒哨,更多的時間就是單純的在發呆。
一開始為了避免走漏消息所以禁止攜帶通訊設備,導致空閒時間完全只能用來發呆,李純
良看到自家公司C組的前輩從背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書,頓時好生羨慕。
果然老手就是不一樣。
原本還可以和隊友閒話家常什麼的,但昨天晚上開始宮莉萌一臉悲憤欲絕的說「兩天沒洗
澡不能見人!」後躲在轎車裡不肯出來了。
快三天不能洗澡,確實挺難受的。
但是──
宮莉萌沒洗澡...
優、優格!?
宮莉萌洗澡...
尼、尼加拉瓜大瀑布!?
李純良連忙甩頭拋開雜念。
奇怪,以前自己不會這樣的,怎麼成為讀書人後思想反而更加齷齪了呢?
都是牛頓的錯啊。
李純良一邊揉著因為睡眠時間不足而有些發脹的腦袋,朝坐在一旁沉思的章道吉走去。
「阿良,如果我打自己一拳而感到很痛,究竟是我很強壯呢?還是我很虛弱呢?」
阿吉,好問題!
李純良一屁股在章道吉身旁坐下,跟著進入哲學家的世界。
換個方式想,如果敵人打我一拳而我不痛,究竟是我很強壯?還是敵人很弱?
咦?感覺很有意思啊,如果繼續深思下去,感覺可以研究出什麼新的必殺技!
似乎是老天爺也不願意看到兩個哲學家在那裡騙加班費,就在李純良坐下後沒多久,在場
所有還有資格攜帶通訊設備的管理階層手中的對講機都響了起來。
「任務結束了。」范衛國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對著跑來集合的李純良與章道吉兩人說道:
「準備一下,進去裡面善後吧。」
「善後?」
雖然聽說過讀書人死後會像氣妖一樣變成氣機消散,什麼都不會留下,但李純良沒有親眼
看過。如果這個傳聞屬實,裡面也沒什麼好善後的吧?要去收拾剩下的衣物?
看著一臉疑惑的兩人,范衛國笑道:「說是說善後,但實際上是讓你們這些新人進去長長
見識、尋尋寶,當然,看到什麼異常的情況還是要立刻回報。」
當然,真正珍貴的東西早就被在站在最前線的宮家與稗官們取走了,但是他們看不上眼的
一些東西,對於新人來說卻彌足珍貴。這種將肉湯分給新人喝的模式也是讀書人各家族與
公司培育新人一致的模式與共識。
於是,兩隻菜雞隨著三家公司的一大群菜雞新人走進了山谷。
────
在山谷深處,有一座像是碉堡的建築,應該是那殺手集團遊子在這裡的據點。
看起來易守難攻,難怪宮家要採用圍城戰,避免巨大的傷亡。
就是不知道這兩天的圍城戰略是怎麼進行的呢?
看著碉堡外傷痕累累的斑駁石牆,李純良深感好奇。
那些石牆上的傷痕怎麼看起來那麼像是野獸的痕跡?尤其是正面那三條並排的超大爪痕?
那是貓抓的吧?
至於為什麼李純良知道?他的手背上也有,前幾天不小心讓小黑貓留下的痕跡。
隨著越來越接近碉堡,地上也開始出現一套套黑色衣物與純白色面具。
這些都是遊子集團殺手留下的吧...只是沒有屍體,甚至也沒有半點血跡,真的讓人非常
沒有真實感,完全不像是這裡曾發生過激烈的戰鬥。
然而,傷痕累累的地形與建築卻能證明。
這裡死過很多的人。
有股很憂傷的感覺從心中升起,讓李純良原本尋寶的興奮心情蕩然無存。這種開心的從別
人的遺物中翻箱倒櫃找寶貝的行為,哪怕是「道義」上的敵人,李純良也做不到。
這不是身為讀書人,而是身為人應該要有的良知。
看著應該是靜書齋的員工興奮拿著一把半透明、由讀書人那種特殊水晶製成的匕首往山谷
外跑去,李純良默默地想到。
「哦!那個方向是大吉!阿良等等見。」章道吉拎著一根大吉的籤,往碉堡左側的方向走
去。
李純良在碉堡外站了許久,實在升不起走進去的想法,便決定繞到碉堡後側看看,當他緩
步走到那裡時,發現有一個半層樓高、有一半在地下的方形石頭建築。
入口處鐵門的門鎖已經被破壞,映入眼簾的是往下的石階,而深處傳來了吵雜的聲音,看
來已經有不少人先進到裡面。
怎麼弄的像是地牢似的。
李純良一邊往下走,心中不禁嘀咕,然而石階走到盡頭後,眼前一亮。
這裡確實像是地牢。
近20多個狹窄的石室環繞著中央的石板空地,低矮的天花板,昏暗的燈光讓這裡充滿壓抑
的氣氛,唯一一點安慰大概是石室沒有鐵欄杆封住。
石室裡有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木床還有一些生活用品,這裡真的是給人住的嗎?
然而當李純良看到中央石板空地上的景象,這些疑問全都拋諸於腦後了。
石板空地很大,但上面也有不少的人。除了進來尋寶的讀書人新人外,還有許多穿著破爛
的衣物,帶著白色面具,年齡看起來不大且營養不良的孩子。
只是這些孩子看起來都被讀書人們控制住了。
「你們在做什麼?」
李純良對於眼前的場景有些困惑。
「嗯?是自由天使的人啊,來,快來看看,這把是我撿來的寶刀,超厲害的。」一個在這
群人中看起來像是領袖染著紅髮的青年揮舞著手上的長刀高聲說到。
那把刀也是半透明的,上面有漂亮的流線型紋路,明顯也是特殊水晶所製成。
「看什...」
還未等李純良反應過來,紅髮青年伸手抓住了一個不停在掙扎、臉上帶著面具的孩子,把
長刀捅進了對方的胸口。
那個寫著大大的「捌」字的面具下傳來痛苦又模糊的嗚咽聲,纖細的手臂在空氣中猛力的
抓了幾下後便無力垂落,鮮血從被貫穿刀刃口緩緩溢出,在地牢裡發出滴滴滴的聲音。
沒過多久,那個孩子化做一團淡紫色氣機緩緩逸散,面具框啷一聲掉落在石頭地板上。
地牢的地板上,已有6、7張白色的面具。
這是李純良第一次看到讀書人死亡,然後化做氣機的樣子。
第一次。
「你在做什麼。」李純良往前踏了一步,憤怒之下,無法收束的氣機猛然溢出。
殺人了?為什麼要殺人?他不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嗎?為什麼要殺人?
「喂喂喂喂幹什麼,這些傢伙可是正在被培養的殺手種子。」紅髮青年拎起長刀指向李純
良:「要不是他們被餓了兩天,我們怕是會被反殺呢,阿景還受傷了。」
旁邊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伸出右臂,上面有一道明顯的傷痕。
「想想這些殺手殺了多少無辜的人、多少讀書人,你公司裡的前輩搞不好因此死了,我這
麼做是天經地義、為民除害!」
紅髮青年身旁有不少人用力的點頭,但也有幾個站在外側的人默默搖頭。
「...這些人只是在這裡被訓練,你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被強迫的。」
「那麼你又知道他們有沒有殺過人了?」紅髮青年不屑的撇撇嘴:「你這種人有個專有名
詞,叫聖母婊。」
看到李純良的氣機依舊外放,沒有收手的意思,紅髮青年笑了出來:「沒關係,意見不同
,那就看看誰的拳頭大,憑本事來搶人啊!反正我們是被放進來尋寶的,這也算是一種寶
吧,哈哈。」
紅髮青年同樣氣機外放,拎著長刀往李純良走來。
同為讀書人的新人階段,世家、列傳的作用明顯優於書、表,因為後者還需要前置準備時
間,前者氣機一放說上就上。
紅髮青年看得出對方包覆在周身的氣機可不怎麼凝實,自己占有極大的優勢。
不料,只見李純良以兩指為筆,直接在空中寫起字來。
我操,書都到瞭落指掌了怎麼還被當新人放進來?犯規啊!
紅髮青年連忙加速向前想要搶攻,卻在李純良身前兩米處被迫止住行動。
草書的「困」字已經完成。
李純良一不作二不休,再度伸手寫下了數個困字砸向剛才紅髮青年那一夥人。
隨著被定住身形,被他們控制的幾個面具孩子頓時恢復自由。
「快,快──」
還未等李純良說完,5、6個帶著面具的身影拚盡最後的力氣,飛快的往地牢外跑去。
只有一個跑了幾步後直面摔在地板上,似乎已經完全沒力了。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殺過人...但既然宮家和稗官前輩們把他們留了下來,我想,就說
明了他們罪不致死。」
「我記住你了,自由天使的臭小子。」紅髮青年握著刀的手已經可以開始轉動,他對著李
純良惡狠狠地說道。
李純良沒有回話,他把倒在地上的瘦小身軀扛了起來,往樓梯處跑去。
等紅髮青年和他的夥伴們可以行動後,自己一個人可打不過他們。
經過樓梯、走出地牢、繞過碉堡、李純良往谷口跑去。
赤色的晚霞灑落在山谷中。
真的輕的不可思議啊,在地牢裡根本沒有吃飯吧?輕輕靠著都能感覺到肋骨。
李純良看了一眼在肩膀上的孩子,她有長至肩膀之上的短髮,應該是個女孩。
她臉上帶著白色的面具,面具上寫著大大的「肆」字。
放肆的肆。
平常,自己都是與人為善,盡量避免衝突的。
但今天卻也放肆了一回。
但不知為何,李純良一點也不後悔。相反的,他認為這是這三天以來做過最有意義的事。
立場有敵我的不同。
生命有親疏的分別。
但人──
要有應有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