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六朝燕歌行13-1 屠龍之術

作者: roson (roson)   2020-02-10 11:3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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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屠龍之術
  賈文和一個玩陰謀的,突然間客串了一把熱血刺客,效果立竿見影。一萬個
道理都未必能說服的廖群玉,被一把錯刀給說得心服口服,當即趕到宋國館邸,
通過官方渠道傳訊臨安,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順利說服賈師憲,由其舉薦寶
鈔局主事,工部員外郎程宗揚為唐國正使,通問昭南事宜。
  宋國行事向來拖沓,但賈太師親自出面,自是不同。更何況昭南的戰爭威脅
正打中宋國的軟肋,在臨安造成的震盪比外界想像得更加劇烈。有道是病急亂投
醫,宋國上下一片惶恐,正情急間,突然有人挺身而出,主動為國分憂,朝廷百
官無不額首稱慶,根本無人質疑程宗揚僅僅只是個寶鈔局主事,能不能擔當起如
此重任。
  剛過午時,童貫便趕到程宅,口傳聖諭:寶鈔局主事,工部員外郎程宗揚忠
敏勤敬,可當重任,特授禮部侍郎,差赴唐國,充任通問計議使,全權處置對唐
國事務,及與昭南交涉各項事宜。
  代宋主傳完口諭,童貫立馬趴下來,規規矩矩地叩首施禮,「恭喜程主事,
升任禮部侍郎!」
  程宗揚打趣道:「沒跟你商量,就搶了你的正使職位,抱歉抱歉。」
  「小的豈敢!」童貫爬起來道:「不瞞程侍郎,聽聞昭南起兵,小的魂都快
嚇飛了,要不是程侍郎出面接下重擔,小的早就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童貫一邊奉承,一邊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正使符印、節杖等物,恭恭敬敬地雙
手奉上。
  小貫子如此知情識趣,讓程宗揚省了不少事。不過童貫也不是全無所得,在
新的任命中,他被正式任命為副使。雖然由正轉副,但他的正使原本只是應付唐
國的權宜之計,這個副使卻是實打實被朝廷認可的。這次與昭南的談判如果順利
完成,更是一份天大的功勞。因此童貫不僅毫無怨言,反而愈發慇勤,只盼著能
抱緊程侍郎的大腿,好分得一份功勞。
  從工部轉到禮部,品級由七品的員外郎直接升到從三品的侍郎,可謂一步登
天。不過這玩意兒在宋國沒個卵用,禮部侍郎只是官稱,具體差事還要看差遣,
自己的差遣就是個臨時設置的通問計議使,差事辦完也就沒了。
  不過陞官總算好事,起碼不再被人稱為程員外了,程宗揚心懷大暢,當即由
賈文和草書一封,致函昭南正使申服君,邀其在唐國的鴻臚寺舉行正式會晤,對
雙方關心的一系列事務進行深入坦誠的探討,在確保和平的前提下,盡雙方一切
努力解決目前存在的糾紛,達成共識。
  廖群玉沒有留下來等待談判的結果,得知聖諭已至,他便與劉詔一道離開長
安,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臨安。
  高智商帶著富安將廖群玉送到灞橋,鄭重其事地把那份皇圖天策府的錄取通
知書交給他,讓他轉告自家便宜老爹,往後這就是高家的傳家寶,務必找最好的
書畫聖手,不惜錢銖,按最頂級的檔次把它裝裱好,掛在祠堂裡,好讓高家列祖
列宗都高興一下,看看自己這個便宜得來的子孫有多爭氣。
  順便讓高俅寄一份家產的賬目過來,高智商要檢查一遍,看老爹有沒有趁自
己不在家,偷偷把自己要繼承的家產給敗光。
  城外已經雪深尺許,廖群玉身披蓑衣,懷揣著那隻關係到自家主公的生死榮
辱,乃至大宋興衰存亡的錦囊,絲毫不覺寒冷。
  在灞橋的望天□下,廖群玉向著長安城遙遙一拜,然後翻身上馬,拱手對高
智商道了一句,「衙內保重!」然後冒雪沖風,打馬而行,與劉詔一道,消失在
漫天風雪中。
  …………………………………………………………………………………
  正月初七,辰時。
  長安,皇城。鴻臚寺,禮賓堂。
  大堂上設著茵席、漆幾,東西各一,相距五步,形制、方位完全相同,以示
雙方地位對等。
  鴻臚寺少卿段文楚居中而坐,作為雙方的見證,他面前未設幾案,只手持笏
板,正襟危坐。
  新授的宋國正使坐東朝西,背後是降為副使的童貫等一眾宋國官員。宋人起
居慣用高背胡床,但此時眾人一律席地跪坐。畢竟今日會晤的昭南人慣於跪坐,
他們若是還用座椅,雙方會面時一高一下,一坐一跪,那場面……大夥兒就不必
談了,直接開打便是。
  好在會晤地點是在唐國的鴻臚寺,席、椅兼有,雙方共同採用唐國的坐具,
倒是迴避了座席制式可能引起的紛爭。
  「君上。」宋國正使,禮部侍郎程宗揚首先開口致意。
  申服君頭戴高冠,寬大的長袖羽翼般鋪開,腰背挺得筆直,猶如一柄高古樸
拙的長劍,寒氣逼人。
  見申服君冷著臉沒有開口的意思,程宗揚笑容不變,繼續說道:「昭南與宋
國是山水相連的睦鄰,雙方多年來一直保持著友好而密切的交往,是彼此可以充
分信任的好鄰居,好夥伴。我方每年都要花費巨額資金,從昭南,尤其是君上的
封地採購大量物品。」
  程宗揚拿出一疊寫滿字跡的紙張,「我這裡有一份數據,單是去年,僅筠州
等地的糧行,就向貴方採購糧食超過三百萬石,交易額達七十萬金銖以上。可以
說,我們雙方的交往和友誼源遠流長,根深蒂固,建立在平等互利基礎上的貿易
往來同樣源遠流長,彼此有著共同的利益和……」
  申服君蒼老而冰冷的聲音響起,「交出張亢的人頭。不然則戰。」
  「我想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程宗揚誠懇地說道:「聽聞貴方境內出現的
流寇傷人事件,我方表示極度震驚,對此高度重視,嚴重關切,同時向遇難者表
示沉痛的哀悼和誠摯的慰問。為解決雙方可能存在的誤會和矛盾,維護來之不易
的和平,朝廷特命我為通問計議使,全權負責與貴方的交涉事宜。第一步,我建
議,雙方立即成立聯合工作組,對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進行徹查。我方將秉著公平
公正公開的原則,盡一切努力查明真相,決不放過一個壞人,也決不冤枉一個好
人。」
  申服君冷冷道:「汝等虛言堆砌,拖延時日,只是癡心妄想。我昭南六軍齊
發,不日便當揮師北上。」
  說著申服君拂袖而起,談判尚未開始,便宣告破裂。
  「君上暫且留步!」程宗揚起身叫道:「我這裡有個一攬子解決方案!無論
事後證明事件是否與我方有關,都能最大程度保障貴方的利益……」
  …………………………………………………………………………………
  「身兼兩國正使?」李昂放下書卷,笑道:「這位程侯也是奇人。」
  鄭注道:「聽聞他是宋國太皇太后的外甥,素有理財之能,宋國如今推行的
紙鈔,就是由他一手打理。」
  李昂道:「他既然是宋國外戚,為何又成了漢國諸侯?」
  另一位宰相李訓笑道:「外界有傳聞說,這位舞陽侯實為漢國陽武侯之子,
漢武皇帝嫡傳血脈。洛都之亂,他以一己之力匡扶漢室,討平劉建、呂冀諸逆,
扶立定陶王為天子,有安邦定國之功。定陶王登基時,他被授為輔政,引來金龍
降世,怒摧殿宇,為之不平。」
  李昂皺眉道:「金龍降世朕倒是聽說過,所謂不平,又是為何?」
  鄭注道:「漢國私下裡有傳言,說那位駕崩的天子血統不正。這位程侯身為
武皇帝嫡脈,本該繼位天子,卻被百官所阻,最後只受封為侯爵,甚至不得改姓
歸宗,列位諸王。漢室護國真龍才因此在登基大典時現身,震懾百官。」
  李昂恍然道:「漢室嫡脈,宋國貴戚,怪不得呢……」
  鄭注道:「那位程侯根基越深厚,對我大唐好處越大。此乃聖上之福,社稷
之福。」
  李昂笑道:「先別拍馬屁了。他們與申服君談得如何了?」
  李訓道:「開始剛說了兩句,申服君就拂袖而起。後來被程侯開出的條件打
動,一直談到此時還未結束。」
  「昭南人出兵之意甚決,有何條件能打動他們?」
  李訓道:「段文楚段少卿原本在座,但雙方開始商談條款的細節,段少卿就
被勸請迴避了。」
  鄭注道:「以微臣想來,若要讓昭南滿意,無非割地賠款,或是兼而有之。
就看昭南人胃口有多大,而宋國經歷江州慘敗,晴州反目之後,到底還剩下幾分
底氣。」
  「割地自是不可。無非是賠多賠少罷了。」李昂笑道:「當初那位程侯得理
不讓人,將段少卿逼得幾欲白頭,如今被昭南人抓到短處,倒要看他如何跟古板
執拗的昭南人講道理。」
  「聖上。」一名穿著黃衫的內侍匆匆進來,低聲說道:「宋國與昭南的談判
條款剛剛出來了。」
  李訓笑道:「弘志果然敏捷。他們這麼快便談妥了?」
  「尚未談妥。」李昂的心腹太監魚弘志拿出一份抄錄的文牘,「宋國堅持條
款不能公開,所有內容均屬於雙方密約,若有洩漏,立即作廢。」他笑著小聲說
道:「看來宋國這回吃了大虧呢。」
  鄭注不假辭色地喝斥道:「你一介閹人,豈得妄談國是!」
  魚弘志連忙躬身俯首,雙手奉上文牘,「小的不敢。」
  鄭注冷哼一聲,拿過那份內侍省宦官私下抄錄的文牘,隨手拆開。
  宋國與昭南的談判再隱秘,終究是在大唐的地盤上,怎麼可能瞞過那些宦官
的耳目?
  李昂道:「申服君只是昭南封君,又是出使大唐的使節,即使與宋使締約,
又有何用?昭南大軍北上,哪裡要聽他的號令?」
  李訓道:「聖上說得極是。他們兩邊怎麼談,其實都於大局無補。多半是彼
此試探……」
  「不是試探!」鄭注抬起頭,帶著一絲驚愕道:「宋國如此屈辭厚賂,難怪
是密約!」
  雙方的條款說簡單十分簡單,宋國為了避免與昭南開戰,不惜付出重金,提
出與昭南簽訂一份每年賠償十萬到三十萬金銖,一共五年,累計五十萬到一百五
十萬金銖的巨額賠償條約。
  說複雜,宋國賠償的方式又十分特殊。宋國採取的支付物不是金銖,而是紙
鈔,賠償方式也不是直接付款,而是宋國的寶鈔局每年保證授予昭南不低於一百
萬金銖,且不高於三百萬金銖的兌換額度。
  在此額度內,昭南人可用錢銖九折兌換宋國通行的紙鈔,並且允許在宋國境
內交易。也就是說,昭南人可以用九十萬金銖兌換面值一百萬金銖的紙鈔,然後
拿這一百萬金銖的紙鈔在宋國境內任意使用。
  宋國允許以紙鈔等值繳納賦稅,紙鈔的價值與錢銖等同,為了打消昭南方面
的疑慮,宋國正使在條款中向昭南方面保證,宋國將指定程氏商會對這批紙鈔進
行兜底。也就是說,昭南人拿著紙鈔,不管怎麼使用,最後都可以確保在程氏商
會按照面值花出去,或者直接兌換成金銖,而不用擔心手中的紙鈔貶值或者變成
廢紙。
  李昂和鄭注都猜到宋國會採取賠償的方式,卻沒想到宋國的讓步會這麼大。
五年,累計一百五十萬金銖,昭南人即使像他們宣稱的那樣打到臨安城下,也不
一定能搶到這麼多錢。不!是一定搶不到!出動大軍,需要給軍隊提供給養、物
資,打完仗還要犒賞三軍,撫恤死傷將士,算下來打贏都不一定掙錢。萬一打輸
就更別提了。那比得上安安穩穩坐在家中,讓宋國拱手獻上一百五十萬金銖的巨
款來得輕鬆?
  五年一百五十萬金銖,昭南六大封君,再算上昭南君長熊氏,平均下來,每
位封君也能分到二十萬多金銖,而且這筆錢不用分給部屬族人,完全屬於封君個
人所有。李昂覺得,即使把自己換成申服君,肯定也要心動。說白了,幾個流寇
能殺幾個人?能值一百五十金銖嗎?
  李訓歎道:「打不起來了。」
  李昂也是遺憾不已。他剛才還在質疑,申服君只是出使唐國的使節,即使與
程侯談妥,對昭南也沒有什麼約束力。但在這份密約中,宋國表示只提供不超過
每年三百萬金銖的兌換額度,具體分配由昭南自行決定。作為締約方,申服君毫
無疑問會拿到大頭,熊氏作為君長,份額當然是最大的。如此一來,剩下的部分
就需要其餘五部彼此爭奪,誰還有心思出兵?
  魚弘志道:「不然的話……把這份密約洩露出去?」
  「荒唐!」鄭注道:「損人不利己,反而得罪了宋國和昭南,何苦來哉?」
  魚弘志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一百五十萬金銖……」李昂對這個數字仍糾結不已,搖頭歎道:「宋國還
真是捨得。」
  「宋國也是無奈,剜肉補瘡,飲鴆止渴罷了。」李訓道:「拿出一百五十萬
金銖買個平安,總好過三面皆敵。」
  「到底是一百五十萬。」李昂道:「我倒想看看宋國能不能真拿出來。」
  鄭注看著抄錄的文牘笑道:「宋國也是煞費苦心,明明花錢買平安,卻不肯
說賠償,只說是優惠提款額度——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李昂道:「朕現在反倒奇怪,昭南人為何還不答應?」
  …………………………………………………………………………………
  「如果這份協議沒能簽下來,就是我們程氏商會有史以來最大的失敗!」
  程宗揚揮舞著協議草案,對著下面的祁遠、石超、賈文和、吳三桂、敖潤、
韓玉、高智商等人說道:「推行紙鈔、金銖回流、貨幣變相貶值、壟斷金融、指
定出口商行、單一採購來源……每一項都是暴利!我們一次全做了!這份協議一
旦簽下來,將是我們程氏商會騰飛的起點!」
  敖潤道:「程頭兒,他們拿九個銅銖換我們十個銅銖,我們不是虧了嗎?」
  祁遠和石超行商多年,都是懂行的。祁遠笑道:「這相當於九折賣貨,數量
這麼大,肯定是不虧的。」
  「何止啊。」袁天罡撇著嘴道:「一次性巨額充值,就給個九折優惠?連個
充值大禮包都沒有?策劃也太黑了吧!沒有當場返現,超值紅包,我連眼皮都不
夾。」
  「你給我住嘴。」程宗揚警告道:「你當是垃圾網游充錢呢?這是真金白銀
的生意!」
  「得。我住嘴。」袁天罡嘀咕道:「你當昭南人是傻子啊?長得不咋樣吧,
想得還挺美……」
  自從抱上紫媽媽的大腿,袁天罡的氣焰越來越囂張了,程宗揚也不慣著他,
吩咐道:「老敖,你看緊了,再囉嗦就給他塞馬糞!」
  把袁天罡這攪屎棍的嘴堵住,程宗揚道:「昭南人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來這
優惠是實實在在的!我們的誠意也是實實在在的!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昭南人有
沒有達到額度上限的能力?或者退一步講,假如他們連下限都滿足不了,我們應
該怎麼幫助他們提升支付能力?」
  石超道:「加快資金流轉?他們用錢銖換成紙鈔,再拿紙鈔買東西。我們換
來的錢銖也不能就放在庫裡,可以拿來買昭南的出產。他們手裡有了錢銖,再來
兌換。有來有去,這錢流起來,就成了活水。」
  「說得好!擴大貿易範圍,加快周轉!乾脆,我們在昭南設個結算中心,小
額付現,大額的直接劃賬,免得把錢銖搬來搬去。」
  賈文和道:「若是昭南不答應呢?」
  「呃……」
  吳三桂提醒道:「主公,我們能想到的,昭南人未必能想到,但晴州的商賈
未必想不到。」
  晴州商賈的經商理念不一定比自己更先進,但肯定更符合這個時代,尤其是
他們無孔不入的關係網,遠不是自己這個根基不深的穿越者所能比的。
  「有晴州商賈插手也好!」程宗揚道:「我們正好能從昭南人的態度中,看
出晴州對昭南的影響究竟有多大。至於昭南人答不答應,關鍵要看我們程氏商會
拿出的誠意能不能打動昭南人。」
  程宗揚並沒有等太久,鴻臚寺的談判結束後僅僅半個時辰,昭南人便作出回
復:堅決反對宋國方面提出的一攬子解決方案!
  代表申服君前來的卿士囊瓦嚴辭表明態度:昭南的尊嚴不可污辱!君上的尊
嚴更不可污辱!張亢的作案範圍主要是在申服君的封地內,給君上的子民帶來無
比沉重和慘痛的災難。考慮到兩國之間多年的友好來之不易,同時考慮到兩國百
姓的福祇,君上表示,宋國既然願意和談,如今懸崖勒馬,時猶未晚,但必須將
元兇張亢交給昭南處置!同時將兌付的折扣降為八折,每年優惠提款的額度提高
到五百萬金銖,期限延長為十年。
  總而言之一句話:得加錢!
  「獅子大開口啊!」祁遠摸著下巴說道。
  童貫作為副使,雖然沒有參與程氏商會的內部會議,但與昭南人談判時少不
了他。看到昭南人開出的條件,童貫掰著指頭一算,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八
折,五百萬,十年,這就是一千萬金銖!天爺啊……」
  「怕什麼?」程宗揚道:「昭南人既然肯來,就說明有的談!至少申服君對
條款是動心了。」
  「程侍郎,」童貫小心提醒道:「這條款雖然是用宋國的名義,但說白了,
都著落在寶鈔局和程氏商會頭上,裡面的折扣可都要侍郎大人擔著。」
  「為國分憂還在乎這幾個錢?」程宗揚慷慨說道:「我自己擔著就是!」
  「侍郎三思!」這會兒沒有外人,童貫也是豁出去了,「侍郎的高義,小的
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感佩得五體投地。可小的深受太后娘娘的恩典,總不能看
著侍郎為國事背上這麼大的虧空——朝中官員幹出來的事,總不能讓侍郎自己擔
著吧?」
  真是個小機靈鬼啊,幾句話表明了立場,表達了忠心,表示了關切,更刻意
提醒自己,這是國事,私人分擔一些,還能說忠義,自己全扛了,那可是要犯忌
諱的!
  「提醒得好!」程宗揚讚許地看了童貫一眼。
  「這樣,我們把預計會出現的損失統計一下,請朝廷承擔大頭。當然,朝廷
財政一直吃緊,不可能拿現錢出來,我們可以準備幾個替代性的方案:比如由朝
廷支付鹽引、給予商稅減免、開放行業准入,或者提供經營場所等等。總之我吃
點虧,朝廷面子上也過得去。」
  童貫道:「程侍郎義薄雲天,一心為國,小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行了,這會兒就別拍馬屁了。」程宗揚笑道:「老四,你在筠州待過,商
會的事也是你在負責,趁這會兒跟童副使商量一下,怎麼向朝廷報備。記住,堅
決不向朝廷要一文錢,寧願我們自己吃虧,也不給朝廷添負擔。」
  祁遠應了一聲,與童貫一同退下,商量怎麼向朝廷討價還價。
  賈文和道:「昭南人的開價如何應對?」
  「昭南人要折扣,要額度,還要期限。其實要緊的只有折扣,額度和期限都
是虛的,只要他們肯兌換紙鈔,一百年我都敢簽!」
  賈文和思索片刻,然後歎道:「原來如此。」
  程宗揚笑道:「以文和你的才智,都要尋思一下,昭南人肯定轉不過這個彎
來。」
  「主公所列條款,看似曲意求全,令昭南大獲其利,但仔細思量,字字都有
深意。其中的道理精深幽微,玄奧非常,推衍下來,竟是一篇大學問。難怪主公
稱為屠龍之術。其微妙之處,屬下亦是難解,真不知主公是如何想出來的。」
  這話讓秦會之來說,保證情真意切,言辭磊落,擲地作金石聲,把馬屁拍得
光明偉岸。可賈文和是什麼人?平常看自己的眼神都跟關愛智障一樣,也就是奉
自己為主公,才湊合著給點面子,能說出這種話來,程宗揚不禁老懷大慰。
  「這就是代差了!」程宗揚笑道:「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宋國生產力遠在
昭南之上,有能力進行傾銷,我也不敢這麼玩。」
  程宗揚身為家主,但極少專斷獨行,行事通常集思廣益,唯獨這份密約完全
是他自出機杼,即使在商會內部,都沒人敢相信這份密約是對商會的巨大利好,
一切都是他力排眾議,以一意孤行的姿態把這份密約放到昭南人面前。對於目前
的狀況,程宗揚足以自傲。
  賈文和道:「主公既然胸有成竹,想必已經考慮周詳。」
  「昭南人願意談,這事就成了一半。接下來我們咬定折扣不放,在額度和期
限上給他們讓步——不能讓昭南人覺得這錢拿得太容易了!」
作者: gamiprograme (欺騙時間的熊)   2020-02-10 13: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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