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Ｃｈａｐｔｅｒ　３７　　鼻涕精
　　詹姆終於追到了石內卜。
　　準確來說，是從二樓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室門口，經過走廊、校醫院廂房、獎盃收藏室
、升降螺旋梯、兩扇隱門、三條秘道……穿越大半個城堡，一路「追到」天文塔頂層的占
星平台。
　　「你、你……別過來！」
　　小教授氣喘吁吁，雙手緊護在胸前，止不住地往後退，漆黑眼眸裡盈滿恐懼，好似被
獵人追趕至懸崖邊的小鹿。
　　「終於、終於追到你了。」
　　全速衝刺了十幾分鐘，詹姆同樣有些喘不過氣來。盯著石內卜斗篷下又細又白的小腿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人怎能跑得比自己還快？
　　「變態。」察覺他色狼般的視線，小教授怒嗔道。
　　詹姆臉頰一紅。
　　連載未滿一個月，芳妮的新作《獅蛇生死戀》，已經超越《甜心忠犬布萊克》，成為
校刊上最熱門的作品。
　　不幸地，小教授讀過部分的內容，又看見「本文參照詹姆．波特親口陳述」的備註，
於是對某人的成見再次加深。
　　「你誤會我了，石內卜。」
　　詹姆百口莫辯，只得盡量耐住性子，擺出一副自認友善溫和的臉孔；然而在石內卜眼
中，卻比魔鬼的笑容還令人毛骨悚然。
　　「去去，波特走。」小教授手指向詹姆。
　　傳說中的無杖魔法！可惜沒起任何效果。
　　「別這樣。」詹姆無奈地抓著頭髮：「我只想好好談談。」
　　「你搶走我的魔杖。」小教授委屈地說。
　　「……你逃跑時自己弄丟的，我好心幫忙撿起來。」
　　「騙子波特。」
　　「葛萊分多從不說謊。」詹姆直覺回答，想起雷木思一再提醒的同理心，趕緊補上一
句：「史萊哲林也不會。」
　　小教授搖搖頭，抿著薄唇，再次抬起手。
　　「速速前，波特搶走的魔杖！」
　　理所當然地無事發生，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
　　躲在隱形斗篷裡，莉莉和雷木思跟隨兩人爬上天文塔，正巧看見小教授呆萌得很可愛
的一幕。
　　「噗哧……」
　　莉莉小聲地笑出來，雷木思連忙掩住她的嘴，所幸詹姆和石內卜注意力全放在彼此身
上，誰都沒有發現。
　　忍著心裡的吐槽，詹姆走向石內卜，說道：「現在就把魔杖還你。」
　　發現詹姆靠近的意圖，小教授連連往後退，腳後跟已經踩到占星台的邊緣，三分之一
個身子懸空，搖搖欲墜，看著很是危險。
　　「小心！」
　　情急之下，詹姆用回最習慣的稱呼。
　　「快回來，鼻涕精！」他大聲吼道。
　　「我不叫鼻涕精！」小教授不干示弱地喊了回去。
　　「你先回來。」
　　「也不叫幻形怪！」
　　「我才沒說你是幻形怪。」詹姆有點生氣了。
　　「明明就有。」小教授紅著眼眶：「大騙子波特。」
　　「沒有。」從騙子升格成大騙子，詹姆堅決否認。
　　「爛人波特！」
　　「我就爛！」突然想起自己還真說過，詹姆微微羞愧。
　　「不要臉！」
　　「只對你不要臉！」一急就容易說奇怪的話，這是詹姆的老毛病。
　　小教授嚇壞了：「滾！」
　　「……」
　　莉莉與雷木思相視無言。
.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在天台邊抬槓了半天，始終僵持不下。
　　「梅林在上，你這隻愚蠢的鼻涕精！」
　　所謂關心則亂，詹姆本就不多的耐性迅速耗盡。
　　「快回來，難道你想活生生摔死？」
　　「摔就摔。」小教授冷哼一聲：「反正我死了……」
　　……就沒人礙著你和莉莉，他酸酸地心想。
　　「莉莉會難過。」詹姆說。
　　「她遲早會忘─」
　　「我也會。」
　　「欸？」小教授錯愕地抬起頭。
　　首先看見詹姆朝四面八方亂翹的黑髮，然後是眼睛。
　　「我也會很難過。」
　　一雙澄澈而清亮的褐色眼睛。
　　「你騙人……」
　　小教授難以置信地瞪著詹姆，一不留神腳下踩了空，踉踉蹌蹌地往後倒。
　　「鼻涕精！」
.
　　這是詹姆第一次用別人的魔杖施法。
　　「溫咖癲啦唯啊薩！」
　　干涉基本物理法則的咒語，例如召喚咒，大多無法對人起作用，飄浮咒也不無例外。
詹姆的咒語實際作用在斗篷上，堪堪緩住下墜的勢頭。
　　「握住我的手！」
　　懸掛著遠超負荷的重量，斗篷發出不詳的撕裂聲，眼看即將支撐不住，詹姆跨過天台
邊緣，抓住石內卜的手，使盡全身力氣向上拉─
　　「賽佛勒斯……」莉莉睜大了眼睛
　　只見小教授踉踉蹌蹌地撲進詹姆懷中，臉埋在詹姆胸口的位置，肩膀一抽一抽地顫抖
。半是死裡逃生的驚魂未定，半出自於懊悔─怎麼又給波特救了呢，簡直欲哭無淚。
　　想著想著，小教授真哭了起來，淚水抽抽搭搭地匯流成小河，沾濕詹姆的襯衫前襟，
在六月豔陽底下，倍感沁涼。
　　「對不起。」
　　詹姆安撫地拍拍石內卜，喉嚨有些乾澀：「我不該叫你幻形怪。」
　　「……」
　　「也不該叫你鼻涕精。」
　　「……」
　　「更不該找你麻煩。」詹姆真心誠意地說：「開那些……惡劣的玩笑。」
　　「……」
　　石內卜臉埋得更深了，撲簌簌的淚水逐漸停歇，但依然沒有說話
　　沉默半晌，詹姆深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對不起，我很忌妒你跟莉莉從小─
」
　　「波特。」
　　小教授忽然探出腦袋，由下而上仰視著詹姆，眼睛紅通通得像隻小白兔。
　　「我能不能……叫你大騙子？」
　　「嗯？」詹姆愣住了：「可以啊，你想的話。」
　　「大騙子波特。」小教授軟軟地說，不哭了，表情看起來有點開心的樣子。
　　「嗯？」詹姆覺得很莫名其妙。
　　「把魔杖還我。」
　　「喔，好。」詹姆將魔杖交給石內卜，隨口問道：「那我該怎麼叫你？」
　　猶豫了一剎那，小教授說出令在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答案。
　　「鼻涕精。」
　　「你說什麼？」詹姆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和之前一樣，叫我鼻涕精就好。」
　　「為什麼？」
　　「我覺得鼻涕精很好，三個字，而且是你取……」
　　小教授越說越小聲，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臉頰愈發地泛紅，到最後話也沒說完，倏地
用力推開詹姆，啪噠啪噠地逃跑了。
　　「大騙子波特。」臨走前又拋下一句，仍是軟綿綿的語氣。
　　看著小教授離去的方向，詹姆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緒。
　　「到底怎麼回事？」
　　隱形斗篷裡，莉莉與雷木思默默交換了眼神，兩人都瞧出一絲端倪，反而比當事人更
緊張了。
.
　　隔天晚上，莉莉找到石內卜，約好一起去黑湖畔散步。
　　即使是夏天，入夜後的校園依舊一片漆黑，於是小教授站到小徑內側，靠近湖面的邊
上，讓莉莉走在相對安全的位置。
　　「我們好久沒聊天了，賽佛勒斯。」
　　莉莉腳步輕快，提著南瓜狀的小燈籠─去年萬聖節做的手工藝品，上頭刻有滑稽的
鬼臉，和幾隻撲動著翅膀的小蝙蝠。
　　「是啊。」小教授輕輕地說：「好久了。」
　　和莉莉在一起的時候，相較於對話，他更傾向單方面傾聽。無論說的什麼話題，他都
喜歡女孩晴朗而溫暖的聲音，使他內心平靜，感覺富足，從好久好久以前開始。
　　依循過往的模式，兩人在湖邊繞上半圈，莉莉從課堂所學談起，例如熬煮魔藥的手法
，以及施展咒語的訣竅。這類知識也是石內卜擅長的，容易有交流互動。
　　莉莉說話的速度比較快，但很輕巧，不會給人壓迫的感覺，字句絮絮而飛、綿綿而落
，終於時機差不多了，逐步轉向正題。
　　「前幾天我和雷木思寫了藥草學報告，關於跳跳球莖的收集方法及其作用，芽菜教授
要求三英尺長的羊皮紙。」
　　「球莖頂端有隱生的節。」
　　「節？」
　　「節生膜質的鱗葉，以及少數腋芽，取芽尖汁液入藥。」
　　「早知道直接問你就好啦，我們去圖書館查了好久。詹姆說想幫忙，結果卻害大家都
被趕出去。」
　　「《進階藥草與蕈類》有寫。」小教授淡淡地說。
　　「詹姆偷藏金探子在口袋裡，雷木思勸過他別玩。」莉莉不著痕跡地觀察著石內卜：
「但他還是追著跑到禁書區，給平斯夫人逮了個正著。」
　　「……」
　　「雷木思說他有時真想揍詹姆一頓。」
　　「嗯。」
　　「你討厭詹姆嗎，賽佛勒斯？」
　　「討厭。」
　　小教授不動聲色地說，走得卻比之前快，步伐有些凌亂。
　　「這樣呀。」莉莉試探地換了說法：「梅林曾經說過，愛一個人到極致，便只剩下恨
了。」
　　「梅林連咳嗽藥水都煮不好。」
　　「小時候你給我講過這故事。」莉莉笑著說：「在河岸邊的公園，當時我們的個頭還
沒大釜高呢。」
　　「嗯。」小教授點點頭，臉上也浮現懷念的笑容。
　　「時間過得很快，有些事情會變化的，不一定是好是壞。」
　　莉莉斟酌著語氣，說道。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歡詹姆？」
.
　　噗通。
　　「賽佛勒斯？」
　　石內卜憑空消失了。
.
　　莉莉舉起南瓜燈，映著燭火的光芒，只見黑湖面上浮起一長串的氣泡，伴隨咕嚕咕嚕
的聲響。
　　「賽佛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