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黑暗電影課
到頭來還是使用傳統方法騎馬從白夢堡趕回高中部的白羽半閉著眼
睛被少女拉著走。原本就已經受傷兼睡眠不足了,還摸黑騎馬三小
時,堪稱是挑戰極限,這時的盧身為戰馬的優點就表現出來了,四
蹄飛雪的黑駒將白羽安然無恙地載到高中部外的驛站,一臉不屑地
嚼著紅蘿蔔目送少年搖搖晃晃爬上校車繼續趕路。
然後是星軌列車的早班車進站了,滿面紅光的馬尾少女走出車站後
,在樹蔭下逮著打瞌睡的少年。
「你昨天去哪裡了?混蛋!我為了等你差點趕不上星軌列車回家!
」破流果然削了他一頓,這才發現白羽穿的是學院風外袍,陌生但
挺融入艾傑利學園的常見打扮,在這裡穿高中制服的人反而比較稀
奇。「你跑去咒術學院了?」
「浪遊學長接我去白夢堡過夜,我不是故意丟下你,對不起,破流
。」白羽昨天的魔法初體驗從種子試驗開始,以契約無依式神結束
,他的心情只有兩個字:災難。
「我差點以為你又被不良混混擄走了!」
破流會這麼說就是在高中部搜尋過白羽,他再度對這個女生的義氣
和行動力印象深刻。
「後來呢?」
「學生會廣播要我快點回家否則會錯過班車,說你已經被洛歌斯人
接走了。」破流搔著嘴唇說。
「宵夜我請客,謝謝妳擔心我。」白羽感動道。
「既然你這麼慷慨,我要開始想今天回公民區後要吃什麼了。對了
,你的制服在哪裡?」破流今天穿著藍白色高一體育服,很有朝氣
的樣子。
「在背包裡,穿著騎馬不方便,本想來這裡再換,不過今天是特別
來上凱因老師的課,就穿學院服裝應該還好。」白雨真的累了,能
省一事是一事。
破流總算想起白羽還是傷患,裝模作樣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
怎麼才隔了一天少年感覺更憔悴了?
「你是騎馬來的?怎麼沒叫學長讓你搭便車?他們不都會魔法嗎?
」破流知道咒術學院也有女院生,但實在太稀少了,白羽也說除了
第一天參觀後就沒有遇到學姊,破流基本上當白羽那邊的前輩都是
男性。
「如果真的趕不上再請別人幫忙,我覺得這樣做比較好,再說我也
想早點熟悉環境,自己多走幾趟更保險。」白羽說。
「這麼說也對啦!但你看起來只剩一口氣了,凱因老師的課沒問題
?」
「只是電影欣賞課應該還好?我準備在看影片的時候順便休息,妳
怎麼穿體育服?」
「浪遊學長說要找會武技的同伴?那不就是會動手的意思?我穿制
服裙不方便呀!」破流扠手抱胸看著他,露出此人智商堪慮的表情
。
「等等,電影欣賞課為什麼要會武技?」白羽總算回過神了。
「同學,你昨天到現在都沒注意到這件事嗎?」破流當然是感到這
個矛盾很有意思才馬上報隊。
「事情太多了,抱歉。」白羽從保健室醒來後基本上就是處於一連
串的疲勞與魔法衝擊中,相比之下這件出現在對話裡的小小疑點他
還真沒放在心上。
白羽疲勞地捏捏鼻梁,然後被破流忽然放大的五官嚇了一跳。
「這樣下去不行。」少女語氣非常沉重。
「請解釋。」
「我們不是同一組的夥伴嗎?你怎麼可以自己穿學院衣服拋棄我?
這樣不就只剩我看起來格格不入?我不管,你要換高中制服陪我!
」破流說。
覺得院袍或制服根本不是重點的白羽點頭同意:「既然這樣我有在
走廊置物櫃放了一套備用體育服,我這件制服匆匆洗過還沒燙,皺
得亂七八糟。」外套似乎還被昨天被種子試驗的火系元素燒了個洞
,白羽怨念的想。
如果凱因老師的課真的有逃命的需求,體育服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太好了!還有點時間,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瞧你臉色白成那樣
,我娘有準備你的便當,你先吃,中餐再買現成的就好。」破流還
是很關心同學的。
「那就多謝了。」白羽從白夢堡裡拿了麵包當乾糧,路上想吃發現
無端消失,不管是魔法麵包還是另有偷吃凶手,總之注定他只能先
到有人煙的地方再想辦法填飽肚子,少年也就認命趕路了。
期間千蟲一直以螢火形態安分待著,不枉白羽死命灌輸若亂動以後
就不帶千蟲出來玩的意念,之後白羽就逃避也似當作沒有式神這回
事。
兩人先繞到置物櫃,白羽換上運動服,順手將剩下的衣物塞進去,
坐在樓梯上飛快吃完便當充飢。
對於來艾傑利參加學院活動的白羽,一路上要制止不停喋喋不休問
他學了哪些魔法的破流實在成為一項艱困工事,破流就是不肯相信
昨天以前白羽在咒術學院那邊只是看書還有聽學長姊講些基礎理論
而已。
關於這件事她有自己的看法。
「一個普通高中生學會魔法的那一刻,我必定要見證看看嘛!」
白羽懷疑她連要自己表演的內容都先設計好了。
「再說我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私底下偷偷學會然後什麼都不說的類
型。」
要妳管!
少年看雲看樹就是不願正眼對上破流,以免她又問起尷尬話題。
「妳那麼想看到時就請隨便一個學長表演法術給妳看,記得表示和
我無關。」
「這樣很沒禮貌。」破流有點害羞地說。
那叫他表演特技就沒關係?白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電影欣賞到底要放哪部作品呢?和咒術學院有關,應該不會是普
通的動作片或愛情片吧?」破流不費吹灰之力跟上白羽步伐,兩人
穿梭在教室樓層間的走道。
「這我也不知道。」白羽答道。
「你的傷不要緊了嗎?」破流望著今天和她外表有異曲同工之妙也
以繃帶襯托的白羽。
「大概吧?」下半夜和早上的奔波讓他全身還是隱隱作痛,但白羽
也不想顯得自己很嬌氣。
「反正今天你跟我回家,我請爹娘幫你看看,跌打損傷他們很厲害
的。」
「好,謝謝。」
對於白羽的乖乖配合,破流立刻露出滿意的表情。
走著走著,白羽不經意搭著護牆往下望,笑意倏忽從唇畔淡去。順
著他的視線跟著看過去,破流看見一小群人正散漫地坐在階梯上,
從動作看來像是在抽菸。
「怎麼了,白羽?」
破流閉口不言,她敏感地捕捉到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表情。
「沒事,我們走吧。」
但他邁出不到三步後就被破流強行拖回來。
「不對,一定有事。是不是他們欺負你?」破流口氣嚴肅地逼問。
「破流,說好不談這事。」
底下的人似乎發現從高處鳥瞰的兩人,對他們豎起中指,又用手作
著抽插動作,此舉立刻激怒怒破流。
「有這樣說過嗎?」她認真回憶起昨日對話,印象卻不太清楚。
「沒錯。」不管有沒有白羽決定先應付過去再說。
「好吧,你的部分我不管,我管我的部分就好。」她帶著躍躍欲試
的表情活動手腕。「我們走過去時一定會穿過他們,我可不想為了
這些敗類繞路。」
「破流。」
白羽的語氣接近呻吟,他總算明白少女的母親為何慎而重之地對他
說「破流就拜託你了」,那實在是一句很坑人的話。
「晴阿姨要妳在學園裡自己小心。」
「我一直都很小心。」破流理所當然地回答。
「她的意思是小心不要惹事生非。」白羽苦口婆心地告誡。「這裡
是高中部校舍,萬一被人看見就糟了。」
「現在又沒上課。」少女開始推拖。
「社團和學生會的人呢?而且萬一被風紀會看見鬥毆,就算妳打贏
也無濟於事的。」
「那樣的確挺麻煩。」
破流接受白羽提議,決定將時機留到天時地利人和皆備時再動手。
「小學弟,小學妹。」一道聲音冷不防從兩人身後響起,鬼魅般無
聲無息穿入專心討論戰術的少年少女。
「藻、藻學長,早安,你也抵達高中部,怎麼來的?」冷汗不自覺
滑下,白羽不知對方到底聽見多少。
「翔蹤術,你遲早也要學,不過得先學會基本型的風系魔法。高中
部視聽室怎麼走?」金髮院生掐準了時間出現,據他說有幾個洛歌
斯人已經迷路找不到高中部,到過高中部的藻就是不一樣。
破流發現是那天來過班上的傳說人物之一,立刻露出好奇神色。
雪肌長睫,一頭隨意披散的淡金長髮,秀挺鼻梁下的玫瑰色雙唇微
抿出冷峻線條,身材瘦高,在寬鬆衣袍掩飾下增添了飄逸氣質,因
此模糊了性別,客觀地說不到認不出是男性的程度,但他的容貌實
在太漂亮,不管是男是女看見了藻,都會覺得倘若他與自己同性別
就太扼腕了。
真是個美人兒……少女在心中感歎。話說回來,對方應該也會魔法
,畢竟都屬於那個學院。
「從這座樓梯下去走到對面右轉走廊的盡頭就是。學長不是風紀委
員嗎?我以為你應該對我們高中部很熟悉。」在「風紀委員」上加
重咬字,目的在提醒破流,天有不測風雲,她剛剛沒被當成現行犯
活逮,只是一念之差的後果而已。
「未必如此,我巡邏的範圍大多是學院,只是前陣子和浪遊來過高
中部還有印象,細節就不清楚了。」僅管藻仍戴上象徵糾察權力的
臂章手持記錄簿,應該是考慮到既然都要經過學部而順手配戴,好
應付不時之需。
「原來如此。」
冷汗很快被風吹乾了,和氣質仿如冰雪的院生並立,白羽仍覺得背
心有些發寒。
「藻妹妹──我找到妳了!」伴隨著毫無徵兆的歡呼,藍影掠過白
羽眼前,直撲他身側的院生。
「哇喔!」破流讚歎出聲,那招直接閃過轉身將對手打飛的那招霸
王肘實在太完美了!
但下一秒兩個高中生忽然醒覺,護牆外不就是空中了嗎?
牆邊露出了疑似手指的顫抖物體,白羽很不想探頭卻還是去看了,
藍色手染繞襟長衫的夏族院生正用匪夷所思的平衡感勾掛在牆外,
眼中銳光一閃,身形復又暴起,對金髮院生做出第二次突襲。
這次,破流連對方如何出手都看不清楚,只見偷襲者在半空中翻滾
了一圈躺在地上,金髮院生扣住脈門一腳對手踩在肚子上。
「嗷!」
好痛的感覺。
※※※
親眼看見獵豹將羚羊踩在腳底的天擇畫面,破流眼睛一亮。
「這個四方摔也好棒!」馬尾少女拚命鼓掌。
聽見小學妹的讚美,藻眼神柔和道:「我們學院有變態,學妹還是
小心一點比較好。」
「收到了,學長!他是誰啊?」還是第一次看見妖的破流好奇發問
。
黑髮院生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竟能避開習武已有小成的破流耳目
,並用如此迅速的攻勢襲擊凜不可犯的藻,除了膽識以外,謎樣心
態更是占了主因。
去過咒術學院數次,更在學園中多次與時川浪遊會面並討論過那棟
黑白城堡裡的院生情況、特色專長,白羽早就不意外妖與藻這兩名
前輩之間奇特的相處方式。
按照時川浪遊的話說,那是充滿暴力色彩的友情。
「他是妖,順帶一提,藻說他是變態也不只是修辭上的形容,這位
有非人血統,所以他是用人類形態在我們學院上課,他們兩個是同
期,十三歲時來本院就讀,已經一起待了十年,感情不錯。」時川
浪遊同樣無聲無息地冒出來,盯著倒地不起的妖補充。
白羽已經放棄在意這些學長神出鬼沒的習性。
「欸,我還以為這位學長是夏族人,不是人類是什麼?」破流問。
「祕密。」時川浪遊輕鬆的語氣讓這段話這段話聽起來像是捉弄年
輕後輩的戲言,換成一般人說不定就這樣當成玩笑帶過了。
「知道了,我不會多問的。」破流很認真地說。
「很好,小學妹。」
白羽則是第一時間看向藻,見他神色如常,於是更加疑惑了。
「可以就這樣將妖學長的祕密告訴我同學嗎?不是人類那部分。」
「會稍微篩選,但這不是非常機密的事,約等於你喜歡什麼樣的女
孩子這種程度的隱私。破流學妹是戰略技擊學院看上的人,那就無
所謂。再者是我們生活中經常會提到同伴的能力和特性,沒辦法也
不想對同伴隱瞞這種基礎差異,就看你願意替妖做到幾分了。」時
川浪遊說。
這就是咒術學院的日常標準與自信--「我們有能力掃除一切來找
碴的混蛋」!
「看吧!我的學院人品掛保證。」破流得意洋洋。「學長都這麼說
了,我當然是充分配合啦!」
白羽不經意想起剛替凱因館長送羊皮卷子時,院生們也在對話間無
意中提過妖不是人類,白羽也搞不懂當時為何他聽過就算了,大概
是不管真話或謊話,都不屬於現在的白羽應該去計較的範疇。
也因為白羽早就深深明白每個人身上都有不能輕易碰觸的禁忌,他
在看見警告標誌時就會提前避開,卻沒想到好奇的破流也能辦到。
該誇學長們會看人還是該慚愧他與破流都被看透了呢?
解決了小學弟的疑惑後,時川浪遊開啟訓話。「藻,等等要上課你
又把人打暈……」
「否則讓他在學部給我們丟人現眼嗎?一點成年人儀態都沒有。」
藻頂了下眼鏡,鏡面反光又閃爍地遮住他的眼睛。
「哦,原來你用人類標準來衡量妖的年紀嗎?」時川浪遊露齒一笑
。
藻默然不語,忽然抓住黑髮院生後領,冰冷地吐出句子:「我先過
去視聽室,人差不多都到了。」
語罷他真的單手拖著與自己身高體態極其相近的青年往先前白羽指
出的方向走。
等到兩人身影消失不見,白羽和破流總算能鬆了口氣,金髮院生像
是一團白金冷焰,總是瞬間就麻痺一般人的理智,只能目不轉睛地
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被那樣打不會有事嗎?」破流能看出藻學長不是灌水餵招,而是
真材實料的攻擊。
「這倒不要緊,妖也很厲害。」時川浪遊攤手。
「喔,為什麼妖學長要那樣叫藻學長呢?難道藻學長其實是女扮男
裝來艾傑利?」破流不懂得隱瞞,一有疑惑便直接請教。
「因為他從看見藻的第一眼起,就把藻當成女生愛慕著,其他人說
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能怪妖,看藻現在的模樣就知道,他童年樣
貌使人誤會的可能性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還真的很厲害。」到底要視而不見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這樣?
破流點著頭。
「總之我們學院也見怪不怪了,藻能自己處理好,妖不是完全的人
類,行為偏差點也很正常,院內特殊身分的學習者本來就不少。」
時川浪遊理所當然道。
就像藻學長喜歡留長髮,並且認為這樣較有男子氣慨,原本還沒那
麼雌雄不分的人,結果造成更多誤會,藻照樣我行我素。旁候的白
羽在心中默默補充。
白羽後來和妖、藻更加熟稔時,更是強烈感受到這兩人的相似性,
最像的是自我中心這點,倘若會因他人眼光而改變作法,就不會是
咒術學院的名人,從時川浪遊這些人身上,白羽體會到這個學院的
特有精神。
「差不多該去凱因的電影欣賞課了,別讓這些難得聚在一起的麻煩
分子等太久了,萬一他們拿學部試招,這裡可沒有結界壓抑破壞力
。」時川浪遊像趕羊般催促兩個年輕人就定位。
高中新生目前尚未排到適當課程,缺乏踏入視聽室的經驗,白羽與
破流也是第一次來到學部視聽室,大可容納數個班級的環形室內空
間,內圈部分由低而高坐位櫛比鱗次,每列都零星地坐了人,很少
有院生靠在一起的情況發生。
白羽大致心算,最多也不超過三十人,以設備規模那麼龐大的學院
古堡來說,目前出席數是個很鮮明的對比。
圓環底部的方形平面令人聯想到祭臺,此時咒術學院院長以及前來
代課的魔法學院院長、戒之眼圖書館總長的凱因已佇立講台上接受
院生們視線洗禮,眾人投射來的情緒有毫不隱藏的挑釁、佩服、好
奇,更多是敬畏,也許對於某些女性學生而言,還參雜一點兒愛慕
,無奈這兩個師長輩人物,早已逃脫歲月束縛,不只強到超乎常理
,思維性格更是難以估量。
對於探向幽暗深淵中的知識妖魔、也被幽暗力量凝視的咒術學院學
生而言,所謂連戒館長就像是學園道標般,證明他們追求的高度不
是幻影,尚有更深沉之處待人發掘。
那是只在學園中停留短短數年的普通學生難以理解的複雜情緒,甚
至可以說是種野心。
白羽只覺得最後才進入視聽室的他們感覺不夠尊重講師,頓時感到
不好意思起來。
非常莊嚴的氣氛,無人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都帶有凝念沉思的慣
性痕跡,即使是等待也能讓人感到無法融入其中的神祕氣氛。
「既然都到齊,那就正式開始了。」
凱因輕撫著手掌下海藍色的透明行星,其上正轉動著被微縮的影片
畫面,彷彿無數碎片拼湊而成,同時快速不安地游動著。
「本次上課參考教材,相信不少人應該有印象,是《噬夜》這部電
影……」
凱因剛起了話頭,身邊學院長忽然轉身以未知語言和他對談,白髮
館長不得不暫時停止介紹。
但凱因揭露的主題已引起不少院生交相討論,眾人皆認為,鼎鼎大
名的館長難得開授課程,應不止看看影片寫心得如此簡單,然而,
基於館長難以捉摸的性格,第一堂課也可能平淡無奇地度過。
趁著凱因不知被什麼問題纏身之際,破流轉頭與白羽談論起這部電
影作品。
「你怎麼沒反應?《噬夜》很有名啊!」少女戳了戳白羽。
白羽搖搖頭,他很少看電影,家中也無裝設電視,再說他又不是北
方人,兩人對有名的標準根本不一樣。
見同伴如此無知,破流只好從頭解釋給他聽。
他們預定觀賞的《噬夜》,是十年前據聞由真人真事改編的恐怖靈
異電影,電影裡,一名小女孩在放學後教室遭受襲擊,事情爆發後
,關於凶手的線索調查卻毫無進 展,屍體也不翼而飛,只留下現
場大片血跡,警方追查行動時屢次陷入瓶頸,卻在這時中央星城陸
續出現血液被抽乾的詭譎屍體,宛若遭到吸血鬼攻擊般的奇怪傷
口,使得案件更如墮五里霧中。
負責查緝案件的警察一方面和吸血怪物對抗,尋找有能力的驅魔師
,千辛萬苦破獲事件真相,才發現原來怪物就是屍變的小女孩,而
真正的凶手卻是……
講到這處時,破流笑了一下,故意略去不說。
「總之你看了就知道,我小時候印象超深刻的鬼片,那時候大街小
巷都在打廣告,而且我爹很欠揍,故意抓著人家看,害我晚上都做
惡夢。」
但事後玄宗也因為破流落下會夜啼的後遺症讓李晴狠狠地教訓一頓
。
「因為我當時和那個小女生差不多大,一直很害怕自己會不會也遇
到這種事,聽說還有人覺得學校太可怕了拒絕上學。」
雖然演員都是俊男美女,劇情也適時插入狗血的戀愛場面,但這樣
還是鎮壓不住恐怖橋段的陰森感,但也因為《噬夜》讓破流對於世
界上存在著壞人和怪物,以及以為安全的場所並不安全這件事得到
強大認知,後來或許她漸漸就養成了嫉惡如仇的個性。
在那之後破流興趣轉向習武,其實她和白羽情況相同,很少將時間
和專注力耗費在聲光享受上,不過童年回憶往往印象深刻,這也是
她現在還能很流利地向白羽介紹劇情的原因。
「而且這部電影會紅,不只是它的商業效果十足而已,最重要的是
聽說拍攝時還發生靈異事件,另外『警聯』因為《噬夜》引起廣大
迴響才又開啟二十年前的懸案調查,後來真的找到凶手的屍體喔!
現在想想電影的傳奇性已經凌駕劇情之上了。」
警聯是由西、北兩大支柱地所締造的獨立正義組織,擁有按照傑弗
炎斯聯邦公民法與西聯市憲章所制定的公法及專屬法庭和監獄,一
般各地雖有犯罪情形,但茲事體大的案件或是牽連到政府內部犯罪
都會移交給警聯,或由警聯的人主動出擊調查。
「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幾乎可說是靠電影劇本破案,很多當初完全
沒發現的證據、人際關係等等,而《噬夜》導演也很神祕,聽說有
私底下協助警聯的樣子。結果那個事件簡直像是過了二十年後死者
委託終於被完成的感覺!不過那是限制級啦!小孩子本來就不應該
看,《噬夜》真的太紅了也沒辦法,被剪成很多版本呢!」
「聽起來很有意思。」白羽頷首,由於不是很感興趣的題材,他並
未因破流洩露大量劇情感到不滿。
「白羽,你怕鬼嗎?」破流圓亮的大眼飄起笑意。
「我倒是覺得人類比較恐怖。」他想了一下又說。「鬼會令人恐懼
應該是像人的部分還是很多吧?」
「唱高調人人都會,等下看到畫面不要發抖就好。」抱持著拖人下
水的心情,破流又躺回柔軟舒適的靠背上,在這種比戲院還好的設
備中別說是看電影了,睡著都有可能。
這時龍風似乎對凱因交代完臨時動議,白羽、破流以及其他院生目
送他佩著腰間那柄長劍大步離開視聽室,明明是「咒術」學院,那
把長兵器實在令人在意,難道是類似魔法杖之類的劍型法器?少女
不停對白羽咬耳朵,白羽很想告訴她在場的人可能都能聽見她說話
,考慮一下後還是算了。
此時凱因又發話:「各位,龍風院長有事先行離開,雖然少了他的
參與有些遺憾,但不妨礙正事進行。」
來了來了!終於要播放影片,雖然出席的大多數院生都看過《噬夜
》,至少也都聽過劇情,但他們期待凱因帶給自己不同的東西。
畢竟電影和咒術學院有何關係?至少也該有個令人信服的答案。
「在我們正式開始前,各位同學請勿戴上耳機與目鏡。」
凱因此言一出,原本裝置動作都進行到一半的破流差點卡住,其他
人也竊竊私語。
「因為我們將用另一種較為深入的方式,欣賞《噬夜》。」
語罷,人人感到失去重心,整座視聽室搖晃起來,卻不像是地震,
身體正緩慢下陷,彷彿沉進一大團麵糊,伴隨著封頂的黑暗,白羽
情急之下抓住破流的手,兩人同時失去意識。
毫無半點暈眩,就是這般乾乾淨淨地醒來,整個過程像是發呆,不
知過了多久,白羽睜開眼睛卻站在一處陌生市郊空地,手裡緊握著
馬尾少女纏著繃帶的手。
※※※
遠眺可見高樓林立,咒術學院院生一樣被凱因老師轉移到這處空地
,正交頭接耳討論突然的變化,白羽想至少大家都還在這點聊具安
慰。
「怎麼回事?催眠?」破流不安地反扣著白羽的手,力道大到讓他
有點疼痛。
「不知道。」白羽預估這場電影欣賞課不會太正常。
兩人匆匆往時川浪遊所在位置靠近,咒術學院領導學生與妖藻站在
一塊,眾人雖不見驚慌反應,但態度也不如先前輕鬆自在,然而四
顧周圍卻不見凱因老師的身影。
「浪遊學長!凱因老師去哪裡了?」
正若有所思望著手心的時川浪遊聽見學弟妹呼喚,抬起頭來,正好
看見他們相偕跑來。
「這裡是哪裡?」這句是破流問的,感覺很像是她從小長大的中央
星城,但又有哪裡不太對勁,天空呈現陰暗的鉛灰色,令人油然感
到不愉快,向東北方望去,那在半空中閃爍的銀白群塔撐起的空中
都市「水晶區」的確是中央星城最具代表的風景,難道他們一瞬間
就從艾傑利被傳送到中央星城?
「我們目前正在討論凱因的目的和手法,雖然看樣子像是電影裡的
環境,但應該不只是幻覺這麼單純。」時川浪遊道。
「魔法被禁止了。」藻接著說下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腕。
「為何魔法不能用?代表現在不是幻覺?」白羽詢問。
「魔法技術完全仰賴個體的精神,除非讓一個御術師『相信』自己
從未學過魔法,否則不會有想用卻用不出來的情況,就可能性來說
非常低。然而,另一方面,環境裡有沒有我們能呼喚的精靈元素也
是關鍵,這種科技區很難聚集到足夠的元素發動魔法。」
時川浪遊對兩個仍是普通人的學弟妹進一步解釋:「簡單地說,有
些地方魔法會自動失去效果,最有名的無效地帶就是中央星城。」
「學長的意思是我們瞬間移動到中央星城?這裡是過去的世界嗎?
」白羽可能事在場對中央星城認識最少的人,除了他居住的小區,
其他基本上全靠網路印象。
破流不用說是本地人,但他那些修練魔法的學長同樣不可能對中央
星城感到陌生,畢竟學園裡可是有一輛日日通行中央星城的星軌列
車,名字看起來就是為了呼應這座科技城。
「那倒未必,穿越時空並非人類能輕易涉足的領域,哪怕是館長應
該也不會輕易使用,還要看接下來的情況才能判斷。」時川浪遊狹
長的鳳眼微瞟,而後又開口:「看來不只是把我們都送到《噬夜》
裡,凱因老師還有其他考驗。」
妖在一旁也跟著點頭。
「其他人應該都已經發現了。」
跟隨他的提示,白羽和破流開始留意,白羽察覺視野中有些不協調
的變化。
「人數變少了。」
而且還在逐漸減少中,咒術學院來參加電影欣賞的院生原本就不多
,消失跡象非常明顯。
「看來不會有讓我們團結應對的機會,否則分組就失去意義了。小
學弟和學妹,你們最好靠近點,以免分散就糟糕了,這裡到底是怎
樣的世界我也沒把握。」時川浪遊忠告。
「藻妹妹,不要離開我喔,浪遊都這麼說了。」想要靠過去牽藻的
手,不怕死的某人發出慘叫聲,感覺像是腳背被狠狠地踩住了。
「學長,難道我們不能跟你們一起嗎?我只是見習生而已。」白羽
著急地說,他可不會用魔法攻擊防禦,等等,學長們剛才才說中央
星城是魔法無效區,但所有人都一副沒事樣,白羽一時竟反應不過
來,眾人的能力都被封鎖了。
「式神呢?那不是元素魔法吧?」白羽趕緊問。
綁著小馬尾的青年笑了笑:「凱因老師會放過這麼明顯的漏洞嗎?
我和藍幽暫時被打斷聯繫了,從這一點推斷,這個世界的特異性還
要在我的預估之上。」
白羽還以為暫時感應不到千蟲是新手問題,原來直屬學長也一樣。
「既然是課程,相信凱因應該會看情況給予程度不同的考驗,就算
私下要同行也無意義的,這裡並非真正的起點,加上我們三個所學
其實都以攻擊見長,萬一發生了什麼突然意外,考慮到波及範圍其
實你們反而比較危險。」時川浪遊率領他的閃亮小組對少年理智地
分析道。
聽學長這麼說也有道理,白羽仍感到前途茫茫。
「安心,既然都在《噬夜》環境裡,想必少不了相遇的時機,我們
兩組都順著主線走,應該會在現場會面,反正現在大家都用不了魔
法,小學妹是星城人,環境上也不會太陌生。」藻細想了一下,提
出他的見解。
「藻說得沒錯,等等免不了被凱因打散,在中央星城內找機會再碰
頭。」
時川浪遊對兩人點了下頭,返身走回妖藻身畔,果不其然下一秒三
人身影便從視野中消失無蹤,迅疾得彷彿從未存在。
四周不知從何時起僅剩下白羽與破流這尚待分配的最後一組,中央
星城風景輪廓有如海市蜃樓,在模糊如煙的遠方寧靜地聳立。
這次忽然換了個地方,兩人已經不像初次那樣吃驚,到了向日葵花
圃邊的泥土徑上,手指還是緊緊交握著。
轉眼成了黃昏,白羽發覺時間很混亂,如果設定成回到過去應該不
至於這樣古怪,目前的感覺像是人在電影裡,時間軸卻被人任意操
縱快進或後退,不知下一步會跳到哪裡?
接著又會如何?凱因老師希望他們從這裡出發?
像走在夢裡,害怕雖不至於,卻找不出什麼具體頭緒。
原本以為是單純電影欣賞,現在也被拖下水的破流,白羽一時有些
尷尬抱歉,是他害她遭遇這種古怪情況。
突然遭遇到這種意外,女孩子應該會很不安吧?
「哇塞!原來咒術學院隨便一堂電影欣賞課也這麼大手筆,一下子
就穿越到異世界,凱因老師實在太厲害了!」馬尾少女雙手比讚。
不,她看上去非但不害怕,還有種很開心的感覺。
「不是異世界,是《噬夜》裡的地方,應該像是亞空間之類。」白
羽自己也搞不清楚。
「和異世界意思不是差不多嗎?」破流皺著鼻子問,這種名詞原本
就只是字面上的定義。
「呃,」白羽忽然感覺有點離題,連忙將注意力抓回。「沒想到妳
適應挺快的。」
「娘說這就是我的優點啦!遇到不合理的事情別計較太多,只要分
辨有害無害就好了。」
「話說回來,妳剛剛聽到妖學長不是人類,怎麼一點都不怕,中央
星城人不是不太相信妖怪傳說之類?」
「我爹說中央星城有很多妖魔怪獸啊?雖然我娘說爹爹很白癡。」
破流哈笑了一聲。
晴阿姨果然是常識人。白羽有點慶幸。
「娘說爹喜歡的那些怪物都是小玩意兒,真正恐怖的存在不會被一
個小小武術家發現的。妖學長都是你學長了,當然不是怪物,再說
身世這種很隱私的東西也不能亂問吧?」破流一副他少見多怪的樣
子。
白羽頓時覺得頭變重了。「北方世界首都果然博大精深」
「白羽,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敷衍,信不信我真的要爹抓一隻回來
給你看?」破流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好啊!我等著開眼界。」白羽都在咒術學院打好幾個滾了怎會怕
她這句話?
破流忽然反抓住白羽的手,硬是帶著他往某個方向跑。
「等等,妳要去哪裡?都搞不清楚凱因老師打算要我們怎麼做,這
種情況下擅自行動太危險了,既然學長他們說是《噬夜》的世界,
那麼就有凶手和吸血鬼了,那在具有危險的前提下,我們應該先等
待提示然後擬定戰略──」
白羽邊跑邊說的狀態下,整段話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
破流腳下驟停,白羽險些因此跌倒,她轉過臉來說:「戰略早就擬
好啦,誰像你那麼慢,而且凱因老師的意思很清楚吧?」
哪裡清楚了?白羽很想這樣問。
「就是讓我們跟著劇情走,然後和故事一起互動。所以我現在要去
調查那個小女孩死掉的命案現場,說不定還來得及阻止凶手呢!這
有點像犯罪型RPG攻略呢!」
「妳是說我們已經在發生命案的那所學校?」
白羽從周遭設施大致確定他倆身在某所小學校中,但他無法認同破
流莽撞調查現場的行為。
「看場景應該沒錯。」看過《噬夜》電影的少女身歷其境後印象更
清晰了。
「應該等警察來,萬一我們被當成凶手怎麼辦?」白羽苦口婆心。
「命案被發現是清晨,現在才黃昏,如果我們過去或許能阻止凶手
。」
「現在學長他們也不能使用魔法,我們在立場上差不多,那這樣只
要在那名凶手犯案前阻止他,我們的贏面很大。」她握緊拳頭,信
心十足。
「假使那凶手不是人類呢?」為何是懂得魔法的洛歌斯人被凱因選
擇進入奇特電影世界,電影劇情與相關的真實案例都有著不合常理
的部分,接下來他們面對的狀況一定很邪門。
破流原先還有笑意的臉孔一瞬褪成冰冷的怒氣。
「你也許會覺得和電影情節生氣很幼稚,可是,那個事件是真的。
我小時候看到報導時哭了好久。我很氣自己不能做些什麼阻止過去
已發生的事情,凶手是人類,至少殺了小女生的凶手是,他就是被
害者的級任老師。」
「為何凱因老師要選擇《噬夜》,為何要把我們帶到這裡,我不明
白,可是,也許他想考驗我們面對事物的看法。想著這只是電影啊
,不是真的,取巧通過的人,也許真的遇到有人在我們面前被傷害
時,那些人也會說著危險呀、能力不夠之類轉過身離開吧?」
破流無心的評論宛若一支長針直刺心臟,白羽微微側過臉,不想讓
少女發現他的異狀,輕輕深呼吸緩和沸騰的情緒。那樁事件已經結
束了,而他正是為了克服內心的軟弱才會來到艾傑利學園,說是自
我放逐也不為過。
※※※
「我沒說不去。」白羽掙脫手指,按著破流肩膀往建築物一指。
「只是要想清楚,凱因老師設計這個世界的真意。畢竟這裡絕對不
可能是當時的人事物,只是不知為何擁有高度的關聯性而已,雖然
知道凶手的身分,但就如此將他逮捕,難道就能結束一切?」
「冷靜想想,凱因老師說『電影欣賞』,他也許是希望我們觀察到
最後,那是不行動就無從得知的部分,還有這不是RPG,我們沒
必要代入太深。」
「白羽!」破流微惱地喊了一聲。
「這是我的課程,就算要考驗也是考驗我,而且學長提到需要會武
術的同伴,表示電影課的確有危險,如果妳堅持要涉險,先退掉戰
略技擊加入我們這邊再說。」
白羽不在乎成績,他只擔心萬一破流有了閃失,他會很麻煩而已。
「……」
破流不甘願地瞪向他。
「那你想怎樣啦!」
「先約法三章,行動方針看我,如果妳堅持要亂闖,我只要遇到任
何一個學長,就會請他將妳找間旅館關起來,或者,凱因老師應該
也不會放任一個不是本院的高中生在這裡胡亂冒險。目前只是妳的
臆測,我倒覺得第一堂電影課的用意不是考驗。」白羽坦白地說出
他的考量。
「那是什麼?」
「無論如何在第一堂課下重手考驗也太誇張了,凱因老師的目的應
該只是觀察。」
「觀察?要我們觀察《噬夜》的事情嗎?」
「不,是他觀察我們,如果他想藉某個事件一次看清咒術學院他未
來要教學的學生特質,這種推測也很合理吧?可是,這次參加的人
除了我們以外都不是普通人,只是面試的話也不夠,但若讓他們以
拿手的魔法應付危機,則難以看出個性,所以場景才會是中央星城
,這裡無法使用魔法。」
白羽說完以後,略為看了下四周,不過說幾句話時間已經天黑了,
無人校園顯得安靜幽森,飛蛾撞擊上燈罩的沉悶聲音清晰可聞。
「既然比其他人都早要來到命案現場,表示此處應該有凱因希望我
們看見的關鍵。」白羽總算願意邁開腳步往校舍走去。
一聲淒厲尖叫劃破靜謐,兩人俱是臉色一變奔跑起來。
「出事了!」
「總之先過去看看,但一定要小心,破流。」白羽嚴肅警告。
「我知道。」
她跑得比白羽快,一下子就超過了他。
「我先去看看!」
「等等!」才剛說過就忘了,這女生是金魚嗎!
白羽的意思可不是要她先過去,他氣急敗壞地追著破流身影消失方
向,深怕兩人才剛開始就走散,進了校舍後,幸好腳步聲還很清楚
,在整棟建築中引發空洞回聲,看來她已經到了樓上。
白羽暗暗發誓這次事件結束後他要去練個短跑,居然一轉眼就追丟
破流,就算她有在練武這種差距也太誇張。
順著樓梯往上爬,白羽同時豎耳傾聽腳步聲位置,一邊順著聲音追
上三樓,漆黑走廊上僅存角落逃生方向指示燈的暗綠色光芒,教室
也融浸在黑暗中,一陣涼意竄上背脊,方才還很清楚的腳步聲此時
卻顯得有些模糊。
「啪噠……啪噠……」
「啪噠……」
方才一直出現在前方的腳步聲,不知何時也從後方響了起來,前後
都有人走著,前面的聲音彷彿原地踏步,不曾變大或減弱,相反地
,背後腳步卻朝他逐漸逼近。
此時此刻,白羽再怎麼勉強都很難將那既沉且澀的走動方式當成破
流,到底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跟著他的東西是何方神聖?
不能回頭。
某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也不能停下來,現在那腳步聲只是跟著他
而已,倘若他出現其他大動作,或許就會從後邊襲擊過來,前面誘
導的聲音同樣危險。
該怎麼辦?
身上沒有武器,白羽有的只是從咒術學院那填鴨而來的魔法知識,
但那些理論對目前情況似乎也派不上用場,
冷靜下來,白羽,先看清楚發出腳步聲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羽深呼吸憋住氣息,後方存在似乎又拉近一點距離,再走過一間
教室就是廁所,裡面一定有儲放掃除工具,他只要抓準時機衝進去
拿到手,或許還能抵抗一陣。
當他慢慢壓制下過快的心跳,打算放手一博時,從他意想不到的側
角伸手迅雷不及掩耳將白羽拖入黑暗之中!
有人輕輕靠在他耳邊說話。「是我。」
破流鬆開摀著白羽嘴唇的手,又將他往黑暗中拖,隨著腳下起伏兩
人上了講臺,然後躲在講桌側面,一轉眼月亮又被雲氣淹沒了,四
周恢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腳步聲停頓了一下,繼續走動。
兩人屏息不敢動彈,從門縫中出現比原先黑暗更加沉重具備量感的
暗影,它痀僂佝僂著背脊,龐大體型卻幾乎頂到走廊天花板,手指
觸地拖曳著腳步,看似人猿,卻有著長到必須折彎成兩段垂在胸前
的脖子,喉嚨處皮膚鬆鬆垮垮地垂著,彷彿無鱗的爬蟲類。
怪物。少年少女同時浮現這個字眼。
等聲音漸行漸遠後,破流又貼著白羽頭側以極盡低微的氣音囑咐:
「那怪物知覺似乎很遲鈍,但現在從它正在巡邏的路線撤退太危險
,我先開窗,從外面爬下去,你敢嗎?」
白羽點頭,破流於是從他身邊靈巧地後退,伸手拉開勾鎖,將窗戶
推出可容人出入的空間,又傾聽那怪物沒有折回跡象再對白羽招手
,等他也靠近窗邊後,她先爬過窗櫺,輕盈地落在僅有肩膀寬的斷
面上,隨後幫襯白羽遮扶著讓他也退出教室,兩人蹲在窗下,又是
張望片刻。
然後破流以手指勾著外牆凸出邊緣,身子往下溜,一盪一跳又如法
炮製落到地面,白羽學著她的行動,以稍嫌笨拙但無大礙的方式著
地。
白羽落地時不慎製造出噪音,破流連忙抓著他竄入樹叢中,兩人皆
是心跳如擂鼓。
「想不到你身手還不錯。」少女低聲稱讚。
「我以前在老家也常爬樹的。」白羽老實解釋,他可沒辦法像破流
那樣流暢地克服高度落差就是,不慎碰撞拉扯到的傷處仍有些刺痛
。
「噓。」
破流示意禁聲後睜著眼睛安靜地往外看,白羽恍惚有種與環境融為
一體的錯覺,他下意識看了看女孩的側臉,卻發現她的眼眸在樹蔭
下反而更綠了,幾乎是閃閃發亮,他立刻轉開臉,以免偷看行為被
少女發現,白羽專心盯著他們剛溜出來的窗口,隱隱約約有點尷尬
。
第一次和女生組隊冒險,而且對方身手好得不像話,對白羽也是說
牽就牽、說摟就摟,半點都不忌諱是異性的同學,莫非破流不把他
當成男生嗎?
白羽剛想到這裡,腦殼一痛,他按著被偷襲的位置,眼前晃過白花
花的物體,少年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那是破流綁著繃帶的拳頭,現
在不方便出聲的少女朝他齜牙,露出一個「再不專心就踢你出去」
的表情。
在館長的電影世界中,死亡有可能是極逼真的幻覺,無論如何絕對
不好受,再說白羽也不想一開始就出局,他對破流雙手合十,比了
個抱歉的動作。
馬尾少女揚高鼻子,不可一世對他點頭,破流現在可是野心滿滿想
要利用「不能使用魔法」這個遊戲規則超越那群咒術學院生奪得頭
彩,然而凱因老師的電影欣賞課真的是一場遊戲嗎?如果這堂課程
沒有勝利可言,他們又會遭受何種衝擊?
白羽凝視著一片黑暗的教室默默等待著。
事後回想,白羽真佩服破流野生動物般的直覺,換做是他,會選擇
窗下緊貼牆面的視線死角繼續監視建築內部,破流卻不由分說強迫
兩人轉移藏身位置躲樹叢下。
接著某種詭譎景象發生了,從窗戶長出一棵巨大漆黑的植物,有著
像是蕨類似朝外探出的線條,缺乏光線照明情況下,白羽耗費幾秒
才忽然反應過來,那正是怪物的頭!
它將長頸伸出教室外到處探索,白羽甚至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會大到
驚動對方,所幸雲層遭夜風吹開,被月光照射到時,怪物發出低低
的呻吟,隨即將頭部縮回黑暗了。
白羽和破流趁機看清楚發出腳部聲的神祕存在--像是人類與動物
混雜的雪白骷髏,幾乎只有一層皮緊緊裹著骨頭,少年與少女瞬間
在心中閃過這怪物會一口一口咬碎他們,連頭髮也不會剩下的驚懼
預感。
這下子連破流都不敢再說要去看命案現場的大話,他們屏住呼吸撤
退到操場,防備著哪處黑暗角落又竄出怪物來。
「那是什麼啊?電影沒有出現這種妖怪。」直覺不能交手,破流雙
手交叉握緊還在顫抖的指尖。
「所以這或許只是布置成《噬夜》場景,卻是另一個世界,妳還要
去看嗎?」白羽第一次和這種超自然存在近距離相對,他只有一個
想法--束手無策,本能反應是逃,料想破流也差不多。
「有點像藏寶地點被怪物NPC看守的感覺哩!」
「別再用遊戲比喻了!」
白羽按著抽痛的頭側,比起怪物,破流無法預測的舉動更讓人容易
緊張。「至少等到天亮再做打算吧?」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太陽的話
。
「啊,嗯嗯。」破流回以無意義的狀聲詞。
「先離開學校找個落腳處,然後請妳將《噬夜》所有還記得的細節
說給我聽,雖然不知道凱因老師將這個世界擬真到幾分,最壞的打
算是我們連學長也遇不到,至少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要設法自保。」
看見剛才那種怪物,白羽已經不能樂觀地說這是見習生能輕易適應
的世界,怪物只是驚嚇他們的幻影;幻影不會讓人全身發抖,打從
內心深處寒冷起來,他們所看到的的確是科學常理無法解釋的異形
,不知為何寄宿在夜晚小學校中。
方才導致白羽和破流逃跑的不是怪物可怖的外表,他們在那之前就
已萌生絕不可和其正面衝突的決心,那是一種十分生物性的威脅感
,某種動物面對敵人時自我保護的本能。
浪遊學長他們也看見了類似的怪物嗎?
他們想必不會像白羽如此驚慌失措,獨自行動的話白羽還不會這麼
煩惱,問題是破流神鬼莫測的行為讓他非常被動。少年由衷嘆了口
氣。
到底是他太小覷凱因老師的電影欣賞課,又犯了從名目上相信事物
內容的淺薄失誤。
白羽依舊相信,這場由艾傑利學園起頭的異世界之旅,縱使情況危
急,應該也有最低限度的安全底線,毋須太早絕望或慌張,老師和
學校一定還把持著情況發展,不會讓學生真的受到傷害。
無論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相較於學弟妹們在小學校的出師不利,時川組則安步當車漫遊在他
們被傳送到的公園裡,彼此都是任務經驗豐富的老手了,院生們並
未將看似相近的世界和現實或幻影劃上等號,在魔法技術被侷限的
情況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疏忽。
「浪遊,你覺得凱因這下是什麼意思?」
妖是三人之中無需藉助魔法感知能力也極高的院生,這歸功於他的
特殊天賦,但極盡所能地觀察過後,發現這個世界感覺就寫實得很
像中央星城,真正的現實世界,因此由他提出這個問題意義格外不
同。
假使是連混血而擁有人類以上力量的妖都看不出構成眼中萬象的漏
洞,那麼在原本就限制魔法的科技城市中,他們除了判斷力和過往
經驗以外,大致上是無法從規則面去破解凱因的限制了。
和白羽等人擔心的問題層級不同,這些院生懷疑是否在被轉移的瞬
間,凱因就連他們的認知都動過手腳?即使目前並未顯示跡象,也
不能保證絕無這種可能。
人類原本就是容易被錯覺誤導的動物,所謂的精神本身也充斥著許
多能自我誤導的陷阱,但時川浪遊他們這一組有妖在,基本能力遠
不是他們能相比的存在作為雷達和偵測危機的存在,妖對《噬夜》
這個世界的真實感讓情況變得很吊詭。
而且,他們這一組也有個微小但致命的缺陷。
「為什麼你們兩個會沒看過《噬夜》?凱因既然都提示這麼清楚了
,解開謎底的鑰匙一定和劇情有關。」
由於妖和藻的神情太自然,時川浪遊直到剛剛才察覺有異,真是了
不起的敏銳直覺,儘管如此這兩個人還是一臉無辜。
「沒空看那種東西。」藻一直是非常忙碌的院生,說他有一半是醫
學院生體質也不為過。
「白夢堡又沒有電力和科技產品。」妖雖然也是一派輕鬆,但他的
表情比起藻來就僵硬了點。
「這不是藉口,經過其他學院要看機會多的是。」時川浪遊不給面
子直接揭破妖的心虛。
「藻沒興趣的東西,我、我才不看哩。」
拉不到心愛的人,拉一下討厭的前輩補償也好,時川浪遊發現袖子
上黏了大型障礙物,聲音還顫抖著。
「你不會告訴我現在還怕鬼吧?」時川浪遊蓋著眼睛歎息。幼年的
妖剛進入學院時的確是有這毛病,不過一段時間後就適應了。
「那邊是那邊,這邊是這邊啊!」妖悲憤地強調。
「不管怎樣,這不是那個中央星城,時間感不對。雖然是真的,可
是哪裡不對我說不上來。」
「那裡!」藻忽然發聲。
「咿呀!」妖看也不看緊閉上眼睛,用手指壓著臉。
「你們玩夠了沒?妖,你再這樣等等不理你了,會拖後腿的笨蛋讓
他自生自滅。」
時川浪遊對這對咒術學院活寶有時也很受不了,偏偏所有人都覺得
讓領導學生來處理問題小孩是天經地義的事。
「浪遊,那裡好像有人,我們去看看。」
藻看也不看妖,又指了指某個方向,然後逕自邁開步伐。
這就是時川浪遊就算有意照顧新人也無法和見習生同組的真實原因
,做任務時還好,但不合群是咒術學院的註冊商標,其中又以妖和
藻這兩個人特別難搞,因此他被學院長私下指示要管好這兩個說優
秀是很優秀,但某方面又特別缺乏常識的院生。
其實現在各組應該也是差不多情形,時川浪遊暗自估計,大家應該
都還未有過在不用魔法前提下團隊合作的經驗,凱因第一步就點到
了洛歌斯的弱點,果然這些館長的棘手都不只是武力而已。
不過,也許是預謀也說不定,這種沒有明顯危機感的平靜,反而容
易使人鬆懈。
領導學生仍是一邊沉思著,跟著金髮院生腳步走,準備檢視到底是
什麼吸引了藻的注意。
一群正在沙坑邊玩耍的小孩子。
到這裡還好,接著三名院生同時降下臉色,孩童們腳邊還有著一個
淚流滿面,只有鼻端以上勉強露出沙坑的男孩頭顱,不仔細看甚至
無法發覺那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覺得好熱又好痛,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鼻涕和眼淚也讓他看不清
楚又無法呼吸,他不是愛哭鬼,時川荻自己也不想這樣示弱,可是
他真的好害怕,他們會殺死自己嗎?他們總是說他不應該活在世界
上!
他會死嗎?死了就不能見到爸爸了,他一定不能死……
要反抗,雖然和爸爸約定好不和人打架,但是他可以逃跑,時川荻
一直都是這樣做,逃離那些欺負他的對象,雖然有時候不太成功,
但大多時候只要他乖乖不還手,總還是能夠回家,只要把弄髒的地
方洗乾淨,爸爸就不會太擔心。
爸爸總是和他說,他雖然拿到學校聘書,但是這裡有錢有勢的學生
太多了,為了生活只好忍耐,爸爸說了好多,時川荻也聽不太懂,
雖然因為教職員工的子女可免學費就讀,但他還是喜歡以前普通的
小學校……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轉學了,只剩下這些總是欺負他的
同學。
今天他們把他埋在沙子裡,曬了一整天的滾燙沙粒讓時川荻皮膚刺
痛,整個人動彈不得,他不想求他們,那樣只會惹來嘲笑,只有一
點時川荻不會妥協,只要他求饒,他們就會嘲笑他爸爸。
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時川荻固執地想著,不可以再讓爸爸添
麻煩了。
「他又不說話了,這什麼臉,黃皮膚真是噁心。」一個膚白賽雪、
高鼻深目的小女生細聲說。
「潔蒂,不要隨便侮辱我們東土血統,不過這小白痴也不是夏族人
,要不是他老爹在梓官小學教地理,他這種窮鬼怎麼可能進到我們
學校來?沒辦法,老師賣的是學問,給他們薪水的是我爺爺,別期
待他們有上等人的教養了。」
黑髮男孩頂了頂眼鏡,腳下一踢,一片沙塵灌上時川荻口鼻,他雖
然閉氣不語,嵌進眼睛的沙粒還是害他淚水直流。
「美琉子,我要妳買的東西呢?」
「是……買好了,理少爺。」留著娃娃頭的小女生怯生生地抱著一
束白菊和香走來。
「你的小老婆回來啦!」身材較高的男孩勾著他肩膀笑道。
「麻煩死了,她只是爸爸說給我上課作伴,子公司經理的女兒而已
,和族人都一個樣,唯唯諾諾私底下不知道在想什麼,真討厭。喂
,美琉子,我有說錯嗎?」
「是的,理少爺。」
小女孩捧著花低頭,用眼角餘光偷偷瞥著被埋在砂礫中喘氣的男孩
。
「喏,照妳們的規矩給時川荻舉行葬禮吧!」
不過十歲大的男孩,表情已經充滿習以為常的殘虐,他和同伴交頭
接耳笑了起來,看來對給同班同學舉行葬禮的主意相當滿意。
「可是……」
「囉嗦什麼?妳也想和他一樣嗎?不聽我的話下場就是這樣!」
女孩慢慢走了幾步路,將白菊放在時川荻面前,抿了抿櫻花瓣似的
小嘴,囁嚅著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將香插在沙中,雙手合十祈禱
起來。
原本對女孩安靜卻聽不出意思的祈禱所表現出肅穆寫實的氣氛很滿
意的眾童,發現她沒有停止趨勢,反而看起來就像是給時川荻喘息
空間那樣,領頭夏族男孩又不滿起來。這畫面該是滑稽好笑的,而
不是讓人感覺優美的悲傷。
「好了,滾開,叫妳做什麼就做什麼,真沒用。」
他粗魯地拉開女孩,和其他氣味相近的男女同伴圍住時川荻,居高
臨下看著他。
「我們真的動手。」張佳理笑了一下,笑意卻沒到達眼睛。
「不會吧?真的要做,我們只是小孩子耶。」有人稍微遲疑。
「放心,我帶了武衛來,它會替我們善後,我爸說做大事的人要從
小培養膽量,殺個人而已,又不是用你的手,怕什麼?」語罷又朝
時川荻說:「這次真的Bye bye囉!小荻。」
「為什麼?我又沒得罪你。張佳理!」時川荻知道他們要對自己不
利,拚命掙扎起來。
「因為我討厭你啊!討厭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而且你來以前我都
是第一名,一個窮老師的小孩憑什麼考贏我?沒錢補習,連中餐都
吃家裡便當的小窮鬼──」
他用昂貴皮鞋用力踢起一堆沙,使得沙面逐漸淹高。
「我最討厭在辦公室看見你去找爸爸的表情,什麼『爸爸我今天又
考第一名』,那種乖寶寶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噁心!」張佳理深呼
吸,又恢復自傲的表情。
「要把你家老頭趕出學校太簡單了,可是我不要這樣,讓他留下來
然後被排擠,感覺更有趣嘛!我們讀書這麼辛苦,總是需要有點調
劑是不是?」
「是啊!」
「理少爺真懂我們的想法!」
「我們將來都是大企業接班人,一個小學校的人都不能控制,長輩
也會責罵呢!」
其他人紛紛應和他。
然後是一波又一波的沙子,迅速地淹上了時川荻的臉。
救我……救我……他想開口求救,卻是吃了滿口麻癢的沙,耳朵也
漸漸聽不清楚那些嘲笑聲。
如果直子在的話,如果她在這裡……還好她轉學了,不然一定也會
被他們欺負的。
這時他忽然又聽見張佳理的話:「對了,最後我忽然又想起討厭你
的理由了,因為你和內田那個噁心的小賤人當好朋友,你不知道她
在這學校裡還有做其他『生意』 吧?可是這種事情瞞不過我,連
我爺爺也被那小賤人弄髒了,你還好意思每次都幫她出頭!時川荻
,白痴也要有個限度!至少別裝得什麼事都不知道呀!我最討厭你
自以為天真的樣子!」
那一腳直接踢上他的鼻子,時川荻痛苦地低哼了聲,但也幸好張佳
理不放棄踢他的動作,小男孩又得到些許寶貴的空氣。
張佳理的話他完全聽不懂,只知道他說的是很不好的話,他想起曾
對爸爸介紹在新學校交到的朋友直子,但爸爸卻用一種憂傷的表情
說那個小女孩很可憐,要他對她好,所以爸爸沒錯,他也沒錯,是
這些人搞錯了!
「你……錯……是你不對……」
張佳理聽他居然還有氣回嘴,震怒之下這次瞄準眼睛踢去,卻讓一
顆小石頭精準地命中小腿,疼得抱住傷處蹲跪下來。
「妖、藻,先救人。」
不知道是誰這麼說了一句,時川荻忽然覺得沙子變得像麵粉一樣鬆
軟,然後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從地下很快地拔了出來舉在空氣中,
四肢重新被風吹著的感覺舒服得讓他想哭。
時川荻近距離看著夕照下抱著他的那人,金髮在晚風中閃閃發光。
「天使姊姊……」
「不,是哥哥。」
對方很快地糾正時川荻,卻沒有將他丟回地上,也不怕弄髒身上乾
淨得會發亮的衣裳,就這樣抱著他,時川荻一時間不敢相信奇蹟竟
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雖然對方的衣服有點奇怪,看起來卻很厲害,兩位大哥哥和一個要
時川荻稱呼他哥哥的天使姊姊,他們救了他!
他不會被殺死了,他可以回家了!想到這裡,時川荻終於忍不住抓
著藻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