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阿正最近突然傳了訊息過來,說是要約週末一起吃個飯。
自從高中畢業之後就很少有他的消息,還記得他雖然名字有個「正」字,但講話一點都不正經,所以還有一個外號叫做歪哥。
想想眨眼也過了十幾個年頭,這麼長時間沒見,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這麼會喇賽的人,該不會現在跑去做直銷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看在過往的份上還是要去的。
「OK,到時見啊歪哥!」
見面當天,我選了個這附近有名的餐廳並提早找了個座位入坐。
沒想到剛把桌號傳給阿正不久,附近桌的一個和尚直接一屁股坐了過來,是阿正!
夭壽!怎麼突然就成了和尚,當年沒看出來啊?而且這間店沒賣素的耶!
「這...這麼多年沒見,歪哥你是出家啦?」
「沒啊,我現在的職業是工程師,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出家,沒看我點了牛排嗎。」阿正翻了個白眼。
幹我才想翻白眼,看看這造型,身穿土黃色袈裟、腦袋頂著顆大光頭、頭上還隱約有幾排戒疤,這不是和尚不然是什麼!
「阿正,你真的不是和尚?」
「當然不是,我是工程師。」阿正用一臉看到智障的表情盯著我,彷彿碰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那不然你這身袈裟是什麼?」
「不是啦這是毛毯,在公司裹著毛毯上班習慣了,我剛從公司過來想說就繼續披著。」
「那你的頭髮...」
「這個啊?就工作用腦太多,禿了。」
「那你的戒疤...」
「喔,這說來有點尷尬。」阿正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前陣子工作實在太累,打瞌睡的時候不小心一頭撞上鍵盤,就印了幾個印記在頭上。」
說完阿正還把頭朝我靠近了一些,仔細看戒疤上還隱約有幾個英文字母的痕跡。
靠還真是鍵盤...我都有點無語了,這都什麼鬼。
本來還想著好久沒見面了一定要好好講些垃圾話,結果看到阿正這副模樣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萬幸這時候服務生送來了前菜的沙拉還有濃湯,不然這尷尬的氣氛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正當我吃完沙拉,正準備要喝湯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面的阿正什麼也沒吃,就單純坐著閉目養神。
「呃...阿正,你不吃點什麼嗎?」
阿正卻只是一直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直到服務生將主菜還有飲料全都上齊了之後,阿正才緩緩開口。
「我在多年的上班生涯中,領悟了一個道理。」阿正邊說邊拿起濃湯和沙拉。
「與其還要照順序吃這個吃那個,不如一次吃掉比較有效率。」
說完阿正便把桌上的濃湯、沙拉跟餐包一股腦地往牛排上倒,最後抄起他點的超苦黑咖啡淋在了這坨混合物上,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期間我只來得及吃下一塊披薩,而後整個人便愣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他解決面前的濃湯燉牛排佐沙拉。
「你看,」阿正用餐巾擦了擦嘴,「我都吃完了而你才吃了一塊披薩,這就是證據。」
拜託,我是被你嚇的好嗎。
「...阿正,」我嚴肅地望著他,苦口婆心。
「我們的人生已經夠苦了,就別再吃這種難吃的東西了吧。」
「你錯了,」阿正嚴肅的回望著我,語重心長。
「正是因為你的人生還不夠苦,才會覺得這種吃法難吃。」
「這一頓飯,帶著咖啡的苦、牛排的腥、生菜的脆以及濃湯的甜,最後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鹹,是我的眼淚。」
阿正表情莊嚴肅穆,雙手合十,兩行清淚劃過臉頰,滑入阿正的唇縫中。
「這正是人生啊!」
這一刻,我在他背後彷彿看見了些許佛光。
這樣不行,不能再放任這傢伙繼續發病下去了。
「阿正,我知道你的人生很難過,看到你這樣我也很難受。」
我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不探觸到他的底線。
「這樣吧,你要不要考慮去拜個拜什麼的,好歹心裡有個寄託。」
「啊,這倒不用,我已經有信仰的宗教了。」
一轉到別的話題,阿正立刻又回復到了平常的模樣。
「我信的是一個近年才成立的新興宗教,雖然教義相當獨特,但我認為這個教派是最適合我們這種社會人士的。」
幹,該不會阿正信了什麼邪教吧。
「為你隆重介紹──樂透神教!」
幹,還真的是邪教。
「我們相信萬物皆有靈,當然樂透也是,」阿正邊說邊從毛毯裡拿出了一本書。
「這本樂透經就是本教的經典,上面寫著的是過往每一期的中獎號碼。我們相信樂透大明神的真意就潛藏在其中。」
「每隔一段時間,樂透大明神就會降下新的神諭,而我們便會將其抄錄至經文中。」
「我們相信只要領悟了經文的真正意義,樂透大明神便會將獎金賞賜給信徒們。」
聽到這裡我反而有點放心了。
「搞了半天原來只是在研究開獎號碼啊,還什麼樂透神教,搞得這麼神秘。」
「不,這就是個信仰。」阿正又一次否定了我。
「我這麼說吧,當你在職場中只看的見絕望的時候,你也只能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中樂透了。」
「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