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聽到這裡,左賢王、始畢可汗不約而同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異口同聲問:「你再說
清楚一點?那個道士就是李淳風?」
趙德言仍然不慌不忙點頭回答:「啟稟大汗,是的,沒錯,那個從頭到尾都沒講話的道士
,就是傳說中唯一能感應到『龍玦』所在之處的李淳風!」
「而且,微臣也派人打聽過了,中原武林豪傑也四處在找他,並且曾經在他前往太原的路
上捉住過他,但是天佑我突厥,終於還是讓他自動來到大汗面前。」
他轉頭看了一下左賢王,又轉過來面對著始畢可汗:「請大汗明鑑,趕快接受這個上天安
排的大好機會吧!」
從沒想過事情會這麼順利!!
就在一天之間,傳說中的龍玦經由梟解語使用「九曲龍尾」削了兔子耳朵印證了神話的真
實性,又在同時,能夠打開龍玦寶箱的關鍵人物李淳風,竟然不請自來,活生生站在自己
面前!
這衝擊太大了!
「唔…!本汗還想再確認一下,你再說說看,還有沒有其他證據證明,龍玦是真實存在,
而且拿到龍玦的人可以稱霸天下呢?」始畢可汗喜出望外,但也不想捕風捉影壞了大事。
聽了這番話,左賢王也對趙德言投以疑問的眼光。
是啊?
綁架使節團是小事,我們突厥不怕跟漢人開戰。可是李淵答應用來贖回他們皇帝的金銀珠
寶是大事,萬萬不可以輕率!
知道自己催逼式的發言引起了可汗內心本能的反抗,趙德言趕忙低下頭,彷彿一切答案都
準備好,只是照著稿子念那般:「啟稟大汗,今天您也看到了,左賢王還有十名突厥勇士
,竟然敗在使節團首領劉文靜手中。」
「難道大汗真的認為劉文靜有這般能耐嗎?」
始畢可汗看了看左賢王…這可是我們突厥第一勇士啊,竟然被劉文靜輕而易舉地打敗了!
怎麼想怎麼奇怪?!
「這一切,都是李淳風施了法術。這法術只有風后轉世的人才能使用,名稱叫做『幻星術
』,能招喚天上的二十八個星宿,附身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依微臣觀察,當時打敗左賢王與十名突厥勇士的星宿,看他走路的姿勢,靈活的動作,
還有巨大的力量,推測如果不是西方白虎的觜火猴,就是參水猿。」
看著已經信服的始畢可汗與左賢王,趙德言說出了他的情報:「據說,李淳風也得到了傳
說中另外一個神器,幻術之王『龍角金刀』!」
難怪!
如果不是用了法術,怎麼可能十個勇士被劉文靜一個人打得七零八落?!
唔…這個趙德言說得有道理,明顯地這是長生天帶給本汗征服天下的機會啊!
震驚抑或者是極度亢奮,顯然是兩者兼具,始畢可汗倏地站起來,抱著左賢王痛哭失聲:
「真是蒼天庇佑我大突厥啊!」
「想我們小時候,跟著父親在草原上,每天都過著逃命的日子。不是一下子被這個部落攻
打,就是被那個部落欺負。如今,我們兩兄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左賢王也慷慨激揚
地擁抱著始畢可汗,請命道:「大汗,臣弟願意赴湯蹈火,監督李淳風,親自為大汗取回
龍玦!」
「助大王成為草原之王…不,不只是草原之王…大王將是天下霸主!」
兩兄弟抱頭痛哭,又拿了馬奶酒痛飲一番,當下決定,由左賢王率領探險隊,擇日出發尋
找龍玦。
左賢王出去之後,突厥的大臣進來建議說,為了避免漢人皇帝餓死或者渴死,到時候一個
死皇帝換不了甚麼金銀財寶,是不是允許糧草飲水供應呢?
始畢可汗喝了酒,心情也舒暢起來,沒怎麼多想,直接同意了這件事情。
大臣們飛也似地找到了劉文靜,說突厥這邊網開一面,讓雁門關內的士兵可以出來找水,
督運糧草,要他派人請唐國公立刻送來金銀財寶,以免漢人皇帝有甚麼損傷。
這對於劉文靜來說可是大功一件,他馬上寫了親筆書信,交給隨同來的親兵,連夜送消息
回太原。
****
夜裡什缽苾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一方面犒勞將士,一方面也是討好梟解語。
突厥人的軍隊都是攜家帶眷,眾人喝了酒放下了隔閡與戒心,圍著營火開始跳舞。梟解語
是耐不了寂寞的,舞才剛開始跳,她就下場跟大家手拉手,三兩下就學會了突厥人的舞步
,沉浸在熱鬧的氣氛中。
一開始梟解語也拉著李淳風一齊下場跳,可是李淳風的四肢比木頭還硬,扭來扭去跌倒了
幾次,沒摔進營火堆裡面已經算很幸運了。眼看不是辦法,梟解語只能自己找樂子,李淳
風反倒是樂得輕鬆,坐到旁邊的石頭上看著大夥兒跳舞,也是自得其樂。突厥人不知道劉
文靜是因為參水猿星宿附身才勇猛無敵的,以為他就是漢人第一勇士,紛紛過來找他一起
下場玩樂。劉文靜也待過突厥部落,早就習慣了這種風俗,從前他是混在部落中低調過生
活明查暗訪龍玦的下落,現在則是被當成大勇士尊敬著,當然更是陶醉到不行。
坐在遠處的大石頭上,李淳風的眼光仍是離不開梟解語。舞會中的她笑得開心燦爛,不知
道是不是想起了小時候的宴會,還是夢中那些跟她的救命恩人一起的宴會呢?
夜裡星空燦爛,思緒跳躍到自己的本行,從星象中看起來能解決這場戰爭的貴人應該已經
來了,可是怎麼遲遲沒有現身呢?
反而是,驛馬星動了…
驛馬星動表示自己又即將啟程邁向下一個探險,有一種被暗流推著走,不由自主的感覺。
過去,無法改變…未來,也同樣無法改變。
提早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似乎不是甚麼了不起的特異功能,因為就算知道了,也
改變不了甚麼,這讓他有點懊惱。
「欸!小色狼,你也喝一點馬奶酒吧?」
醉醺醺的梟蠻子一把將手上的酒囊塞在他懷中,不由分說直接抬高酒囊將酒灌得他滿臉都
是,還不停哈哈大笑:「今天蠢牛還真上心,用最高規格給我辦這場宴會,聽說惹得突厥
的閼氏非常生氣…」
「蠢牛很怕他的母后,剛才聽說母后生氣了,連忙跑去請罪…」
「哈哈哈!為了本姑娘而得罪自己的娘,雖然不是親生的娘,確實有誠意啊!哈哈哈!」
真是拿梟蠻子沒辦法,總是突然出現然後做一些不經大腦的事情,李淳風嚥下了幾口的馬
奶酒,等梟解語鬆手了,趕快擦一擦臉。
不料,這個擦臉的動作讓梟解語又有新的玩法,她笑著學他擦臉的樣子:「這個舞步有趣
!」一邊擦臉一邊繞著李淳風亂扭,害他實在哭笑不得。
繞了幾圈,梟解語醉步闌珊,天旋地轉,整個人跌在李淳風懷中,看來應該真的是累了也
醉了。梟解語似乎覺得有個人依靠也不錯,既不掙扎也不亂動,就這樣靜靜地,像是吵雜
音樂嘎然而止那般,靠在李淳風的身上。
讓她愛怎樣就怎樣吧?
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李淳風,腦筋裡面閃過這樣的念頭,兩手輕輕抱著她,閉上眼任由她
的髮香,體香甚至於酒香撥弄著自己的感官。
「欸!小色狼,你指指牛郎,織女星給我看看?」還真是沒有消停的時候,或許只安靜來
下不到一瞬的時間,她又抬頭矇朧著雙眼訴說:「你說,我跟救命恩人之間,是不是有點
像是牛郎,織女那樣,永遠隔著一條銀河,永遠沒有機會在一起呢?」
說著說著,眼神迷離了。
懷裡的女孩,她心裡面想的是另外一個男孩,這種滋味還真不好受啊!
要真說牛郎織女,二郎半點也不像牛郎,反而自己跟牛郎才真像,都是一般的老百姓,挑
著扁擔怎樣也追不上,遇不到銀河那頭的織女吧!
既然她問了,李淳風倒還沒想嘆氣,讓她高興比起甚麼事情都還要重要:「要辨認牛郎織
女星還不容易,妳抬頭看看天上這一條銀河,然後循這個方向看過去,大概就在我們頭頂
正上方。」
「有沒有看到織女星呢?織女星非常亮的!」
醉眼濛淞,站都站不穩,梟解語雙手攀著他的胸膛用力抬頭,抬到口水都快滴出來了,才
隨便應了幾句:「看到了!我看到了!織女星當然要很亮啊!」
然後又迫不及待問:「那牛郎星在哪裡?銀河對岸嗎?你快點指給我看嘛!再不指萬一牛
郎星跑掉了怎麼辦呢?」
她就是這麼無理又讓人無可奈何:「牛郎星不會那麼快跑掉…」
「在銀河對岸,有一顆沒那麼亮的星星,旁邊還有兩顆小小的星星靠著,那就是牛郎還有
扁擔上的兩個小孩了!」他試著用手指出牛郎星的位置:「妳看到了嗎?」
不過在這曠野中天上的星星看起來數量太多太多了,梟解語才沒看兩眼就失去耐性,一把
推開李淳風怒道:「才不是!人家的牛郎星是天上最亮的一顆星!」
「你給我聽好了!」
「在本郡主的治下,從現在開始,天上最亮的一顆星就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聽到了嗎?
」
邊說整個人仍是酒醉站不穩晃來晃去。
實在沒時間跟她爭辯,李淳風趕快上去扶住她:「梟蠻子,天上的星星命名是不能隨便改
的…」又覺得這種說法說服不了她.於是他又換一個角度回答:「更何況牛郎是因為身分
低微,配不上織女,所以才被天帝隔在銀河的另外一頭啊!」
「妳的救命恩人就不適合當牛郎星,所以不要計較了,好吧?」
「甚麼不計較?」勉強用力睜開因為疲倦想睡而闔上的雙眼,她大聲反駁。
「小色狼,你給我聽清楚!」
「織女就是沒膽量堅持自己的選擇,不敢跟天帝爭取自己的幸福,才落得只能自己一個人
孤零零在銀河邊哭泣的下場!」
她開始不安份地左右張望,看這邊又看那邊,酒呢?
我剛才拿著的那一壺馬奶酒呢?
吼!原來在小色狼手裡。
她搶過來,像是要給自己壯膽那樣,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也不擦擦嘴:「天帝你要畫條銀
河隔開我跟救命恩人,那是你的本事厲害!」
「但我呢,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憑甚麼你來干涉我的幸福?」
「要拋棄牛郎也是我不愛了我自己拋棄,懂嗎?」
喝!給我喝!
她把馬奶酒對著李淳風的嘴灌了下去:「哈哈哈!小色狼,就算隔一條銀河,本郡主游泳
也會游過去,淹死我也心甘情願!」
「哈哈哈!這樣好了,賞你一個差事,你給我撐船,帶本郡主渡過銀河去找救命恩人,如
何?」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這種小事比起兩肋插刀還要簡單,做得到吧?」
比起兩肋插刀還要簡單?
梟蠻子妳說甚麼傻話?
要是能的話,私心一點的話,我才不想撐船帶妳渡過銀河去找情郎呢!
最好我們兩個就困在銀河的這一端,就算永永遠遠只是朋友,那也比起找到妳的救命恩人
之後,被使喚當作牽馬的馬僮來的好吧?
看似用盡了今天最後的一絲力氣說話,梟解語只能喘氣趴在李淳風的胸膛上,不勝酒力沉
沉睡著了。
看了一眼懷抱裡面的梟蠻子,這倒好,鬧了一陣之後就當作甚麼都沒發生自顧自地睡著了
,也不想想我的心被妳踐踏得有點痛欸?
他乾脆坐下來,讓梟解語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兩個人背靠著大石頭,一個睡覺一個看星星
。
牛郎跟織女不可能在一起,是因為階級跟身分的關係吧?
就算他們兩個能談得來,曾經許下山盟海誓,但是,階級跟身分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差距,
當兩個人的相愛逐漸被柴米油鹽磨穿了之後,這個本質上的落差就會強烈地碰撞,最終引
發不可收拾的分離。
知道嗎?以自己當前庶民的身分,喜歡郡主是可以的,但是愛上郡主是禁忌的…
他側著頭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梟蠻子,這個角度長長的睫毛與秀麗的鼻子呈現可愛的模
樣。他想起賀若蘭總是愛捏梟蠻子的臉頰…要是可以的話,自己也很想捏捏看,那個惹人
憐愛,白白嫩嫩的桃子。
不行!梟蠻子是個睡天使,醒惡魔的存在,一定要克制自己的內心,不能,一千萬個不能
愛上她!
心裡面波動得激烈,還是看看星象讓自己沉靜下來吧?
唔…這星象…驛馬星動得這麼厲害,看起來我們未來將會踏上一段非常遙遠旅程…還有,
眼前皇上這個危難…皇上應該很快就會被貴人解救,貴人已經來到雁門關這裡了,突厥應
該很快就會退兵。
可是,這個皇朝的災難一波接著一波…從星象看起來,皇上這次大難不死,但是未來幾年
還會有幾場劫難,到時候能不能逃過死劫就很難說了。
他閉上眼睛,東北方龍玦的感應越來越強烈,不知道即將到來的長途旅行,是不是跟龍玦
有關呢?
有沒有關似乎不是自己在意的重點,雖然看著滿天的星星,自己心裡面卻透徹明亮知道,
去那裡都好,只要能陪在梟蠻子身邊,就是最嚮往的所在。
夜深了,營火仍在燃燒著,只是跳舞的人已經散去。
本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梟解語已經躺下了,用自己的大腿當枕頭呼呼大睡…
看著她安詳熟睡的臉龐,就算自己的腿被她枕著麻了,似乎也值得。
「九曲龍尾」還在吸她的血,今天這場比試應該用去了她不少的鮮血吧?
人生已經是這麼痛苦,梟蠻子經歷過了家破人亡的慘劇之後,現在又沒辦法跟自己的救命
恩人相認…。
私心地想,會不會我們就跟著突厥人一起在大漠中逐水草而居,過上這種放逐自我的生活
,再也不回中原,豈不快樂?
中原固然是梟蠻子的家鄉,可是回到中原卻有那麼多的苦厄等待著我們…
我看她跟突厥人才剛認識就能打成一片,如果天天是這樣喝酒跳舞,開開心心過日子,應
該是人世間最大的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