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沒有發生。
張登峰半步得逞,欲全力再踏出完整的一步,但遠遠不及哪吒一棍之威。
哪吒冷冷道:「不自量力的東西,一介兵卒膽敢與天叫板。」
步兵與天將,實有千步之遙。
猛烈的棍擊,直接命中張登峰的胸膛,力量貫穿他的全身。
這股力量無法移轉,無法消除,張登峰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台大卡車撞到一般,強大的作用力
使自己的身軀被擲了出去。
張登峰眼看自己就要被擊飛,在危急之際,他鬆手放下秦南琴與梅芷姍,讓自己一人受力承
受後果。
張登峰的身軀向後直飛, 失速撞碎了十餘個石像,最後停下時,他與哪吒相距有千步之遠
,身邊佈滿了碎石子,肋骨皆斷,體無完膚。
「你看看你,叫你擇一,結果擇了一條死路。」 哪吒戲謔道。
張登峰本想還嘴,但他已無力出聲,口中唯一吐出的唯有腥紅的鮮血。
他,最後誰也沒有救成。
此世,一事無成。
「想要力量嗎?」
有人對著張登峰說話,是誰?是天將哪吒?是道士飲鴆?還是他自己死前的幻想?
「想要不輸給天將的力量嗎?」
張登峰沒法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他不想輸,他不想死,他不想徒勞無功的死去。
「即便代價很沉重,也想要力量嗎?」
不計任何代價,他都要活下去。
「那麼,就讓靈魂狂舞,軀殼高歌,直至死亡為止吧。」
怦怦!張登峰心臟開始急速跳動,這很反常,體內的鮮血本已決堤,從無數的傷口傾瀉出來
,身體甚是虛弱。
怦怦!現在加速血液運行,無疑是加速死亡。
接著,他聽到密集的「窸窣聲」湧向自己。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張登峰這才看清那令人發毛的聲響來自地上的蟲子,外型全黑,
有翼能飛,貌似某種甲蟲。
成千上萬的蟲子振翼飛來,爬滿張登峰全身。
「這些火蟲怎麼會聚集在區區的人類身上……不對!臭道士你在做什麼?」
哪吒想到飲鴆能夠操控蟲子,立刻轉頭責問起他來。
飲鴆道:「瀕死的臆想會使一個人喚醒過去的記憶,許多人死前大徹大悟,便是‘覺醒’,
可惜為之已晚。」
哪吒斥道:「那又如何?」
「貧道想留他一口氣,看看他的前世是何許人也。」
「你在打什麼餿主意。」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能耐。」
「一個蠢人能有什麼能耐。」
「今世蠢,前世才,春蠶羽化不成材。」
飲鴆一邊唱著沒頭沒腦的歌句,一邊走到張登峰身前,扯下葫蘆,把裡的酒全倒在張登峰身
上。
蟲群本停在張登峰身上,嗅到酒味,尾部開始發出細弱的光芒,張登峰這才意識到這些不是
甲蟲,而是「螢火蟲」,只因現在是白日所以螢光並不明顯。
突然之間,張登峰感受到一股熱流在體內亂竄,血液開始沸騰。
他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力氣,整個人從爬了起來,螢火蟲則失去了生命跟著掉落地面。
咦?自己不是身負重傷嗎?
張登峰一臉疑惑,趕忙檢視傷勢,發現傷口上沾著石塊,他拍了拍,石塊卻牢牢黏在肌肉上
。
飲鴆看著張登峰,連連驚嘆:「血液中的星惑銀與石塊融合,兩者結痂阻擋了血流,這可前
所未聞啊!有趣,太有趣了。」
張登峰見狀,牙一咬,拔出插在小腹的木匕首,一道血泉登時噴灑而出。
他抓起一把碎石頭,往傷口一抹,星惑銀果真與石頭癒合,結成醜陋的「石痂」止住了血。
哪吒棍指張登峰,喝道:「你可知道這些助你療傷的石像是什麼。」
張登峰沉重地說道:「如果我猜想沒錯,這些石像是人。」
「居然靠屍體補缺,你還有人性嗎。」
「這些石像會碎,全因你而起,而我只是要活下去。」
張登峰握拳,緩緩運勁,身上的石頭互相碰撞摩擦,一股能量油然生起。
哪吒冷笑一聲,挺棍上前,單臂出棍,掃向張登峰腦袋。
張登峰迅速拿起木匕首,一手握柄,一手持刃,雙手格擋哪吒的攻擊。
他的腳底重重一沉,地板頓時碎裂,身上「石痂」也承受不住哪吒的力量跟著龜裂。
但,他守下了哪吒的木棍。
「怎麼可能。」哪吒驚訝不已,不只驚訝張登峰能防禦住自己的棍子,還有張登峰的雙手此
刻竟都閃耀著光芒。
張登峰右手的「兵」階發出紅光,左手雖然沒有烙印上星圖,卻也顯現光芒,手背不知何時
刻下了另一個字:「奴」。
哪吒臉色一變,斥喝道:「這是王權的象徵,飲鴆我要殺了你。」
「等你解決了這小伙子再說。」
飲鴆拍了拍屁股,遠遠跑開,坐壁上觀,他知道一場惡戰即將開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登峰身體盈滿力量,像野獸般低聲大吼,主動出擊,衝向哪吒,一刀襲向敵人的心窩。
這刀精準且迅速,可惜哪吒早有防備,反手一棍擊中張登峰的腦門。
「喀」頭顱碎裂之聲十分清脆,張登峰再度被擊飛,飛行的軌跡撞碎無數石像。
張登峰怪叫了一聲,抓起碎石子就往腦袋塗抹,石頭瞬間與腦融成一塊,畸形的表面有如惡
瘤。
哪吒難以置信,這廝的「復原」能力竟如此快速駭人。
張登峰連連進擊,他感到力量不斷湧現,急需要宣洩 ,與戰階純粹的能量不同,異樣,扭
曲,絕非正道之力。
兩人的棍刀相擊,哪吒單手微微顫抖,覺得張登峰的臂力正不斷高漲,不僅僅是「勇往直前
」的兵階力量而已。
哪吒頗感棘手,想到自己居然被這廝絆住,不禁怒火中燒。
區區一介兵卒,區區一名凡人,不!張登峰真的只是凡人而已嗎。
「你這妖怪。」哪吒罵道。
「這都是為了與你一戰啊,天將。」張登峰大口喘氣,僅存的意志就是要打倒哪吒。
「我就替天行道,把你給除了。」
「天……哈哈哈哈!」張登峰陡然仰天長笑:「蒼天已死。」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支撐多久,他只能不斷的攻擊。
千次的攻防,張登峰的身上也多了千道石痂。
屈居下風,越戰越狂。
面對可以無限癒合的敵人,哪吒頗感棘手,簡直沒完沒了,道:「若我有火尖槍在手,豈容
你一頭怪物放肆。」
「嘿嘿嘿嘿嘿……堂堂天將藉口真多。」張登峰發出陣陣怪笑。
此時,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雲層間轟隆作響,似雷雨欲來的前兆。
張登峰笑得越狂妄,雷聲越響,斗大的雨滴打在他身上,讓他不禁想起了一段往事。
戰場很殘酷,但只要殺完眼前的敵人就能吃飯了。
除了戰鬥,還有殺戮,除了殺戮,惟有殺戮。
最後的一場殺戮很漫長,從白日殺到夜黑,天空烏雲密佈,斗大雨滴,讓身體更沉重了些。
雨在下,血雨也在下,腳底一片泥濘,泥水與血水混在一起,滴進了鎧甲,也滴進了褲襠,
行動十分不便,那真是最不適合殺人的日子了。
屍體堆積如山,漫天大雨也洗不盡血腥味。
要砍多少頭才能吃飯。
要砍多少頭才能有家。
要砍多少頭才能建立屬於我們的國家。
大哥……
吾王……
哪吒見張登峰神智渙散,望著大雨發怔,向飲鴆喚道:「快解除道術。」
「喔,原來三太子大人也有沒法應付的人……不,是沒辦法應付的怪物。」
「少廢話,難不成你想讓計畫泡湯嗎。」
「不如你先把那戰階交給我保管,或許就有餘裕應付這頭怪物了。」
飲鴆指著哪吒正發出戰階光芒的手,不屬於他本人的第三支手。
哪吒左手持棍,另一隻手則抓著方才取得的「斷手」,從頭至尾只以單臂單棍迎戰張登峰。
「你知道我需要這戰階,才能維持我天將之姿。」哪吒道。
「結果還是要力量嗎。」飲鴆嘆氣,眼神中帶著無奈和輕視。
「哼,這廝的王徽異力究竟從何而來,並非王,亦非赤王。」
「你說呢。」
「不是你留住他一口氣嗎?」
「我有方法,但是我沒有力量。」飲鴆攤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難不成!」哪吒細想其中緣由,忽然醒悟:「是秦南琴。」
他仔細往地板瞧去,發現地板上的紅墨四散,大大小小的紅色線條連結著張登峰與秦南琴的
足跡,形似潑墨。
哪吒酣戰,並未加以注意周遭環境,加上碎石與沙塵紛飛,他還以為只不過是張登峰所濺出
的鮮血。
此時,大雨洗褪血水,本來圈住秦南琴的紅墨,竟多數匯集在張登峰身邊,彎彎的形似一個
月牙。
「飲鴆你這傢伙,立王一事不是還在試驗階段嗎?」
後話:有些晚了,但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