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孔門(一)

作者: kemp9801 (麻枝 准)   2022-04-17 07:55:04
寧靜的社區。
傍晚的路上,沿著道路而立的街燈同時亮了起來。
跟著馬路兩旁的人行道路一路順著坡道上去,就能看到一棟三層樓的透天住宅。
一樓的廚房中正響著滋滋的炒菜聲響。
而客廳中的方桌上頭,則有兩個孩子正對面坐著。
「嘿!就是這招,看我的,輾轉相除法。」年紀較大的姐姐,正面對著數學作業一路抄寫
著。
「輾轉相除法!那是什麼,姐姐,好像很厲害!」弟弟則一下把注意力從手裡玩著的汽車
轉到姐姐的對話上。
「哼哼哼,是必殺技喔,數學的必殺技喔。等你上了高年級我再教你。」姐姐自豪的說著

「好厲害!輾轉相除法好厲害!」弟弟哈哈大笑起來。
廚房裡傳來的炒菜聲音停了下來。母親從廚房裡探頭喊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玩了,爸
爸要回來了喔,快點洗手準備吃飯了。」
「是!」「好──!」
兩個孩子把玩具收了起來,到廚房裡幫媽媽擺齊了碗筷。
母親也將菜餚一一端上客廳,就在這時聽見了開門的聲響。
「爸爸!」姐姐立刻就搶到門前向父親撒嬌。
「好啊!」父親就一把一個把兩個孩子抱起:「有沒有乖啊,作業做好了嗎?」
「有啊!今天在學校……。」
父親一邊聽著一邊解下領帶,將公事包放到一旁。
「先洗澡嗎?」
「吃完飯再洗吧。」
夫妻兩人對答了幾句,家中四人同時聚到了桌前。
就在這時,燈火明亮的客廳突然的暗了下來。只剩下落地窗外,街燈照入的白光落在木面
地板上。
「怎麼回事,停電嗎……。」太太尚在疑惑,探頭看了看外面,但周圍鄰居的燈光卻似乎
仍舊如常。
「不對!離窗戶遠點!趴下!」而父親身處的環境與職業立刻告訴了他眼前的狀況並不對
勁,壓著兩個小孩就立刻蹲了下來。
「鏘」的一聲,果然立刻就有人打破了三面落地窗,從屋外的院子跳了進來。
闖進屋內的數人都帶著墨鏡,身著黑西裝打扮。
「你們是誰……!」父親護著眾人大喊。
「三面落地窗一萬二……,煙霧彈四千兩百……。」另一面,卻有個穿著白西裝的男子從
走廊灑脫的走了進來。
「保險栓兩百,電線箱修理費一千五……。現在的小鬼做事真不知道分寸。都不知道要體
恤人家的工作。」白西裝的男子笑笑地說道:「晚安,兩位好。我有點事想要問這位丈夫
,不曉得現在方便賞臉給點時間嗎?」
「你們……。」家中的父親欲起身,立刻被壓著反綁了雙手。
兩個小孩與妻子,也隨即被帶到一邊的牆邊。
「啊,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走,不會打擾你很多時間。」白西裝男子慢步走進屋來,甚至
還細心的脫了鞋。
他先是走到桌前看了看晚餐的料理,自言自語的說道:「蝦子啊,我最喜歡吃蝦了。冷掉
可就不好了,不曉得兩位能不能幫我的打工省點功夫……。」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要錢,保險櫃在轉角裡面書房,裡面的錢都可以給你!別動我家老
婆小孩!」丈夫忍不住開口叫喊,但也早已隱隱心知不妙。
「國防顧問首席侍衛官,總統府護衛秘書,近衛士官總教頭……。這是我記得的一些頭銜
,詹師範,是不是這些?」
「……。」
「不要怕,我只是來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完之後,我們馬上把窗戶和電箱修好,地板打
理乾淨,十五分鐘內你們立刻就又可以開飯。」
白西裝男子好整以暇的說道。
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眼前這個壯碩的男子隱隱顫抖。
「孔門令牌在哪裡?」
「哈……?孔門,什麼孔門。」
穿著白西裝的男子連連搖頭。
「你這樣就不上道了,詹先生,我很認真的。孔門七十二賢當年入門的字牌,聽說是由弟
子與弟子後人傳承,有了令牌與束脩,才能夠入山覲見老師……。」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年輕時武從李師範,出了名的正字不二打,認識我的大伙
都知道。什麼孔門鬼門,那是幾千年前的鬼話?何況孔門,那不是在山東嗎,我祖籍老家
在江西,天南地北!這輩子除了念書,沒聽說過有什麼孔門。」
白西裝男子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向著那個捉住他妻子的黑西裝招了招手。
「是!是!謝大哥!」那名黑西裝淫笑一下,抓了婦人就要往外走。
「等。」白西裝叫住他:「你幹麼?」
「我搞完他老婆,不怕他不……。」
「砰」槍聲響起。
婦人「啊--」的尖叫一聲。
黑西裝的男子竟一槍被打中太陽穴,子彈穿頭而過,在牆面與地板灑落無數鮮血。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不守紀律的小鬼。」
女子癱坐在地,其他的黑西裝習以為常的將屍體拖了出去,打掃牆面與地板的血跡。
「嫂子,你放心。」白西裝蹲下來安慰婦人:「你先生肯把東西交出來,我們二話不說,
馬上就走。不然的話,這裡四個人,八十根指頭,咱們得磨到天亮才算得完哪。」
婦人顫抖一下看向丈夫。
他則低下頭別過視線。
「我才領一點薪水,還得奉陪那麼久。實在不太划算──。」
「啊!」「媽媽……!」
轉眼間,客廳裡響起不知第幾次婦人的慘叫。
「第三根手指的……,第二指節?」白西裝坐了下來,咬了咬手裡的帶殼白蝦:「嫂子,
菜都涼了,要給你們熱一下嗎?」
婦人一邊滿面淚水,一邊望向丈夫。
「唉……。止痛針兩千八百元,可還是給嫂子打一劑吧。」白西裝無奈地搖搖頭:「畢竟
割腎臟會有一點痛,昏過去可就不好了。」
丈夫終於忍不住頂開兩名黑西裝,跳了起來。
「我跟你說!我家中就沒什麼孔門令牌!」但卻立刻向著牆面撞去:「你就是找到入門令
!沒有孔門血脈也沒法入門面見師尊!」
「碰」的一聲,丈夫竟就這樣撞破牆面而倒。
「傷腦筋,是瘋了一半嗎?最後是不是什麼都認了?」白西裝撓撓頭:「可最重要的事,
卻也只講了一半。」
黑西裝聚了過來將他扶起,轉頭問問白西裝:「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是醫生嗎?把人拉起來再問。」
「那小孩……。」
白西裝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發抖的兩個孩子,轉過頭來。
「爸爸平常有告訴你們,家裡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別人之類的嗎?」白西裝說著蹲了下來
,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瞇著眼一笑:「不要怕,叔叔又不是壞人。不會說出去的。」
兩個孩子之中的姐姐會意過來,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倒下的父親身上時,隨手抄起了弟
弟的玩具箱就跑。
白西裝閉起眼聆聽腳步聲,說道:「上樓了。東西大概在那,去追。」
小女孩的心中回憶起父親的一段話:「家裡發生什麼事時,就帶著弟弟和這東西去到閣樓
躲起來。要是有個萬一的話,什麼也不要理。這東西比爸爸和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更要重要
,妳要牢牢記著!」
她就這麼一路爬上階梯,到了閣樓。
窗台外月光映入,方框格開的一小方格光線落在地上。
小女孩擦了擦地上的灰,照著地板上的縫隙將手上的箱子對了上去。
框啷一聲,機關發動。
閣樓的鐵門蓋了起來。
「找到了,找到啦,老子發財了!再來只要把門弄開……。」
外頭的人群吵雜了一陣,小女孩捂起耳朵,不敢想像之後的事。
事與願違,不知過了多久,鐵門的機關終於磅的一聲,收了起來。
豈料。
在燈火通明的外頭,已經沒有半個穿著黑西裝的壞人存在。
在逆光的黑暗中,站著的是一個穿著交領右衽的上衣,繫著腰帶,綁起綰髮的高瘦男子。
「……好了,沒事了。」
女孩見到他的腳邊,全都是以各種姿勢躺著的黑西裝男子。
男子就這麼走了進來。
從樣貌看,這人還比女孩的父親年輕十幾歲,可能只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
「澹臺兄未曾入門,卻負保管重責,果然早知會有這麼一天……。」
男子帶著有些懊悔的表情,扶起小女孩。
大概是對來遲而沒法挽救樓下的慘劇而後悔吧。
小女孩初時還有些害怕,不知能不能相信他。
男子笑了一笑,拉起小女孩的手,指了指機關下冒出的小箱。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小箱。
裡頭放著的是一隻竹簡,三串乾骨,竹簡上細細地寫了四個小字。
「這是……?」
「是入門禮。」男子笑笑,拍拍女孩的頭:「入門覲見師尊的信物。」
「那,你是……?」
「失禮了,一時慌忙。我連報上名號都給忘了。」男子一驚,往後退了數步,拱手為禮:
「在下端木瑞。」
「──暫代孔門七十二賢子貢一席。」
────
六年後。
「上喔!上喔!油門催到最大,催下去,催下去,跑車就是要這樣開才會爽啊!」
清晨五點。
眾人皆還在睡夢中時,唯有一輛高級跑車正在無人的街道上奔馳。
車中的音響也開到了最大。
而駕駛一手提著酒瓶,顯然早已醉得不行。
「怎麼還沒感覺啊!老子在胖子那花了幾百萬改的車,回頭就把他扁一頓。」
事實上,車子的時速卻早已提到近兩百公里,只是駕駛的感官早已麻痺。
在市區中,以這樣的速度行駛實屬危險。
話聲未止,兩個路口前的斑馬線上,就有個早起的老婆婆要過馬路。
老人家只看見眼前的綠燈轉成人形,等到她注意到側面那洪水一般撲來的跑車,早已經嚇
得兩腿發軟。
而駕駛當然也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一路紅燈,更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啊?前面怎麼有個柱子啊……,無敵星星!無敵星星給我吃下去!哈哈哈……!」
就在疾馳的跑車發出咆嘯般的聲響衝來時,眼前的老奶奶抱頭軟倒,動彈不得,就是走一
步也很困難。
眼見再有兩個車身就要撞上之時──。
「磅」
難以置信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車身就在老奶奶的眼前,橫移著撞上行道樹,猛然的力道連樹身都給撞彎。
而在車身的另一旁,則是立著一隻腿將車踢飛,冷眼看著這一幕的一名黑衣人。
她的面上戴著夜市裡賣的孫猴兒面具,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腰帶也跟著隨風飄舞。
「……人渣。」
車體撞上的同時,駕駛座上的男子也隨即一頭撞上方向盤前的安全氣囊。
黑衣人打開車門,將他拉了出來。
「妳,妳幹什麼?老子是在混的喔,妳知道我誰嗎?」
黑衣人熟練的以布條捆住他雙眼,並將他雙手反綁起來壓在引擎蓋上以後,黑衣人只伏身
下去問了一句話。
「你對六年前,詹家血案裡失蹤的弟弟有沒有任何印象。」
「六年?啊?我不知道!我都是聽老大做事的,有錢我什麼都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黑衣人啪的一聲打開車門,從這名小混混的口袋裡探出一包白色粉末,就這樣丟在後座上
,將他頭下腳上的又扔回了車上。
不遠處響起了「喔咿喔」的警車警笛聲。
黑衣人「刷」的一聲,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街道上。
趕來的警察對現場的狀況一頭霧水。
「老奶奶,妳有沒有怎樣?」總之年輕的員警先是扶起了腿軟的老人家。
「大聖爺!大聖爺救了我一命!大聖爺顯靈了!」然後老奶奶就捉著他袖口不放,喊起了
聽不懂的話。
副駕駛座上的警察關起車門,「哈」的一聲打了個哈欠:「反正最多就酒駕,載回去測一
下酒測就放人……。」
「學,學長!」豈料年輕的員警查了一下車內,立刻喊了出來。
「這包,……起碼有五公斤。」
「怎麼辦?」
「銬一銬帶回去……。」
一旁的六樓天台上,黑衣人正站在圍牆上頭看著這一幕。
「老師吩咐的事都辦好了?」
「辦好了,子貢師兄。」
對忽然出現在後頭的男子,黑衣人也不再驚訝了。
「這是妳第一次下山,所以老師讓我來看看妳。」男子小聲自語:「我也擔心,妳會不會
被私情影響……,之類的。」
少女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夜。
少女幼小的手拉住了男子那可靠的手腕。
『──想加入孔門?』
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如果妳只是要為家人報仇的話,我和師兄弟都能為妳出面。妳只要繼續過平凡的日子就
好。』
她搖了搖頭,似乎對今後的方向早已堅決得難以動搖。
『妳考慮清楚了嗎?加入孔門之後,一切行事以仁義為本,從此不能再有半點徇私。舉例
來說,如果老師要妳放棄報仇,妳就得放棄,這樣也沒問題嗎?』
『是的。因為我……。』少女手握著竹簡,像是立誓一般的對自己自語:『再也不想看到
世上任何人體會到和我一樣的痛苦。』
回憶至此結束。
少女閉上了雙眼。
「我不會停下來的。在除掉世間所有的惡之前,我都會一直用現在的身分行動……。」
為此,不惜放棄一個應該幸福的平凡人生嗎?
「現在還來得及回頭,詠詩──。」
「請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少女將面上齊天大聖的面具摘下,換上了一付京劇的黑白面孔。
「從今天起,我的名字是……。」
少女往後一倒,就這樣從六樓的天台上一落而下。
「澹.臺.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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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天下 青鱗未現
論英雄 惡徒盡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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