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花 第七話　鬼潛艇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接近快十點才醒來，似乎是做了惡夢，感覺很疲累，迅速地盥
洗完畢後就去廚房領取早餐。經過走廊通道時，聞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令我眉頭一皺。看了看四周，氣味大概是從通風管裡散發出來的，怎麼海底基地裡也會
有死老鼠？
　　在休息室裡享用完蝦餅雞肉粥，我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預計明天返回海上鑽井平
台。這次下來到龍宮號，調查地層的油氣問題是一無所獲，反而還碰見了匪夷所思的詭
異事件，水母號和龍蝦號的謎團或許不是憑我一己之力能查清楚的。總之，此地不宜久
留，還是趁早離開為妙。
　　「叮咚！」室內牆上的對講機響起提醒音。
　　「喂，我是雷海。」
　　「雷海，我是蘇西馬，公司已經做出指示，要盡快回收龍蝦號。請你到主控制室集
合。」
　　「好的，收到，我這就過去。」
　　「嗯，待會兒見了。」
　　放下手邊整理到一半的個人物品，我前往主控制室。現下能出任務的人員大概只剩
我和蘇西馬了，但蘇西馬是指揮官，必須留在主控制室裡監控所有情況，總不會叫我獨
自一個人去拉回龍蝦號吧？
　　進入主控制室，意外的是，卡諾醫生也在這裡。指揮官蘇西馬決定派我和卡諾去回
收龍蝦號，先駕駛太陽魚號從一號碼頭出發，到達鑽井區後，再由我手動用牽引繩索勾
住龍蝦號，讓太陽魚號拖行回基地。重點是，球型潛艇的艙門只有在緊急狀態下才能在
海中開啟，而且一旦打開了，海水就會立刻灌進潛艇裡面。
　　因此，計畫是讓卡諾駕駛太陽魚號，而我要先穿好超抗壓潛水裝，攀附在太陽魚號
旁邊，像搭順風車一樣地抵達鑽井區。也就是說，整趟任務過程，我都必須暴露在深海
中進行，具有相當程度的危險性。這時候，又出現另一個問題，根據蘇西馬的估算，來
回所耗費的時間最少需要40分鐘，但一個壓縮氧氣瓶的容量大約只能維持20分鐘。所以
為了保險起見，身上要再攜帶三個壓縮氧氣瓶，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當然不可輕忽草
率。
　　「卡諾，你上次駕駛球型潛艇是多久以前？」蘇西馬問道。
　　「大概……五個月前吧！」
　　聽到卡諾坦白的回答，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氣氛十分尷尬。
　　「……放心吧，我會隨時用通訊無線電和你們聯絡，有任何狀況就立刻回報。」
　　「好的，我們會盡力完成任務。」
　　我的心情卻是沉重無比，經歷了前幾天水母號和龍蝦號的詭異事件，心裡不免有些
陰影。
　　準備就緒後，卡諾前往一號碼頭駕駛太陽魚號，我則是到設備室裡穿著超抗壓潛水
裝。著裝完畢，戴好頭盔，總共揹著四個壓縮氧氣瓶，進入底下的潛水通道，游了出去
。看見太陽魚號已經在前方等著了，游過去在球型潛艇潔白的身軀上摸索一下，雙手抓
握住太陽魚號側邊的防護欄杆，我用頭盔的通訊無線電回報。
　　「呼叫龍宮號和太陽魚號，我準備好了，over。」
　　「太陽魚號收到，準備前往鑽井區，over。」
　　「龍宮號收到，請務必小心，over。」
　　太陽魚號航行在幽暗深邃的海底世界，前端的頭燈放射出白亮光束，周圍依稀可見
一些發光深海生物游來游去。突然有堅硬物體碰撞我的肩膀，轉頭一看，原來是一隻顏
色橘白相間的鸚鵡螺，在不遠處，更是有一大群鸚鵡螺在漂浮游動著，非常壯觀。鸚鵡
螺是一種奇特的頭足類軟體動物，外殼呈螺旋形狀，殼內的氣室充滿氮氣，嘴部的觸鬚
有90多根，其外型經過了數億年都沒有改變，堪稱是活化石。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呼！……呼！……呼！……呼！……」
　　片刻之間，頭盔的數據顯示壓縮氧氣瓶耗盡了，我立刻更換一個新的。
　　「呼叫龍宮號，太陽魚號即將抵達鑽井區，over。」
　　「龍宮號收到，龍蝦號的位置是靠近一號鑽井，over。」
　　「太陽魚號收到，已經看到了，準備接近，over。」
　　「太陽魚號請減速！減速！over。」
　　「太陽魚號回報……抵達一號鑽井……over。」
　　卡諾的駕駛技術不太熟練，導致球型潛艇著陸時顛簸得厲害，但無論如何，總算是
安全到達，接下來就該換我出動了。游過去察看一下，龍蝦號的艙窗玻璃佈滿網狀裂痕
，裡面一片漆黑，似乎有人體，但模糊得看不清楚。先用特殊材質的強力膠帶把艙窗玻
璃貼緊，避免在拖行過程中破裂。黏貼到下方時，卻看見在艙窗玻璃上有一個霧狀手印
，奇怪的是，那手印居然是印在玻璃外邊的。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呼！……呼！……呼！……呼！……」
　　沒有時間讓我胡思亂想，現在可是分秒必爭，貼好膠帶後，我拿出牽引繩索，準備
綑綁在龍蝦號兩邊的防護欄杆上。猝不及防，忽然從上方降下來一個黃色怪物吸附在我
的頭盔上，這異形怪物有著八支細長的腳爪，牢牢地環抱住頭盔。我嚇了一跳，跌坐在
地上，屁股直發疼，緊盯著頭盔外的東西，這究竟是什麼生物？　　
　　「呼叫雷海，有什麼狀況嗎？over。」
　　「沒、沒事，只是一隻……海蜘蛛，over。」
　　回過神來，我伸手撥掉頭盔外的海蜘蛛，這種節肢動物沒什麼可怕的，只是長相夠
噁心。趕緊繼續綑綁牽引繩索，仔細地纏繞在防護欄杆上，最後用伸縮掛鉤固定住。
　　「呼叫龍宮號，我綁好牽引繩了，現在回到太陽魚號，over。」
　　「收到，請盡快，over。」
　　游回到太陽魚號側邊，我抓握住防護欄杆，卻瞥見潛艇裡的卡諾姿態古怪，好像有
點不太對勁。
　　「呼叫太陽魚號，我是雷海，可以返回了，over。」
　　太陽魚號沒有回應。
　　「呼叫太陽魚號，我是雷海，可以返回了，over。」
　　太陽魚號還是沒有回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卡諾醫生發生什麼事了嗎？
　　「龍宮號呼叫太陽魚號，有什麼狀況嗎？，over。」
　　太陽魚號依然沒有回應。
　　「龍宮號呼叫太陽魚號，卡諾！卡諾！請回答，over。」
　　我直覺地認為卡諾應該是睡著了，於是游到太陽魚號的正面艙窗前方，只見卡諾低
垂著頭，雙眼緊閉。看來他真的是睡著了，還真是會挑時間，我用手拍打艙窗，試圖叫
醒卡諾。這時候數據顯示壓縮氧氣瓶耗盡了，立即動手更換一個新的。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呼！……呼！……呼！……呼！……」
　　「……Come with us……」
　　
　　突然在耳邊響起一句英語，那氣音語調怪異莫名，令我毛骨悚然。下意識地轉頭查
看四周，什麼也沒有，是我聽錯了嗎？繼續用手拍打艙窗，謝天謝地，卡諾終於醒來了。
　　「呼叫龍宮號，卡諾醒了，我們準備返回，over。」
　　「收到，請你們盡快，over。」
　　「抱歉，我是卡諾，現在太陽魚號準備返回，over。」
　　「收到，請盡快，over。」
　　太陽魚號拖行著龍蝦號，緩緩地航行，朝著海底基地的方向前進。我攀附在球型潛
艇的側邊，不時地回頭確認龍蝦號的狀況，心裡忌憚著剛才那怪腔怪調的英語句子，難
不成是龍蝦號的亡靈在呼喚？回到海底基地後，一定要徹底調查龍蝦號，把事情查個真
相大白。
　　「……Come……」
「……Come……」
「……Come with us……」
　　耳邊不知何時又開始響起若有似無的呼喚聲，我頓時感到心神不寧，腦中一片空白
，雙手肌肉不由自主地漸漸放鬆。
　　「呼叫雷海！龍蝦號怎麼不見了？」卡諾焦急地喊道。
　　什麼情況？我急忙回頭查看，只見龍蝦號遠遠地落在了後頭，綑綁的牽引繩居然鬆
脫了！
　　「繩子鬆掉了！我再去綁一次！」
　　「等等！太危險了！太陽魚號沒辦法立刻停下來！」
　　眼看龍蝦號距離越來越遠，就快來不及了，我鬆開雙手，迴轉一圈奮力游了過去。
不解的是，彷彿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拉扯著龍蝦號，無論我怎麼追趕，仍舊無法縮短距離。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呼！……呼！……呼！……呼！……」
　　「呼叫雷海，放棄龍蝦號，立刻返回！立刻返回！over。」蘇西馬下命令道。
　　「……只差一點點距離，再給我一分鐘！」
　　「你的氧氣會不夠！立刻返回！這是命令！」蘇西馬氣急敗壞地吼道。
　　「……收到，我現在返回，over。」
　　轉眼間，龍蝦號已經墜入了茫茫黑暗深海之中，逐漸縮小成一個模糊的白圓點。我
游回到太陽魚號，跟著返回海底基地，心裡感到悵然若失，始終想不明白，捆綁好的牽
引繩怎麼會無緣無故就鬆脫了。方才在追趕的一瞬間，甚至有想要跟著龍蝦號一同沉入
深海的念頭，難道我的精神狀態也開始變得不正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