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忽然走到沙發處坐下，尼莫沒和他窩一塊的興趣，仍站在辦公桌邊研究任務路線周邊
地形，至少得記住幾個關鍵地名，通知的確來得太突然了，如果他還必須加入三人小隊像
拍喪屍電影那樣搭直升機逃跑，就得做好任務局部失敗野外求生的心理準備。
一旦米迦勒成功將新疆魔女帶到美國，他們就算達成任務核心目標了，其他成員如何撤退
只是次要問題。
「尼莫～」馬修扭過身趴在沙發背上，彷彿將之當成某種戰壕掩體。
「幹啥？」
「我認為你最好別管大地圖的部分了，你們再怎樣都不可能靠腳跑出中俄國境，沒意見的
話就早點睡吧！」
「我正在思考哪裡可以提出意見，既然我負責和魔女交涉，你有任何想法要補充嗎？」馬
修的計劃是把重點脈絡都列出來沒錯，仔細一想根本沒細節可言，救援任務不確定性太多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我建議考慮抵達羅布泊祕密監獄後，你要怎麼安排沉默和黑杉的具體行動，米迦勒會
貼身跟著你們，但他保持中立，不介入你對新疆魔女的任何互動，反正我猜他也會聽你的
話啦。」
尼莫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揪著馬修睡衣衣領，將他從沙發背拖出來，呈現上半身懸空狀態
。
這就是傳說中的理智線熔斷吧？
「為什麼是我安排沉默和黑杉的行動？」尼莫回想前面所有對話，很確定自己沒聽漏任何
一個字。
「你是三人小隊的隊長。」馬修招供時不忘用那雙迷人金色眼睛討饒，可惜對尼莫毫無作
用。
「我沒確認的話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你們互道早安時？」看來馬修也知道這是個會被揍的決定。
「你不認為當下就跟我說清楚更適當嗎？」尼莫露出陰森的微笑。
「怕你太有壓力睡不好，再說從這裡到菲律賓又飛到任務地點要好久呢！我擔心你在運輸
機上會無聊，你腦筋動那麼快，時間綽綽有餘。」馬修用最誠懇甜蜜的嗓音安撫即將爆炸
的捲髮青年，他是垂死掙扎到最後一秒的毅力型。
「去死！豬頭！這種攸關人命的重要時刻你還要開玩笑！」尼莫加了一隻手，直接將身高
一百九體重兩百磅的金眼男人拋摔到地板上。
首富自知理虧，不敢反抗，只是一個流暢優美的受身前滾翻站起，只差五公分就要撞牆，
太驚險了。
不知為何，馬修有種睡衣版尼莫比穿著超英制服戰力還高的錯覺。
「我採用當事者投票制，黑杉和沉默都選你當隊長，那就沒疑義啦！」首富連忙在尼莫出
下一招前舉起民主大旗。
「新人也不需要那麼客氣吧？還是我看走眼了？他這麼沒自信？你不是說過他是我方陣營
中最具領導才能和團隊經驗的超英嗎？」尼莫果然被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擋住了，但他還
是氣呼呼地問。
「目前黑杉還需要時間磨合，況且他適合領導水平相當或更低的隊伍，但這次不是，歷練
成功後能為他奠定良好基礎和領導新人的威信，外加我們現在趕時間。我認為黑杉是基於
現實考量，展現出頑強的求生慾。」
「他的真話是什麼？為何不投沉默當隊長，沉默才是三個人裡最強的不是嗎？這樣也可以
避免爭議。」尼莫像豹子般盯著貼牆走的馬修，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這事上沒有投票權！
「黑杉說對你們兩個真實實力不清楚，他的指揮方式必須建立在對隊友的通盤信任與理解
上，並且有自信在隊友爭執或情況失控時控制小隊秩序，無法勝任在陌生危險環境與實力
落差不明時執行撤離任務的三人小隊隊長。他問過內心，寧可死在你們手裡也不想讓你們
死在他手裡，所以他把手上這票投給擅長隨機應變的你。」馬修的回答有理有據，還出示
錄音證明。
「同樣的問題，你相信他們兩個還是更相信自己？」馬修犀利地反問。
尼莫煩躁地揉亂已經不整齊的捲髮。「沉默呢？雖然他的排行剛好卡在二十，但那是因為
外型不夠搶眼和出現率低沒人討論，因為海巨人事件才衝到目前的排名，他的能力特徵太
敏感沒公開重點吧？不然真正實力應該能進前十二強？他選我幹嗎？」
「噢，因為沉默領導力為零，他最討厭想事情，還要負責別人的性命安全免談，既然上次
打海巨人是依靠你的戰術，也算被你指揮過有經驗了，要是你和黑杉兩個都掛了，他就叫
我們放生他，他會自由行動慢慢逛回家。」這次馬修回答就爽快多了。
「……」不是說孤僻不好，但大佬隊友比你更孤僻真的好無奈。
「別氣啦！你應該高興才是！一個沒見過面，另一個才剛認識不久的超英，都願意將命交
到你手上，表示你過往表現有些口碑了。你們是要實際進入拘禁魔女建築物的隊伍，雖然
有資料可以看，但你要聽我說也可以，反正以現場實際情況為主，你旁邊已經有兩個頂級
掃描機了，你自己也很會感應附近環境。」
馬修小心翼翼挪到辦公桌邊，將立體投影轉為祕密監獄的立體結構圖，附上擬真的迷你角
色在其中走動，只有一間採光良好的大房間坐著一個全黑女性身影，顯然就是新疆魔女了
。
尼莫沒說話，馬修就當他默許了，自顧自當起導遊。
「這間特殊監獄通常不外連網路，聽說是怕新疆魔女順著網路攻擊外面的人，每週定期報
告時典獄長才會打開網路，接收方也作了重重隔離措施。你說用紙本通信嗎？那就更恐怖
了，還有媒介物，中國人對『厭勝』、『詛咒』的研究比我們厲害多了，生在基督教國家
沒辦法。幸好有文革斷層，我國人類學教授實力也不差，我還是能求教對方同時學點新知
。」
中共高層連找中間人讀典獄長監視日記都不敢，基本上就是不想管新疆魔女的事，因為沾
上就有風險，除非被強制命令擔任相關職務，不得已還是要知道重點，也僅限於閱讀過好
幾手的監視報告。
尼莫有點驚訝馬修能說出「厭勝」這麼專業的中國民俗用語，只能說任何偏門知識只要能
翻成英語或歐洲語言，美國人都有辦法摸到重點。
「聽起來好像中文靈異小說會寫的劇情。」知道任務目標宛若處於孤島，隨時歡迎搶劫的
模樣，尼莫滋味有點複雜。
這不表示祕密監獄毫無防備，而是中共防這個魔女囚犯比防搶匪和外國特務更嚴苛，用的
是火箭、飛彈或早已埋在監獄各處的炸彈。
「這個你就落伍了，美國恐怖電影已經拍過啦！」首富知道尼莫對電影偏食，不怎麼愛驚
悚恐怖電影。幸好大局為重的尼莫看起來已經不太氣了，恢復正常對話語氣，彷彿龍捲風
肆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前提是你至少要讓他揍一下。
「搭乘特種部隊小型運輸機是跳傘降落？我沒跳傘經驗。」尼莫總算想到一個該注意的點
，有超能力者體能和反應力當底子，他不把跳傘挑戰看得多嚴重，只是擔心意外受傷給隊
友添麻煩，再說馬修會安排這種交通方式肯定考慮過所有人能力範圍。
「儘管米迦勒能拎著你降落，但我認為你還是讓黑杉帶比較好，對你們兩個都能增加實戰
經驗，黑杉總要學著將來攜帶被保護人或霧鐘移動。」馬修用單手劃著圈表示你們這些菜
鳥遲早得習慣這樣那樣的超英行為。
「那倒是，有米迦勒在現場沒必要煩惱安全問題。」尼莫一開始沒提出降落問題就是想到
萬能的米迦勒，後來認為還是得以獨立行動為前提確認各種風險。
「喂！我也在呢！」順便兼任利維坦的首富不甘示弱道。
「你最好給我停在超高空守備別露出尾巴妨礙任務。」尼莫只覺得利維坦除了少數特定時
刻以外真的沒美金和首富的臉實用。
談到任務目標，尼莫負責部份只到說服魔女願意簽署美國公民入籍同意書就結束了，但他
看完那些恐怖影片和記錄後，深刻體認中俄領導人含高層捨得把魔女推給美國不是沒道理
的。
「就這樣直接把她帶進美國？如果這就是魔女的目的呢？我不會假設她有自由意識，但也
不會假設她沒有，畢竟是特殊案例。中共不停洗腦她，但她瞬間就能心控回去，可是長年
累積不可能沒影響。人格成長需要資訊刺激，她的能力能夠帶來多少『輸入』效果，目前
我只看到『輸出』殺傷力和強制感情認知更多，比如基於『愛』或其他執念導致旁人對魔
女的捨身保護。」
尼莫重新梳理一次新疆魔女成長過程，中共將這名不斷引發異常死亡事件的維族少女一次
又一次進行愈發嚴密孤立的轉移，終於連看守人員都刪減到最少，靠有「死亡之海」之稱
的荒涼沙漠地形進行天然隔離。「別忘了類似案例『預知者』是雙重人格，嚴格上來說是
兩人合力自救，兩個原生女性超能力者雖然被囚禁境遇相似，但能力不同，人格養成模式
也完全不同。」
「我們會先在研究船上對新疆魔女做個小小觀察測試，確定她的精神狀態穩定而非一個頂
級瘋子的演技，這邊由我們的二軍來陪伴她，霧鐘能力特性和遭遇經驗大概能分辨幾分，
反正沒更好的選擇。你們撤離行動最終地點也是登上這艘研究船。至少得花一段時間確定
沒有追兵，以及新疆魔女不具攻擊性，我才能讓米迦勒帶她進入美國本土，到我的湖心島
別墅裡進行初始隔離生活。」馬修確實在困難條件下盡可能考慮周到了。
「魔女的能力可能影響你們重傷的那頭海怪嗎？比如呼喚牠上浮導致研究船遭攻擊？我不
認為她想自殺，但她顯然不想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尼莫想起研究船那荏，他們可是
停泊在受傷海怪沉眠的海域上。
「這是個很好的實驗機會，目前沒有新疆魔女影響人類以外物種記錄，而她至少沒被發現
主動攻擊習性，否則根本沒有國家關得住她不是嗎？如果這個記錄未被打破，海怪與人類
受影響的反應卻很相似的話，可以反推怪獸本質和交流可能性。」馬修雙手扠著腰說。「
但我評估沒有影響的可能性更大些，我和米迦勒已經給那頭海怪足夠威嚇了。之前就強調
過，新疆魔女本身不比那些怪獸安全，在陸上或船上其實危險程度都一樣，『無法估計』
。」
「最後一個問題，你今晚要睡哪？」尼莫盯著馬修身上睡衣。「別說你要熬夜工作，利維
坦必須盡量保持足夠精神體力。」
「沙發很好！我不挑剔，有時候我真的很享受沙發帶來的樂趣，那種把兩個人束縛在一起
的狂熱小世界……」馬修現在只能靠回憶滋養心靈了。
「我睡沙發，滾去小房間睡你的床。」尼莫拍板定案，不容反對。
「你是我邀來的客人，這樣顯得我不紳士。」首富有時在一些奇怪的小地方莫名堅持。
「你符合完全變態的定義，而且任務必須全程保持變態，還要飛在超高空壓陣，我搭飛機
沒差，所以，沙發我的。」尼莫先進小房間盥洗後抱走棉被枕頭，熟練地躺在沙發上把自
己包成繭狀。「請關燈，晚安，不送。」
世界首富只好走進休息室，看著光禿禿的單人床陷入沉思，他放棄聯繫助理的念頭，直接
打開櫥櫃，裡面果然已經放著整套嶄新寢具，只差沒附上一張貼心的便條紙註明「老闆，
我知道你用得上這個」。
為何助理也認為他只有自己蓋一條被子的命？還是用新被子？好吧！馬修的確不敢跟尼莫
搶他睡習慣的枕頭被子，畢竟兜帽超英是辦公室休息用房間使用次數最多的人。
馬修還是更習慣尼莫待在小房間，而不是他自己，他忍住把沙發拖進小房間的衝動，舖好
床效仿尼莫鑽進被窩裡。
「尼莫，我穿著衣服睡覺不舒服。」馬修隔空喊話，就這麼安靜躺下不符合他的個性。
「我不管，衛浴在休息室裡，我半夜可能會上廁所，不想看到髒東西，你給我穿好！」捲
髮青年的冷漠聲音透過門縫從辦公室飄過來。
和尼莫當室友的對話就是這麼庶民寫實。
※※※
作者的話：兩人也算是完成蓋棉被純聊天的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