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彼岸花語番外-夏日花火

作者: meierlink (彤衍)   2015-10-07 03: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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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eierlink (彤衍) 看板: YUYUHAKUSHO
標題: [創作] 彼岸花語番外-夏日花火
時間: Wed Oct 7 03:15:13 2015
夜幕降臨,一盞盞明燈接連照亮重根神社前的道路。沿途攤販吆和逐漸起勁,空氣中
瀰漫炒麵醬汁與烤魷魚的香氣。遊人絡繹而至,身著浴衣,木屐踏過石板路的聲響,彷彿
應和各自心中擂鼓般的悸動。
這份悸動,也許感染自節慶氛圍,也可能被角落風物所觸。林立攤位間,有一家僅有
茶几長寬的方寸。攤位上,幾塊磚頭墊高的整理箱內注滿水,十數尾金魚悠游其中,橙紅
鱗光閃動,如盛一泓夕照。魚霞底下,棉白月輪逐漸浮升,托起攤前等候多時的兩雙目光

「來了!」見魚兒對下頭的紙撈子毫無防備,浴衣打扮的少年,抑不住欣喜地低喊出
來。那聲低喊,只有身旁的她聽見。她怔怔望著那尾魚翻入少年手中的水盆,餘光隨著他
經過自己時,瞥見旁側破撈子已堆成小丘。對於得來不易的成果,心中依舊未起半分歡愉
,只有無以名之的情感,在心口盤桓。彷彿自己身在人群與燈火圍成的迷宮裡,時空錯置
的茫然模糊了方向。
「牡丹。」少年嗓音自耳際響起,她轉頭,頰上忽地貼上一抹冰涼。
「咿!」她撫著臉顫了一下,瞪向眼前早已笑開的少年:「小閻王──大人……」但
和平素穿著不同的他對上眼,卻也不由得靦腆起來。眼前人一襲墨藍色浴衣,配上淡青色
腰帶。樣式若與幽助等人的相比,或許略顯老氣,然而衣領、袖、與下擺,有雲彩暗紋點
綴,恰好稱出小閻王氣質中,未受時代侷限的風雅。
「妳啊,上班發呆就算了,連難得的盆休也捨得?」小閻王邊笑著,邊將裝了金魚的
水袋遞給牡丹:「可得盡情玩啊!今年託了幽助的福,我們才有理由推掉留守。」
「偵探助手萬歲!那再做十年我也願意。」
「別鬧了。妳跟螢子在學校被追著跑那次,就讓我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啊哈哈,人家當時真的以為死定了嘛~忘記是在人界的身體裡了。」
「……牡丹,再等一陣子就好。」
「等什麼?」
瞧牡丹歪著頭的疑惑表情,小閻王忍不住別過臉暗笑。然而越笑著,收緊心口的苦澀
越發強烈。百年前,相同的場域、時節,相同長相的兩個人,但還記得一切的,就只剩下
自己了。
「煙火。」他笑著,藏起落寞,向她伸出手:「不用跑的來不及喔。妳不是一直很期
待人界的煙火嗎?」
牡丹遲疑著,指尖卻已放入小閻王的掌心。她看著他的背影,發覺夢境與現實疊合瞬
間,周遭景物開始向後移動。混亂的時空感,隨著步伐逐漸尋回軌跡。夢裡流螢被燈火取
代,在曾經寂靜的堤道上,閃避熙來攘往的遊人。昔日木橋已改為磚砌。未變的是橋上行
人的仰望、牢握著的炙熱掌心,還有夢中人的背影。
一道銀光衝上夜空,伴隨磅然巨響,漆黑中綻出第一朵金菊。酒紅、雪白煙花齊放,
新開與殘影層層疊成荼蘼,那絢爛一世界的色彩,忽在牡丹眼裡模糊,凝為珠淚,悄然殞
墜。迸碎在另一人手背上的濕潤,嚙起他心頭往事。
在那個氣候還沒變得炎熱、迷信仍橫行的時代,人類祭典中閒晃的他,忽然被一雙手
逮住。
「求求你!」撞入他懷裡的少女披頭散髮,面上妝容已被眼淚與汗水濡花。在還沒搞
清楚狀況時,少女便拽著他領子向後一倒。所幸長年遇襲訓練出的反應,小閻王才能及時
伸手撐住,否則早一頭撞上少女身後的樹幹。他正要開口發難,身後卻傳來騷動。
「讓開讓開讓開──!」
「這死丫頭!抓到看我不打斷她的腳才怪!」
「跑這麼快,平常病根本是裝的吧。」
幾個男人沿街粗聲叫罵,紛亂腳步與棍棒擊地的聲響越發接近。瑟宿在他懷中的少女
顫抖越劇,緊咬著下唇彷彿要滲出血來。然而她淚眼婆娑的眸子裡,比起恐懼,更多的卻
是不甘與乞求。
聽見咒罵,再看少女衣著,小閻王大概猜到緣由,也不再意外她能找上自己。見眼前
的人福德皆薄,他哪裡忍心再借其力,苦笑著,消耗本用作護身的微弱靈力,為她張開常
人看不見的牆。
不知道經過多久時間,人聲漸散。少女仰起淚痕已乾的臉龐,望向天際,發出喟嘆。
他循少女眼光看去,劃破夜空的火光轉瞬暗淡。
「結束了。」她說。語調裡,沒有一絲哀愁或惋惜,平淡如同早預見的必然結果。
「謝謝你。」少女露出比煙火更燦爛的笑容,而那份燦爛裡的平靜,令小閻王心中隱
隱作痛。儘管夏季煙火年年有,但小閻王明白,她已錯過此生的最後機會。畢竟只有靈能
者與快死的人,才能見到靈體形態的他。
「還沒結束。」他笑了笑:「我記得那邊的渡口,水燈才要開始不是嗎?」小閻王指
著她原先奔往的方向。她遙望著,果然有一幢幢熒光自河津擴散,隨流水漂沒。
「要再走近一點看嗎?」
「在這就好。追我的人應該也在那。」她輕聲笑著。
祭典早已結束,攤販與遊人散去,入夜的堤道逐漸響起蟲鳴。草叢間游移黃綠色的光
團,其中兩點恰好落在小閻王兩側髮上閃熠,滑稽的模樣不禁逗得少女格格發笑,一面揮
趕他頭上的螢火蟲:「螢火蟲真的很喜歡你耶。躲人的時候,就有好幾隻在你背後發光呢
。明明那時聚集這麼多,居然還沒被發現。」
「……大概因為,我是個變戲法的。」小閻王面上雖笑,心中卻沉。因為她不僅能看
見靈體,也開始看得見靈力之類的能量,本該似錦的花樣年華,卻早早開到荼蘼。她的來
日,至多半年吧。
「唉啊!」少女急急搜尋地上,卻一無所獲。「我的燈籠!」
「來接妳的人呢?」小閻王張望四周,心想從那裡逃跑的少女,應有情郎或親友接應
。然而他卻感覺不到附近有其他人的氣息。
「沒有人。」她深深吐了口氣,緩聲道:「只是今年不想再錯過煙火。結束了,我也
該回去了。」
「回去?妳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不是嗎?」
「打從被帶出村子那一刻起,工作就是履行義務。儘管無從選擇,日子也就這麼過來
了。而且……再不久就能離開了。我有這種預感。」
「義務嗎……」她的話,令小閻王想起自己的處境。他微微牽動唇角,卻如何也擺不
出平常掩飾心波的淡然。「讓我送妳一程,好嗎?」乾澀沙啞的話語,透出他壓抑許久的
疲累,感覺到表情再也不受控制。少女凝視他所不知道的神情許久,眼光流露容納一切的
溫柔,頷首。兩人沿途無語,卻是無聲勝有聲,越趨近燈火通明處,彼此步伐越加放緩,
直到足履盡頭現出了橋。揹負義務的人昂起頭,向前邁步;理解負重的人目送背影,拳心
始終緊握。
「螢。」橋上少女回眸一笑。「我的名字。」
橋畔的他同樣回報自己的名字,未解對方困惑,逕自將緊握著的手,伸向一步之隔的
她,示意接下。落在螢掌心裡的,是發出藍色光澤的珠子。
「南蠻的戲法道具,在它完全融化前,能稍微減輕皮肉痛。」
「這……」
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借前來接引自己的舜潤之速,在她視線轉回橋畔時,所見只
剩無邊夜色。
此後,在他結束公務、她高燒逐漸頻繁的夜晚,小閻王帶著她那沒有病痛負累的靈魂
,一起遊歷兩人白日到不了的地方。日出前的回憶總是如夢,夢,終究不敵世事殘酷,血
水中崩解。崩解他預期該延續的未來,怎料竟匯集成她死前求不得的新生契機。
既是新生,他的事、他和螢的回憶,就該成為過往。因此,他以牡丹的上司、生前友
人的身分,繼續守護她諸多事仍被註定的新生。至少,感情的事情,他希望為她保留與生
前不同的選擇。
百年流轉,夏季煙火依舊。這一回,她終於趕上了。昔日橋畔分別,小閻王向她伸出
手;今日同立橋中,凝看她側臉,他默默抑下為之拭淚的衝動。能以某個角色參與牡丹的
生活;有一份緣由,能在化為結界前向她告別,自己是該心滿意足了。
夜空再度恢復清寧,祭典高潮結束,橋上遊客逐漸散去。一群年輕人終於找到失散的
同伴,堤道上揮手高呼。
「幽助──啊啊!你們中途怎麼不見了!」牡丹回喊,立馬拉著小閻王乘槳飛過去。
「是你們脫隊了吧!不然那個是怎麼回事?」幽助指指掛在牡丹腕上的水袋。
「耶……啊哈哈,這麼說來,我好像一直盯著金魚攤,說了金魚好擠好辛苦、想撈上
來之類的話就……」
「人界的活體,也可以帶去靈界嗎?」藏馬納悶道。小閻王與牡丹兩人面面相覷,才
雙雙想起這不怎麼美麗的現實。牡丹嘆了口氣,將魚兒委由螢子代養。
忽然,遠方再度響起轟隆,一朵紅色的牡丹煙火點亮夜空。桑原忍不住高舉雙手歡呼
:「出現啦──本地人才知道的壓軸!」
飛影仍舊不為所動,繼續盯著幽助手上那坨蓬鬆的粉紅色食品,推測這玩意兒在魔界
的價值。幽助早就察覺飛影目光,正在心中盤算奇襲的下手時機。
小閻王見眾人齊聚,背景又有煙火陪襯,趕緊拿出相機,招呼大家站攏拍照。
「喂!飛影!」「什──」抓緊快門時機,幽助把棉花糖塞進飛影嘴裡後馬上開溜
,螢子追著幽助,藏馬、桑原追在飛影後頭看熱鬧。牡丹看著照片,已在原地笑彎腰。
「是說,我們也該回靈界囉。」已經笑完的小閻王趕緊拍拍牡丹肩膀。
「咦,晚點還有水燈不是嗎?」
「等到水燈結束,靈界通道早就擠滿亡者了。」小閻王看著她失落的表情,心裡如何
不為難?但這時耳根子萬萬軟不得!一想到送螢回去那天,他跟舜潤可是排隊排到天亮,
索性直接進審判之門上工。最後也懶得數那天究竟灌了多少濃茶,直到夷平一座又一座文
件山,他的胃痛才終告消失。
「唔──如果有個地方的節慶,是賞在陸上的燈,也有夜市,運氣好的話也看得到煙
火,而且只要等個半年多,妳會想去嗎?」
「聽起來挺不錯的,是在哪裡?」
「某個南方島國的上元節。」他看著她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回答是什麼。只是說完
上元節三字,才突然想起,那似乎也曾是該地類似情人節的日子。但這種枝微末節的事她
才不會發現呢!偶爾享受一下這種只有自己懂的小確幸,應該不為過……吧?小閻王想著
,心虛地吞回另一個提案。
「那個……如果、人家是說如果喔!只有我們兩個去,會不會比較好……」牡丹本身
也扭捏地快把左右食指繞成結,儘管兩頰由熱轉燙,仍舊努力壓下逃跑的念頭,直面等
待已經愣掉的小閻王的回應。
相處這麼多年來,她可不是瞎的。也不是不曾困惑過,對小閻王的好感究竟源於生前
的記憶,還是後日的相處點滴。但是就算喜歡上同一個人,都未曾改變自己是「牡丹」這
件事。暗黑武術會決戰時,小閻王同意左京的賭注時,她便徹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
對方呢?
在牡丹逼視下,小閻王發覺自己再也不能裝傻了。雖然不是沒有考量過這種可能,但
距離他可以真正放心談戀愛的時局,卻又早了些。不論他所揭弊的幕後高層是誰,在政局
安定前,實在不希望遇上必須犧牲她以全大勢的狀況。但那等待,或許又是下個百年。在
此之前,小閻王寧可她作個局外人,即便不願陪他蹉跎而另覓良緣,總也省了些糾結。
思緒回到牡丹所拋出的問題,雖然懂她的意思只是不想有電燈泡,但基於自己有一
瞬間起了不甚純潔的想像,他決定留待恢復冷靜再回覆。
他仰頭看了看天頂,靈界因應盆休歸潮,通道已開始拓寬。
「牽好,別被擠散了。」小閻王拉過牡丹的手,不經意十指交扣。牡丹甜甜笑起,
也不說破。她想,這該是多所顧慮的他,所有迂迴裡,最直截的回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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