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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NCoAtvX
1-1:#1ND7NyET
1-2:#1NDT0Mjw
1-3:#1NDnZJ04
1-4:#1NE6Zyu-
1-5:#1NERKG80
1-6:#1NEmdK9R
1-7:#1NF5v78b
1-8:#1NFQhVl8
2-1:#1NFm8-UV
2-2:#1NG4uJNR
2-3:#1NGQCi4U
四、
叩叩的敲門聲,透過了白樺木製的門,迴盪在白色的房間裡。
「進來。」
簡短的回應,向門外的來訪者傳達了許可。
偉德.盎格沃緩慢且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來,進門後,見沒有進一步的指示,他便微
低著頭靜靜地站在門前等候。
在這房間的主人面前,所有人都只能等候他的指示。
過了良久,房間的主人才自沉思中抬起頭來。
「偉德。」一股低沉、自負,並且帶著令人無可質疑的威嚴的嗓音,從他的鬍鬚之下透了
出來,而就連那鬍鬚,也是純白的。
偉德戰戰兢兢道:
「是,臣下在,請問陛下有何指示?」
聽著偉德戒慎恐懼的語氣,房間的主人滿意地笑了。
「放鬆點,我只是想找你談談而已。」
「不勝惶恐,陛下。」
「接下來,直說你的意見無妨。按照傳統,也差不多是該正式立梅西為王儲的時候了,而
我確實也有意如此,你說呢?」
偉德聽了,先是思索一陣,才深吸了一口氣,以豁出去一般的氣勢答道:
「恕小人斗膽,雖說梅西殿下性情良善,確實有仁君之姿,但我合眾國為大陸第一大國,
更別提陛下您在不日內更將統一其餘諸國,假如陛下是打算在統一後便讓王儲即位,只怕
新王繼位後,政權尚未穩定,諸國舊政權便藉機起兵造反。縱然仁君確實有助於我國的長
治久安,但值此動盪之際,臣下認為果斷、富謀略且較為尚武的次子方為合適之人選。」
原先以手支著下顎,閉著雙眼沉思的泰倫尼微微張開雙眼,凌厲的視線如電一般射向偉德
。
「連你也這麼說?」
偉德趕緊低下頭道:
「臣下無意冒犯,只是如同陛下所指示的如實說出心中所想。」
泰倫尼的目光一動也不動,看得偉德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生怕自己惹得這位以好戰殘忍
而聞名的君王不快。
泰倫尼緩緩收回了目光,微仰著頭望向白石所砌的天花板。
陛下沒有馬上命令自己滾蛋,也就表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偉德心中如此告訴自己,他
仔細觀察著泰倫尼的表情試圖猜測對方的心意,但一如往常,國王毫無表情的面孔讓他完
全無從揣測。雖說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好久沒有仔細注視國王的偉德,發現國王也開始
老了。
而這個事實,也令比國王還要老得多的他有些感慨。
不論是陛下還是自己,都老了啊。
這個念頭自腦中浮現的瞬間,偉德忍不住想起那些飛逝的日子。
轉眼間,二十八年就這麼過去了。當年那個龐大而殘酷的賭局、那個掀起了滿城腥風血雨
的屠殺,還有當時那位心懷憤恨、野心勃勃,卻仍未經世事的少年,都已經是許久以前的
事了。想到從前的那位少年,再看著眼前沉思的陛下,兩個影子交疊在一起,令偉德突然
感到有些迷茫。
「好,你先退下吧。」
泰倫尼閉上了雙眼,並如此說道。
「是的,陛下。」
偉德應道,他揮去腦海中的多愁善感,深深一鞠躬後,輕輕地推開了白樺木門。生怕吵到
不願他人繼續打擾的王,他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那至高的白色王座。
牽涉到整個王國、甚至是整個大陸的賭局又再度開始了。
偉德冷靜地不讓自己心中的喜悅表現於外,他很高興,就王沒有明顯表現出不悅這一點來
看,自己的賭注沒有下錯。就算就目前而言也許真的下錯了,肯定也還有翻盤的機會,至
少再怎麼說,自己的腦袋,還好好地連在身體上。
「這一把,還有得賭。」
用沒有別人能聽見的聲音,偉德悄悄地喃喃道。
這時,一個偶然浮現在腦海裡的念頭讓他不禁自嘲的一笑。
人是不是愈老,卻反而對權力愈是心熱啊?
法萊雅突然拉住韁繩示意馬兒停下來,納悶的溫德爾,也只好跟著停了下來。
兩人沉默了半晌,溫德爾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
法萊雅沒有回答,她微抬起頭仰望天空,標準的思考模式。
又考慮了好一陣子後,她才突然說道:
「我們繞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
「當然是領主的城堡囉。」
溫德爾皺了皺眉,但是他沒有那種許多人在這時會有的反應,也就是直接不經大腦的反問
為什麼。這不是他的習慣。
見半晌對方都沒說話,法萊雅轉頭看了看溫德爾。經過了好些天的相處,法萊雅也能從他
深鎖的雙眉看出他還在思考著所有可能的前因後果,並試圖推測出原因。又等了好一會兒
,看溫德爾依舊一言不發,法萊雅輕挑娥眉,並搖了搖頭道:
「嘖嘖,先前的談話還讓我以為你挺聰明的,但是看來還是不夠敏銳吶。」
對此,溫德爾只是面無表情地回敬道:
「剛見面時我還以為你是屬於冰山美人那類型的,看來你還挺愛捉弄人的嘛。」
法萊雅臉上微微一紅,她也不甘示弱道:
「要說這點,你也差不了多少。平常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結果卻是個伶牙俐齒的小子。
不說了,回到正題吧,你認為我這麼決定的理由是什麼?」
「你應該是認為他們正陷於危險之中,所以打算去保護他們吧?」
「喔?我還以為你會說是我怕他們去告密這種蠢話呢。」
原來她早就發現自己在擔心這個啊,溫德爾突然覺得對方敏銳得有些可怕,但他只是回道
:
「怎麼可能,如果是去告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而且如果他們真的要告密的話,以波
恩的身手,大可那時候直接動手把我們給押到領主那兒去吧,至少」
溫德爾瞟了法萊雅一眼,
「他會覺得他有能力這麼做。」
法萊雅饒有深意地說道:
「不錯嘛,那你再說說看,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們陷於危險中呢?」
「因為你認為他們是屬於梅西王子那一派。而很明顯的,波恩他們在聽到我們的推論後,
便想去質問修斯伯爵是否真是為了次子而保存兵力吧。」
溫德爾聳了聳肩,加了一句道:
「雖說在我看來,區區兩人就想直接去質問領主,無異於是羊入虎口。」
「先不論你的看法是否正確,我會如此認定的理由呢?」
溫德爾迅速地整理了下思緒後道:
「第一,一開始波恩他們說要和我們同行時,並沒有說到要拜訪領主,而只是說要到伊特
納河乘船,但卻中途改變了主意。
第二,改變主意是在我們談及領主隱瞞他握有私兵可能的原因之後,而且當時波恩的臉色
顯得很難看,可見他們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第三,他們說原本要順流而下回到莫諾珀利,既然他們是住在合眾國的首都,和宮廷的人
員有所瓜葛的機率也不小,況且波恩又說他和修斯伯爵是世交,不論是否是說謊,他們的
地位相當高應該也是無庸置疑了。」
儘管表情看似不太情願,法萊雅還是同意地點了點頭,看來她也是抱持著差不多的想法。
但隨即她又反問道:
「可是照你這麼說,他們也有可能是跟領主一夥都是次子派的,然後在發現連一介平民都
能輕易發現自己意圖謀反之後,想要趕快商討對策吧?」
為什麼法萊雅一副像是在考驗自己一般不斷的問這些她應該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呢?溫德
爾不禁這麼想,但他只是答道:
「確實,這也不失為一種可能,但如果是次子派,妳就沒有理由要回去領主的城堡保護他
們了,而且……」
「而且?」
像是終於等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法萊雅迫切地追問道。
「如果我是次子派的,當我發現有平民知道我們的陰謀時,我應該會直接將他們殺了滅口
吧。」雖然對於自己是不是真的下的了手,溫德爾也有些懷疑,但毫無疑問的,這是最實
際的方法。
但顯然,這不是法萊雅希望的答案,她臉色一沉,冷冷地問道: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雖然搞不清楚法萊雅為什麼突然間有這麼劇烈的轉變,溫德爾還是點頭道:
「嗯,這是最保險的作法。」
「儘管對方可能只是聽信了謠言的平民?」
「但是你不能否認對方也有可能是第一個有這種推論的人,而且就算對方只是聽到謠言之
後隨口說說,只要多一個這種人,謠言散播開來的機會就更大。」
「你是這樣想啊……」
法萊雅嘆了口氣,溫德爾感覺得出來,短短的幾個字與嘆息之中,蘊含著隱隱的失望之情
,但究竟是對什麼失望,他也說不上來。正當他想說些什麼時,法萊雅卻又繼續道:
「回到你剛剛的推論吧。大致上而言,你的推論都沒錯。瑞佛和波恩一定是世子派的,不
,應該說,那肯定就是世子梅西以及其護衛,波恩的姓氏與名字暫且不提,瑞佛這名字卻
肯定是化名。」
溫德爾不禁吃了一驚道:
「那個孩子就是王子殿下?這也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並非武斷,因為世子目前確實正在秘密進行著合眾國境內的巡遊,只是這件事只有極少
數人知道。再者,帝賽爾、也就是王室一族,他們的髮色天生便是極為稀有的火紅色。另
外,你還記得嗎?在我們談論那件事的最後,那孩子要波恩冷靜時的語氣。」
溫德爾困惑地皺了皺眉道:
「他的語氣有什麼特別的嗎?」
法萊雅點頭道:
「那是絕對的、不容質疑的命令式口氣,只有身處高位的人,才會有這種語氣。」
溫德爾遲疑道:
「但如果他真的是世子,卻還做出這種判斷,也未免太愚蠢了吧?就兩個人去找握有兵力
在手的領主理論?」
「也不能說是愚蠢,反倒該說是歷練、或者經驗的問題。」
溫德爾側著頭表示不解,而法萊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
「對沒有經歷過的人來說,很少人會覺得,就連飼養許久的老狗,有時也是會反咬自己一
口的。」
而那微笑中,似乎含著一份掩不住的悲哀。
「大哥,你聽說了嗎?」
正打著瞌睡的高個士兵抬起頭來,睡眼惺忪的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麼異狀,有些不悅地
向另一名站哨的士兵道:「聽說啥?」
「薩奇國給皇家的軍隊滅了啊。」
「所以呢?」高個士兵打了個大呵欠。
「才花十三天耶,十三天!」
「十三天又怎麼樣,薩奇國才那麼個丁點兒大的國家。」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好歹從國界那兒用快馬騎到薩奇國的首都也得花個三五天跑不掉吧
,結果竟然才花十三天就把它給滅了?這也太誇張了吧?」
「你是聽誰說的?」
「傳令兵來向領主大人報告時,我在旁邊聽到的。」
「如果你是聽到傳令兵親口這麼說,那就錯不了啦,那些傢伙只有兩個優點,第一是該傳
的話是一就絕對不會傳成二、該傳左就不可能傳成右,另外一個就是屁股硬得跟鐵一樣。
」
「硬得跟鐵一樣?」站哨士兵納悶道。
「才不會騎馬騎到裂開啊,菜鳥。」
「可是屁股本來就是裂……」
不顧他的反駁,高個士兵不耐煩的打斷道:
「菜鳥,你應該還不到二十歲吧?」
「是還沒,但是我明年就滿二十了!」
「那就對啦,俺才不管你是明年滿二十還是後年滿二十,總之,菜鳥就是菜鳥。俺告訴你
,要是見識過以前第一和第二擴張期的時候合眾國的軍隊是多麼所向披靡,你就一點都不
會覺得奇怪啦。」
「有這麼厲害?」
高個士兵回憶著往事一般出神道:
「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總覺得就像敵方的戰略跟布局都被看穿了似的,我方常常
都是順利無比的一舉拿下敵人的重要據點。哈,那種把敵軍殺的措手不及的感覺啊,說實
話,可真不是一般的熱血沸騰。」
高個士兵比手畫腳地說著,回憶起當年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情況,他有些熱血沸騰了起來
,就連原本的睡意都被驅散了大半。
「是喔……」
年輕士兵聽完嘆了口氣,
「我也好想上戰場為國效力,而不是老是在這邊輪哨,感覺就只是浪費生命。」
「唉」
高個士兵瞟了他一眼,接著也長嘆一口氣道:
「所以我才說,菜鳥就是菜鳥。俺告訴你啊,就算仗是打贏的,也不代表友軍沒有死傷,
要是運氣差一點,戰死後被葬在烈士崗的人說不定就是自己了。所以啊,說歸說,俺還是
寧可在這邊站哨,也不想拖著這把老骨頭上陣來賭俺的運氣吶。」
啐,老鳥都這麼說。
年輕士兵雖然沒有反駁,但心中還是如此想著。
話題告一段落,他繼續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看周圍有沒有任何異狀,突然間,他注意到遠
遠的通向城堡這邊的路上,似乎有兩個人正緩緩的走過來,照那體型,其中一人好像還是
小孩。
「大哥,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兩個人正往城堡走過來?」
「哪裡?」
聽到這句話,又開始打著瞌睡的高個士兵一下子全醒了過來,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後,啐了
一口道:
「嘖,八成又是哪個無知的老百姓帶著兒子到處亂闖,走吧,咱們得去把他們趕走。」
「可是就算是平民老百姓,也應該知道領主的城堡是不能隨便靠近的吧?」
「很多老百姓可是笨得要死吶,不信?不然這樣吧,俺跟你賭,如果他們是什麼大人物,
俺就幫你值這個月的哨。」
「如果不是呢?」
「那還用說,如果不是,你小子就準備值兩倍的哨吧。」
高個士兵自信的笑道。
「殿下,您還是執意要如此嗎?」
波恩面有憂色的向瑞佛,不,應說是梅西.帝賽爾,如此問道。
「毫無疑問。只要仍是合眾國之王子,我便有責任去質問任何私藏兵力而不接受王國徵召
的領主。」
「那您也大可回到宮廷後再向陛下稟報,經由正規程序要求核查其兵力啊?」
「若是經由正規程序,消息一定會中途先行走漏,然後等王國的使者前往核查時,修斯伯
爵早就先把私兵不知藏到哪兒去了。」
梅西很清楚官僚的正規程序會有的漏洞。
「但是殿下……」
「別擔心,前幾天我們不是才剛寫過信向父王報告過現況嗎?假如我們在這段時間有所不
測,父王會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況且修斯伯爵也不是笨蛋,他是不敢對我輕舉妄動的,我
曾偕同父王接見過他數次,他不可能不認得我,更不可能忘記父王的,嗯……」
說到此處,梅西微微琢磨了一下用詞,
「威嚴和魄力。」
波恩聽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一路以來守護著梅西長大的他,很清楚自己絕對無法說
服能言善辯的世子,
「好吧,既然您都這麼堅持了,那我們就走吧。」
不過暗地裡,波恩已經打好可能必須帶著梅西逃避追殺的最壞打算。
又走沒多久,便見兩騎迎面而來,其上頭的士兵遠遠地便大聲喊道:
「來者何人?再往前便是領主大人的城堡,一般庶民就給我快點掉頭離開!」
波恩與梅西對此不加理會,只是繼續向前走,直到兩騎靠近時,波恩才以不卑不亢的語氣
道:
「煩請兩位向領主報告,梅西王子到訪。」
原先面色不善的兩名士兵聽了,不禁面面相覷,但沒多久便同時爆笑了出來,其中一名面
容粗曠,看起來也較為年長的高個子士兵大笑道:
「哈哈哈,你說的不會是貴為世子的梅西王子吧?俺可沒聽過哪國的王子會只帶一名隨從
出巡的,而且王子會跑到這種窮鄉僻壤來?說謊也得打個草稿!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子,
別吹牛了,快帶著你弟弟回家找媽媽吧。現在滾蛋,咱們就不會為難你們,不過,好話不
說第二次。」
面對士兵的無禮,梅西只是無謂的笑笑,波恩則是危險的瞇起了雙眼,踏上前兩步道:
「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倒是想問問你,你跟著修斯領主多久了?」
高個士兵低頭睨視著波恩,不耐煩地說道:
「俺跟著大人水裡來火裡去的,好說歹說也有二十年跑不掉啦,怎麼著?小子,再不滾蛋
俺可要……」
話還沒說完,波恩便插口道:
「二十年啊,那你肯定見過這東西吧?」
並自懷中亮出一塊方形白玉。高個士兵定睛一看,那溫潤無瑕的白玉上,其中一面刻著一
對精緻而深邃的海藍色雙眼,另一面則以黑色的顏料勾上寥寥幾筆毫無規則、卻又予人一
種空靈飄渺之感的優美線條。
「這、這……」
高個士兵不可置信地瞪大兩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又轉頭看了看梅西,注意
到那一頭火紅的頭髮時,他好像也回想起了什麼。突然間,他一鼓碌地翻身下馬,也不顧
腳下的泥濘,單膝跪地並低下頭顫聲道:
「是俺、不,是小人有演不識泰山,求殿下慈悲,饒了小人的不敬之罪。」
而波恩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道:
「至少你還沒遲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吶,但是,你不覺得比起求饒,還有更要緊的事得做
嗎?不過,好話不說第二次。」
一旁的梅西聽到最後一句話,對於刻意模仿對方語調的波恩,不禁莞爾一笑。
高個士兵聽了,則是愣愣地抬起頭來,接著才像如夢初醒一般,轉身向另一名還搞不清楚
狀況的士兵催促道:
「還呆愣著做啥?還想不想俺幫你輪哨啊?」
年輕士兵想也不想道:
「想,當然想!」
但他依舊傻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事。
高各士兵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
「想的話就趕快給俺回去向領主大人通報,說梅西王子殿下來訪!不然你小子就算想輪哨
也得等下輩子了!」
溫德爾的一生中,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不、也許這已經不該稱之為「跑」了。藉著麥
田的掩護,溫德爾與法萊雅兩人壓低了身軀,自其邊緣飛快地奔往城堡的方向。
「看來我們一路以來根本就不需要騎馬嘛。」
雖然溫德爾只是低聲地嘀咕,法萊雅還是聽見了,她冷冷道:
「別傻了,你以為這樣子行動,尤其又帶著一個絲毫不會運用御風之力的傢伙,是很簡單
的事情?要是天天這樣跑,我早就累垮了。」
說著,她左腳往地面一點,溫德爾也有樣學樣地以足尖點地,身子一騰空,強勁的風力又
托著兩人,將他們向前送出了老遠。沒多久,兩人就跑過了廣大的金黃麥浪,眼見麥田將
盡,法萊雅便拉著溫德爾奔向一旁沿山坡而上的樹林。
「小心保持平衡。」
進入了樹林中後,一邊謹慎地在樹林裡凹凸不平的地上選擇落足點,法萊雅不忘向溫德爾
警告道。然而,儘管溫德爾也努力地試圖集中注意力,仍然不習慣這種移動方式的他,還
是好幾次差點因為自己的左思右想而跌倒。一方面,他因為自己遠不及法萊雅而感到有些
窩囊,不僅不具有「御風」這種魔法一般的力量,自認還算聰明的他,似乎就連思考分析
的能力,也總是落在下風;另一方面,他又因為握著法萊雅的手而有些心神不寧,她的手
雖然柔軟,卻意外地有力。
也許正如她的人吧,在美麗的外表之下,尤帶凜然之氣。
突然,身周強勁的風勢消失無蹤,法萊雅也隨之快速輕踏幾下地面後停了下來,而溫德爾
則是因為無法適應短時間內如此急遽的速度變化,騰騰騰地踩了幾步後,笨拙地一跤跌在
地上。
聽著法萊雅格格的輕笑聲,溫德爾狼狽地爬起身來,轉頭看向法萊雅,而對方看懂了他那
個要求解釋的表情,伸手由枝枒間的縫隙指向外頭道:
「你自己看,我說得沒錯吧。」
語氣中還微微透露出一股自得之情。
莫名其妙的溫德爾湊了過來向外窺視,只見稍遠處通往城堡的路上,一邊站著波恩與瑞佛
,另一邊則是一名披著鮮紅斗篷,正以單膝跪地的魁梧男子,其身後整齊的排著兩列共約
莫三十名的士兵。
法萊雅道:
「如果瑞佛不是世子梅西,修斯伯爵是絕不會親自帶著這麼大的陣仗來迎接他們的。」
「嗯……只是距離太遠了看不清伯爵長什麼樣子呢。」
法萊雅不以為意道:
「等等你就能看到了,我們還是快點趁現在城堡沒什麼人看守趕快溜進去吧。」
說著,她牽起溫德爾的手,溫德爾的臉不禁微微一紅,只是法萊雅對此似乎毫無所覺。不
一會兒,兩人便又就著樹林的掩護飛奔了起來。
「只是,你怎麼知道城堡沒什麼人看守?」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溫德爾問道。
「因為領主只要一聽到底下的士兵通報世子來訪,肯定會馬上想辦法把九成以上的士兵召
集到城堡的地窖、密道、或倉庫等隱密的地方藏起來。然後剛剛你也看到了,他又帶著三
十名左右的士兵前去迎接世子,這時就算仍有士兵留守,八成也在城門那個方向。所以只
要我們從城堡背面潛入,就不太可能會被發現。」
「這也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溫德爾微一思考後皺眉道。
「不然呢?」
法萊雅有些不服的嘟起嘴。
「假設有三名士兵留守,三名不算多吧?」
「是不算。」
「好,那三名之中只要有一名是負責看守其他方向,或者在城牆上巡邏,那麼我們登上城
牆時就很有可能被發現吧?」
「不會有那種事的。」
法萊雅雖然嘴巴上強硬,但溫德爾感覺得到,比起堅信不移的篤定,她的回答更像是不被
信任時的賭氣話。
「那如果真的有呢?」
此時,兩人已經沿著樹叢摸到了後牆之下。
「到那個時候,妳總不會」
說到這兒溫德爾頓了一頓,
「要殺了他吧?」
然而,法萊雅的反應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既不是冷酷地說出當然兩個字,也不是生氣地
反駁,反倒是以真摯無比的表情轉頭看向溫德爾:
「你真的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呃……不,嗯……只是遇到盜賊的那時,事後妳跟我說的話,讓我猜想妳會不會這樣做
罷了。」
有些措手不及的溫德爾趕忙解釋道。
法萊雅輕輕點了點頭後,看不出來她有沒有接受這個說法,她只是移開視線呆呆凝望著天
空幾秒,才以微乎其微的聲音道:
「他們眼中的我,是否也是如此呢?」
「什麼?」
溫德爾沒聽清楚。
「沒事。好啦,我們得加緊動作了,仔細聽好我說的話。」
「嗯?」
「等一下站好,別亂動,抓緊我的手,然後等等就像剛才我們進行快速移動時一樣保持好
平衡、穩住重心就行了。既然你能抓到跑動時維持平衡的方法,這應該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是,如果怕高的話就別往下看。」
法萊雅站在牆邊,向溫德爾伸出左手。溫德爾臉頰微微一紅,但看著對方動作如此自然,
溫德爾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他伸出右手握住法萊雅的左手後,法萊雅便專注地
看著上方喃喃道:
風啊,請賦予我漫步天空的翅膀。
片刻間,溫德爾便感到一股甚至比之前飛奔時更為強烈的氣流匯聚在兩人腳底,將他們緩
緩推離地面,看著下方的地面離自己的腳底愈來愈遠,溫德爾努力維持著平衡的同時,本
能地嚥了口口水。
法萊雅見了,湊過來悄聲笑道:
「還是會怕吧?」
溫德爾狼狽地回敬道:
「是啊,哪像妳成天低來高去的,連天空都當平地走了。」
法萊雅聽了不禁噗哧一笑,但隨即面轉嚴肅道:
「噤聲,我們快到牆頭了。」
緊接著,他們上升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貼著牆緣等我一下。」
依言,溫德爾將手緊攀著城牆,儘管腳像是踩在柔軟的墊子上,但一想到那「墊子」實際
上只是無形的風,他還是不由得直冒冷汗並將手攀得更緊。
至於法萊雅則是將手攀在牆跺上,一個借力,便輕巧地翻了上去。
「什」
一個陌生的低喝聲傳來。
溫德爾一聽,便覺事情要糟,沒想到馬上便又傳來輕輕的「咚」一聲,然後那陌生的聲音
便沒了下文。接著,法萊雅自城牆上探出頭來,一臉的不甘,她道:
「好了,上來吧。」
溫德爾如獲大赦般趕緊翻過城牆,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名仰天躺在地上的士兵,長矛拋
在一旁,不知是生是死。
溫德爾嚥了口唾沫道:
「他沒死吧?」
「還活得好好的呢。」
聽到這話,溫德爾放下了懸在心中的大石並接著問道:
「你把他弄暈了?」
「不然你覺得他是自己暈倒的?」
法萊雅沒好氣道。
溫德爾聽出了她的不快,有些納悶地瞄了瞄法萊雅,但一轉念間,他便明白了她在為什麼
而生氣。
真是個好強的女孩子,心中如此想著,溫德爾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