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仿人
◇
三人乘坐的警車行駛約一小時後，抵達灣岸地區的水泥地。
其一角切下大海的一部份。車子停於該處。
波浪拍擊而來發出聲音，海水傳來腥味。
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得到，這是東京灣罕有人煙的地方。
於乘坐警車時，漸漸遠離都心地區，要去的地方明顯不是警察署。
布津野儘管注意到了，但卻沒有指出這點引發騷動。
同乘一車的警官也把這當成好事，並未向自己搭話。
「下來」車門打開。
布津野帶著六跟七走下車。
冬天的港口格外寒冷。七正顫抖著，布津野脫下外套披於她的肩上。
她相當畏畏縮縮的，原因大概不只低溫。
有眾多人圍在布津野一行人的周圍。
不僅有警官，也有一群像是亞裔外國人的人加入他們。
「Hey, are they the optimized children?」
「Yes, present the money that you promised」
一批外國人跟警官於遠處對話，聲音傳了過來，使用的語言似乎是英文。
七抓住布津野的腰不放。
布津野抱住七的肩膀望向六。
六看著那群外國人，並沒有露出像七那樣的恐懼表情。
他的眼神銳利，沒有一絲輕忽地巡視周圍。
「好了」那名刑警走到眼前。
「刑警先生，這裡是哪邊？」
「小哥，你運氣真差。跟到這邊真是大錯特錯。
現在我們在那邊跟外國人談話對吧。那是為了把這些孩子賣掉的交易。」
「為甚麼……」
布津野對跟預期一模一樣的展開啞口無言。
自己於事前聽過六跟七身處的狀況，自認為已經理解了。
但那內容實在太過偏離日常生活。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於內心的某處還留著這種疑慮。
「到交易成立為止，好像還要花一點時間……
不要搞出什麼事。要是你亂來，我就非得讓你嘗些苦頭……那些孩子也會跟你一起。」
刑警拿出香煙點燃。有十幾名警官包圍四周。
布津野屏息。
「唉，簡單來說就是政治。」
刑警吸了一口菸後，猛烈吐出。
「基因最佳化法開始實行已經過了三十五年。
說起來你看起來是未調整，二十七歲左右嗎？」
「……三十歲。」
「這樣啊，真是稀奇。
像你這年紀的傢伙，大家都調過基因了吧。不是很辛苦嗎？
警察也是一樣。雖然不在這，但那些新人都是『仿人』。
優秀得莫名其妙。真的。看著他們就覺得自己真是白癡，變得厭惡起自己來了」
刑警扭曲表情後，便從嘴角洩出香菸的煙。他拿出一根菸遞給布津野，問「要抽嗎？」，
而布津野瞪回去拒絕了。
「表情不要那麼恐怖嘛。
話說，我是覺得你大概知道，但只有日本允許對小孩操作基因。
多虧這點，日本這幾十年來一直受到外國厭惡。
說是操弄人的基因違反道德。
可是，最近外國的那些人也漸漸稍微改變了態度。」
「這跟這些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呼，冷靜點冷靜點。
小哥，我說過了吧。這是政治。
要說明也有個順序。因為我們可沒有像那邊的白色小鬼那樣包著好尿布。」
刑警於布津野的眼前左右搖晃點燃的香菸。菸味刺激鼻子。
「他們到了最近才終於發覺。這樣下去就是日本一人獨勝。
那些仿人使得日本產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景氣變好，他們所創立的公司一個接一個打倒了世界的大企業。
小哥，你知道嗎？
目前世界的金融交易有一半以上都是日系企業的。
似乎在這十年有一半的世界經濟是由日本所掌握喔。」
可是實在不怎麼清楚這種難懂的事。刑警這樣苦澀地笑了。
「然後呢，美國、中國還有其他國家都很著急。這樣下去會很糟糕。
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將自己先前持續批判到底的基因操作合法化。
跟日本的差距就只是不斷增加。這時他們這樣想……」
「要是誘拐日本的小孩就能夠填補這差距……？」
「沒錯。小哥腦袋還真好。但是稍微欠缺了點現實的想像。
想想看，抓了小孩後，分析他們的基因情報，對新生兒施以那份基因操作。
這種時間他們已經沒有了。畢竟他們連操作基因的普通設施都沒有啊。」
「……什麼意思？」
「還有更加簡單的方法吧？」
布津野皺起眉頭。除了不愉快以外，沒有辦法形容這男人低劣的笑容跟對話的內容。
「喂喂，你真的不知道阿？小哥有點單純過頭了呢。」
刑警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
「簡單且原始的方法。讓誘拐過來的仿人生下小鬼頭。
這樣的話就能夠做出一堆有著優秀基因的自家國民。」
布津野瞪大眼，不禁用力抱住七。
不快於全身流竄，有種想吐的感覺。於自己眼前的這男人究竟為甚麼那麼高興？。
「所以，會讓他們高興的是年輕，十二歲左右的小孩。
因為可以讓他們立刻生，不管多少次都可以生。」
刑警發出響亮的哄笑聲。
「特別是那邊的白色小鬼賣的價格更高。據說兩具就有五百億。還真是貴的人偶啊。」
「你為甚麼！將這種事說得那麼高興！」
刑警像是痙孿般嘻嘻嘲笑著。那帶有瘋狂的聲音很刺耳。
「這樣阿。我看起來很高興阿。
沒錯、沒錯，我說不定確實很開心。小哥，你現在活著很高興嗎？
啊，我至少最近十幾年一點都不快樂。
喂，小哥。我們『未調整』究竟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
刑警深深吸了一口菸後，像是嘔吐般吐出煙。
「喂，因為『仿人』，社會完全不需要我們『未調整』了。
小哥，你知道嗎？現在未調整的失業率是30%，工作就只有體力勞動跟手工作業。
成功的公司幾乎都是仿人的企業。
你知道嗎？就算是肉體勞動，似乎也真的沒有必要。
只要有他們做的AI跟工作機器人，就能夠將我們的勞動力全部替代掉。
可是，這樣做的話，未調整的失業率會更加惡化。
所以政府因為憐憫而限制引進它們。真是好心。」
布津野想起今天早上於職業介紹所發生的事。
於那裏聽到未調整可以接受特別的生活保障。
就算受到優待可享有最低限的生活，但社會並不需要他們的存在。
「最佳化開始前的自殺率聽說約0.03%，一萬人中有三人自殺是原先的正常社會。
小哥，你知道現在三十五歲以上的自殺率有多少嗎？」
刑警好像笑累了。
「……0.5%。每年，一萬人中有五十人自殺。
算出來的結果是，要是過了十年，未調整中有5%會自殺而死。
不愧是他們，腦袋還真好，真是設計得相當優秀……。
我的同事也已經有幾個人死掉了。
上吊、臥軌、也有人是打了沒收的毒品後，用槍自殺。」
「……」
布津野有好一段時間沉默下來。自己也失業了。
深切明白如今的社會對未調整嚴苛到殘酷的地步。
布津野的周圍經常都是美麗且優秀的人。
自己跟友人之間的差別並非個性，而是單純的優劣之差。
每當自己被迫體會到反抗、累積努力的無意義後，就會痛苦到想乾脆一死百了。
為甚麼我是未調整呢？
布津野從腦中揮去這份不知曾經重複過多少次的對母親的怨忿。
「就算是這樣，這些孩子也沒有罪。」
「……嗯，這種事我明白。但是，小哥，我們身上也並非都是罪孽阿。」
「……」
刑警忽然伸長脖子，朝外國人跟警官正講話的方向望去。
負責交涉的警官察覺到刑警的視線，舉起了手。
「交易似乎談妥了。小哥，雖然對不住但請你去死吧。」
刑警說完後就從懷中拿出手槍，對準布津野的眉心附近。
◇
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都在一瞬間。布津野也只有曖昧的記憶。
最先動的是，六。
六悄無聲息地接進刑警，撲向瞄準布津野的手槍。
瞬間從刑警那裏劫走了手槍。
刑警一臉愕然。而六將手槍指著他的心臟。用嚴肅的聲音高聲說：
「不准動！」
周圍僵住……但，只有被槍指著的刑警是例外。
「射啊！你們也不要發抖，對仿人的小鬼頭害怕什麼阿。」
刑警這樣大喊，完全不理會對準他的手槍，襲向六。六向後跳躍，輕巧地躲開了。
「啊！不要！」
七的叫聲從後方傳來。
回過頭，發現警官將七壓倒，跨坐於她身上制伏了她。
「七！」六的注意力渙散。
「你這小鬼！真是好強！」
刑警趁著六一時不注意，橫掃一腳踢飛他。
──我是為了甚麼在這裡呢？
「不要、不要……不要，住手！」
「放開七，不然就開槍了！」
「射阿，我剛剛不是就一直說了嗎！」
刑警揮拳。
六打算躲開但還是被毆打了好幾次。
七害怕的微弱聲音。
周圍的警官拿出手槍。
開始縮小對六的包圍。
──我……
六砸了一下嘴，舉起槍對準刑警。將手指抵上扳機。
──不行。
身體鼓動，思考停止，感情沉澱。
布津野對六伸出手，在他按下扳機前奪走手槍。
周遭的人有一瞬間停下腳步。
六瞪大眼睛盯著自己。
刑警位於自己身邊，露出奸笑的臉龐。
「小哥真是天……」
布津野將槍口對準那露出奸笑的嘴角。
砰！
扣下了扳機。
那聲音實在相當冰冷且單調。
白色的肉片似乎是碎裂的一部份大腦，它跟紅黑色的血都非比尋常地臭。
──下一個，七。
轉過身，同時向前奔馳。
警官制伏住七，他愕然地看著自己。
將跑過去的勁頭加於軸足上，用迴旋踢對著警察的臉橫掃過去。
原先蓋住七的警官被打飛。
警官於地上滾動，對著他隨手砰、砰地射了幾槍後，覺得好像聽到了哀嚎。
布津野環視周圍，發現其他警官正舉起槍。
立刻躍起。
眼前的槍口噴出火花，身體的某處傳來灼熱感，但無視它。
深入集團的正中央。
纏住對手拿槍的手腕反折關節，讓他失去平衡。
掌擊對方變得毫無防備的臉部，繞到背後拘束起來。接著全力把他撞到集團中央。
包圍圈從那處崩解。
空隙產生，衝進其中。
攻擊左側警官的側腹，折斷肋骨。
傳來嗚哇的呻吟聲。
抓住他的臉砸到水泥地上。
喀，發出頭蓋骨的碎裂聲。
──下一個，
有名警官從背後撲來。回過頭的同時，用肘槌刺入他的心窩，
對方因劇痛而將身體彎成ㄑ字型，按住他的後頸再對臉補一記膝蹴。
──下一個，
右側的警官大叫著衝過來，用腳後跟踏碎他滿是破綻的膝蓋
──下一個，
隆隆的轟鳴聲從空中降下。
上空不知何時停著一架直升機。有某個小物體從它上面扔下。鏘、鏘地彈跳著。
咚、咚、咚！
那東西爆開來，閃光燒灼雙眼，爆音震撼全身。
視野染上白色。嚴重的耳鳴抹去所有的聲音。
閃光……彈？
從周圍斷斷續續地聽到警官們的怒吼跟像是悲鳴的聲音。
而那些聲音一個個成了呻吟聲，減少了數量。
有某人闖入。
「布津野大哥！」
耳邊傳來宮本的聲音。
「放心，兩人都沒事。待在這裡，我們會把剩下的人全部拘束起來。」
腳步聲逐漸遠離。大概是宮本跟他隊員的吧
視力緩緩回復。模糊的視野一取回輪廓，就發現有兩名孩子正打量著自己。
他們的美麗令人覺得超凡脫俗。
「你們沒事，太好了」
說完後，布津野的腳就搖搖晃晃地，無法站穩。
他就這樣放棄一屁股坐下。用全力抱住兩人後，才察覺自己全身停不下顫抖。
但是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不知不覺地哭出來了。
七緊緊回抱住布津野的頭。
六也支撐著布津野的肩膀。一直被他抱著。
「太好了，太好了」
布津野漏出嗚咽，不知重複說了多少次。

「我好像有點強」

最強的未調整者

51歲就會有老婆了 沒事兒

他應該40就有了

感謝翻譯推

第一次生死相拼的場面 就殺了至少5人吧辛苦布津野了 <(_ _)>

感謝翻譯

想想很悲哀的是 男主角至少在戰鬥力上是頂尖的但一個正常社會都不一定會讓這種人有發揮空間了更何況是那種調整者宰制的社會男主角布津野這種情況就算是典型的"習得無助感"吧

這話翻譯的真漂亮，讓我學到好多，再次感謝

感謝翻譯！原po不翻的話，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本好書

話說之前說這部作品有主人公最強的標籤是代表不會與調整者發生衝突?

請靜待之後的發展XD

讚！推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