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evangelew (uwe)》之銘言:
: 老實說
: 這部漫畫難以有代入感
: 就像原PO說的這是社會敏感議題
: 容易跟現實社會做聯想、比較
: 但跟台灣社會有些文化上的出入
: 聲之形描繪的欺負時期 應該至少要在高中或是國中場景
: 在台灣小學生比較難發生這種事
: 一來是在小學生的時候 是怪獸家長會容易出現的時期
: 二來是小學生對老師還有很高的敬畏感
: 老師的管教還是有他的用處
: 不像國中、高中時期 叛逆期到了
: 那種不斷在課桌椅塗鴉、黑板塗鴉以謾罵同學
: 甚至不斷弄壞昂貴的助聽器等
: 總覺得在台灣不太容易出現阿
: 另外一點想說的
: 一副會動手打人樣子的男主角 在班級被公開欺負...
: 這有點太妙了
: 同學們都是不怕被揍嗎 我說
: 就像原PO說的 敢還手學會反抗 證明自己變了 別人看待你的眼光也變了
: 真實世界
: 西宮這種個性會比較容易被欺負的
: 石田大概是絕緣吧 可能會跟班級的同學會有隔閡感
: 但被這樣欺負
: 誰會想去惹 不好惹得對象呢
文長
我自己就是先天的重度聽障 很久以前就看過<聲之形>
我可以用自己的經歷跟各位保證
漫畫中描寫的劇情 尤其是學校生活與夫妻離異的部分
或許程度上有所差異 都是確實發生在生活之中的
在這邊我分享一下我自己以及大多數聽障生的共同經歷
先從學齡前教育開始講
一個聽障小孩能有怎麼樣的人生
取決於父母親發現自己的小孩是聽障後的態度
我被發現是聽障是因為我媽發現我到了三歲還不會講話
我父母都是醫療相關人士 知道像我這樣的聽障兒童要怎麼處置
他們立刻到大醫院安排檢查 為我配了一副助聽器
然後參加一連串的語言訓練療程
簡單的說就是把36個注音符號 以及相對應的詞彙寫在卡片上
然後從早到晚大聲地朗誦
唸得不好 不標準就用藤條打
這是大部分"會說話"的聽障生學齡前過的每一天
我的母親是一個堅毅且嚴格的人 受過極高程度的教育
就算如此她也因此放棄了原先的工作 也因此和夫家不和
也像其他聽障的母親一樣帶我去廟裡拜拜求符水
這告訴我們 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會緊緊的抓著每一根浮著的稻草不放
但我非常的幸運 我母親做了正確的決定
不是每一個家長都知道該怎麼幫助自己的小孩 同時有足夠的資源買助聽器跟訓練小孩
很大一部份的聽障最終無法開口 或無法訓練到足以溝通的程度
他們只好去學手語 去啟聰學校
然後畢業後到薪資一小時不到60塊的庇護工場去折紙箱
也許各位曾經在求學時遇過班上的聽障同學
你會覺得他們表達能力差勁又常常傻笑 簡直就是智能障礙
這不是錯覺
由於這些同學只能用手語和外界溝通
其實聽障者在使用的自然手語的語言架構是非常鬆散的 字彙量也遠遠不足口語
缺少了完整的語言架構 沒辦法正確地學習這個世界的事物
造成了智能建立上的不完全
所以很多聽障/聾人有著"後天智障"的問題
因此 至今對於聽障兒的早期療程就是盡可能讓他學會說話
而學手語是非不得已的最後選項
西宮很幸運地沒有這個問題
雖然不會說話 但西宮的學習能力跟文筆沒有太大問題
我猜除了母親/外婆的全心教育 大量的閱讀與學習以外
西宮自己一定也是個聰明的女孩
再來說到學校教育這邊
一個身心障礙的學生可以在班上相處融洽 可以代表班級競選模範生
也可以像漫畫裡面一樣 受盡欺侮跟羞辱
很大一部份取決於導師用甚麼態度面對這位學生
每一個學生人生中都要面對好幾位不同的班導
而台灣基礎教育界人員實在是良莠不齊
相信我 我已經說得很客氣了
有些老師鼓勵我們這樣的學生 並且讓其他同學認識我們 體諒我們的難處
有些老師看著我嘆息 然後心想幹怎麼這麼衰分到一個燙手山芋
也有老師大搞意識形態 然後帶領全班同學一起霸凌身障的同學
最後一種真的很要不得 但每個身障生都一定後遇到
我國小某一任老師是個女權主義人士
(我先強調喔 真的只是個案喔 個案 拜託不要隔空水桶我)
認為女生比較優秀 男生就是要給女生管 要負擔大部分的班級勞務
班上受歡迎的男生必須是早熟 優雅且和女同學有共同興趣的人
這下可好
我這個聽障的一切行為完全與優雅扯不上關係
而且常常因為聽不清楚造成和別人的誤會
再加上我每次考試我總是可以拿全班第一
看在那些文靜用功的女同學眼裡不是滋味
所以我成了每個禮拜班級檢討會議的固定批鬥對象
聽著同學們細數自己的惡行 甚至有些完全是自己從未意識到的無心之過
(ex:我都叫peterchen33去打掃了 可他就是耍白目裝作沒聽到)
其實相當有趣
但我真的算幸運了
因為我的國小就長到170 體格也很壯
(我猜是我常常沒聽清楚老師說要帶的東西 最後索性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到書包裡
造成我的書包總是超過5kg的緣故)
所以其他人不敢在私底下找我麻煩
但我另一個同學運氣就沒這麼好了
在這本漫畫上發生的事 完完整整的也發生在他身上
包括推進池塘啦 潑水啦 書包被丟到窗外啦真的都是基本款而已
同學們比欺負我更忘情地欺負著他
我真的不願去責怪這些他們
因為我發現當同學們轉移焦點去欺負這位仁兄時
我開始交到了朋友 也不再成為批鬥大會的班底
那時我學到 原來人類與生俱來的惡意是沒有目標的
尤其是對於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們
我們可以很快地轉移對一個人的恨到另一個人身上
而其他的指控往往都是欲加之罪
而我敢說在這位仁兄被霸凌的同時 因為經歷過自己的遭遇
所以我堅持不加入他們的行列
但我知道僅是這樣是遠遠不夠的
我當年應該做的是 在批鬥大會他中站在教室中哭泣時
跳出來 站在他的前面並指著各位同學們說
"你們這群婊子們 給我閉上嘴 他不應該獨自承受你們這些虛偽的指控"
後來我上了國中 因為有了先前經歷
雖然霸凌的狀況依舊
但我更加地知道怎麼去應付這些狀況 避開同學們惡意的焦點並結交自己的朋友
然而 據我所知 這位仁兄始終沒有脫離被霸凌的情況
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也許這段不堪的過去讓我學到了更多東西
但如果可以的話 我不希望這麼早學習到這個社會的現實面
後來 我考上建中 再考上112 再考上112的研所
我畢竟不是聰明的人 在讀書的這段日子我付出過極大的努力跟犧牲
但要說我人生中最辛苦的經歷
我始終認為是3~6歲矯正發音然後天天被打的那段時光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菁英或資優生
事實上 我認為自己不如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
正因為我是這麼的無能
所以我只能更加地努力
上了高中之後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更懂得掩飾心中的那種原始的惡意
沒有人會霸凌我了
但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談戀愛 工作與升遷上的困難
這年頭女孩子們問你說
"我的條件明明就不差 為甚麼要跟你這樣的殘障人士交往?"
雖然聽起來很刺耳
也許我要花錢取越南新娘 也許我永遠只能做一個小小的工程師
但比起那些一輩子只能在庇護工廠裡折紙箱的聽障人士們
我想我的人生是好得多了
那麼 是甚麼造成了我跟這些人的差異呢?
是因為我天資聰穎嗎? 還是我比他們更加努力呢?
我覺得都不是
真要說 應該是因為我的運氣夠好
生在一個有錢為我買助聽器的家庭吧
所以
或許有些人無法體會<聲之形>裡面的那種感受
但對我來說卻是很親切的
因為西宮哨子 對於我們這些現實中存在的聽障人
真的是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最後 我希望至少傳達給各位一個消息
希望各位將來為人父 人母時
為了自己的小孩好 請一定要做完整的檢康檢查
如果發現自己的寶寶是聽障 不用帶寶寶去拜拜喝符水
請帶他去醫院接受治療
他有機會在3歲前正常開口說話
萬一很不幸的是 你的小孩必須終身依靠手語溝通
請一定要求他大量閱讀 並耐心地用文法手語跟紙筆教育他
然後讓他讀普通學校
到了大學時 送他到國外去讀專門的聾人大學(ex:高立德大學)
這樣或許還能挽救他一部份的人生
跟各位分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