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系列討論,稍微插點嘴,因為航海這事和陸權國家的想法不太一樣。事實上洋流和
海風才是重點...當然可能很多人認為自己"知道",但看地圖的時候卻會忘記這點...舉例
來說,歐洲當年去發現美洲,因為逆著北大西洋暖流,可能要好幾個月才能到美洲,但回
程的時候搭上順流,卻可以一週內返回...。
基本上,這意味著,地圖上海洋的部份,因為洋流和海風的影響,會有"壓縮"和"拉長"的
效果。所以歷史記錄裡"某某島國的島民"來貿易很方便,我們卻到不了他們那,可能嗎?
完全可能的,如果那個方向剛好有整年度都和你逆著跑的海流或風向,自然就會發生這種
"別人過來很容易,我們卻過不去"的情況。
而且,南島民族的文明完全把科技樹點在航海技術上了,他們的航海技術很可能遠超同時
期的不少文明大國(雖然船很爛)...,要知道,像夏威夷群島和復活節島這種地方,離最近
的其他島嶼足足超過上千海哩,而且像夏威夷,歐洲人甚至在這一帶海域上來往了上百年
,才發現了夏威夷,因為這地方是遠離海流和海風形成的航行路線...歐洲當時有不少航海
者都有這類記錄,其中不乏連歐洲船長都為之欽佩的南島民族傳奇人物...
節錄一下我看的書(《文明的力量:人與自然的創意關係》)的內容,第11章:
「
全世界最堅決向海上發展的文明,也許應屬玻里尼西亞與美拉尼西亞的文明。這些地方的
文明逆風往海上擴散,憑藉的是航海技術,雖然物質條件有限,藝高人膽大的程度卻超過
世界上其他地方。這是真正從海上產生的文明,以征服人類所面對的最不友善生物圈為基
礎(或起碼是與這種生物圈妥協)。歐洲人於18世紀發現南海諸島時,起初並不知道玻里尼
西亞人有多麼大的成就,也不明白這項成就的性質。他們給波里尼西亞人安排了高尚野蠻
人的角色。
」
「
然而,這些浪漫化的,懷著優越感描述的形象都沒有切中要點,因為依據的都只是島民岸
上生活的物質文化而已,他們的岸上生活沒有宏偉耐久的建築物,沒有陶工藝,也沒有(
多數島嶼沒有)歐洲來的觀察者能辨認出來的有制度的政治體。南太平洋島嶼文明的成就
,
要放到海上才能被完整評估。島民造船的技術和風格,在海上的實用性接近完美;他們的
航海知識也是當時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都不及;他們用蘆葦地圖記事,功用也不輸任何傳
統的書寫系統。
」
「
歷史學家以前不相信古代的玻里尼西亞人和美拉尼西亞人能在海上航行幾千哩,認為他們
只不過是偶然地"漂流"了那麼遠。可是他們留下了海上歷險文化的記錄,例如有史詩記述
某位東加航海者從斐濟返鄉後的慶功食人宴與他英勇的航程,並有一名英國航海者目睹了
發生在1810年的這件事。他們也像北歐海盜民族維京人一樣,會將自己放逐海上,而在他
們自己的傳奇故事裡,以前也有人航行到很遠的地方去參加儀式。大溪地的圖巴亞是庫克
船長佩服的一位航海者,太平洋的各個重要群島之中有哪些島嶼他差不多都知道。
」
「
最初到達夏威夷和復活節島落腳的人,可能也曾受制於孤立的處境。因為與原始波里尼西
亞世界的其他地方相距太遙遠,兩個島的人和毛利人一樣,與其他地方失聯而發展出難以
歸類的特殊文化。夏威夷和復活節島的孤立,除了是因為距離別處太遠,還因為在正常的
航行條件下,根本不可能到達這兩個島。太平洋的氣流系統是全世界最固定的,這些島嶼
因為距離氣流路徑太遠,歐洲航海者往來了上百年之後才意外發現,以文字記錄這些島嶼
當然又是更後來的事。最早到達與定居的玻里尼西亞人究竟是循什麼路線而來,至今仍沒
有人知道。
」
「
夏威夷能克服孤立的限制,顯而易見地是有來自大自然的慷慨贈與。
復活節島卻不一樣,它是即便環境不幫忙也能在孤立中產生文明的代表。整個復活節島面
積不過64平方哩(166平方公里),距離最近的鄰居是皮特凱恩島,也位在1400哩(2250公里
)
之外,與其他陸地相距至少2300哩(3700公里)。
」
接下來是重頭戲,個人覺得最非人的段落:
「
現今有科技之助的航海者幾乎無法想像當時判定航向的方法。玻里尼西亞人航海憑的是直
覺,1970年代某件給傳統領航者的忠告寫著:"不要盯著帆看,要憑風吹在你臉上的感覺
駕駛。"有些領航者會躺在舷外浮體上來感覺夜晚海面的起伏,據18世紀一位歐洲人觀察
所見,"最敏銳的平衡計是男子的睪丸"。領航者能夠根據信風造成的長距離的海面起伏修
正僅僅幾度的變化差異,並記錄在蘆葦地圖上,馬紹爾群島的這種航海圖有些至今仍保存
著。洋流雖然不像風能憑感覺就知道,領航者仍累積了驚人的相關知識:加洛林群島的近
代航海者接受訪問時說,他們能知道出海將近兩千哩外的洋流。
最厲害的是,加洛林群島的領航者看太陽來判斷緯度,看星辰來調整航向。他們根據16組
星辰測定方位,用一套有節奏的歌詠把星辰移位背下來:例如其中有一句說,領航就像"
摘
麵包果",看星辰要一顆一顆地來。據1774年來到這裡的西班牙人說,他們可以相當準確
地
把星辰位置與特定的航行目的地連結,找到他們選定的夜晚停泊處,然後在那裡拋下用石
頭或珊瑚粗製的錨。
」
另一個類似的例子是日本人自己的紀錄。日本人其實很倒楣,他們的海風基本上主要從大
陸吹來,換言之日本人要去大陸甚至在自己內海裡航行,也得面對逆風的大風大浪...但是
也發生過日本人很驚訝地發現,去印度洋因為順風,反而來往很迅速(對照組是土佐日記
的作者描述他們在日本內海,僅僅航行400哩就花了2個月多...)
總之,航海地圖其實要看雙方遠近的時候,得把海風和海流算進去,拿來壓縮或拉長地圖
上兩地的距離,才是真正航海時雙方的遠近關係。而一旦這樣作,台灣很可能是完全遠離
中國沿岸的(南島語族登陸台灣時的史前時代很可能在冰河時期,那時候台灣和中國間的陸
橋還在的)...雖然個人不熟悉中國沿海的海風和洋流,但恰好以前史版爭論朝鮮戰爭前後
中日的航海技術的,有提到中國到沖繩遠比到台灣快得多,順風大概1週內就能到,個人認
為,考慮到航行的順遂程度,夷州是沖繩的可能性遠比有洋流保護的台灣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