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敘事作品吸引人的要素之一,是「人物形象」塑造的生動飽滿,漫畫家藤田和日郎的
作品強項正是如此,雖然畫風並不算主流,然而依靠強大的劇情構築能力、深刻的角色塑
造與情緒渲染技巧,筆下作品無論是《潮與虎》、《魔偶馬戲團》,甚至評價偏低的《月
光條例》,都有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其中「才賀勝」是常常被拿出來討論的人物,作為劇情中兩位主要人物之一,他在讀者間
的人氣很明顯不如另外一位主角「加藤鳴海」,甚至在動畫推出時,也普遍被認為砍線也
無所謂,尤其黑賀村修練篇更是雞肋感十足,角色故事線不討喜的程度,可見一斑,本文
將以人物對照為切入點,討論才賀勝與另一位男主角加藤鳴海、最終反派無臉司令之間的
關係,以此論證他存在的意義。
一、 才賀勝的角色成長曲線
小勝故事線的成長脈絡,是典型的弱小到強大,可分為「精神」層面和「戰力」層面,精
神層面在組建馬戲團的過程當中就得到完整成長;而戰力層面則是在馬戲團篇收尾,及才
賀正二回憶篇收尾後,才一口氣提升。
純論成長過程,有這種典型發展的角色族繁不及備載,像是綠谷出久、漩渦鳴人都是代表
。這種角色成長的描述方式和路徑,好處在於清楚明瞭,小勝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特別
是前期需要艾蕾諾、鳴海的保護,後期可以反過來保護兩人的前後對比,再再凸顯角色的
成長;然而缺點也很明顯,就是「無聊」,同質性的角色俯拾即是,這種套路完全在讀者
的預期之內,因此在發展上,魅力自然無法和近似黑暗英雄的鳴海相比擬。
如果只有《魔偶馬戲團》小勝線,那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謂《潮與虎》的低階版本,
但是有了鳴海線,小勝的無聊反而能產生另外一種解讀上的意義,下面分別比較之。
二、 才賀勝與加藤鳴海-行動意義的證明,終點線的救贖
在故事發展的雙線交織結構中,作者很明顯讓小勝逐步變得越發光明、勇敢;而鳴海則相
對越來越偏激、可怕,這層對比我不多著墨,這邊想強調的是小勝對鳴海的意義。
在故事發展的時間段內,雖然讀者對於兩個角色有相當的熟悉,小勝對鳴海的思念也可以
維持兩方故事不至於完全脫節,但是他們雙方其實並不「熟」,兩人相處時間非常短,只
有故事開頭和結尾有實質接觸而已,尤其是鳴海大半時間是失憶狀態,故事內幾乎看不到
他對小勝的評價。對此,下面從兩個地方來做推論:
第一, 鳴海的行動準則是「保護弱者」(劇情中特別是小孩):在美國醫院篇他有一段
自述,大意是說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保護和陪伴這群病童讓他覺得有意義,這篇章
也是鳴很重要的心境轉折,是戴上小丑面具走上修羅之路的起點。
第二, 小勝線的前提完全是鳴海的行動所造成:鳴海開頭就救了小勝,到結尾前也依
然在救人,他的行動準則存故事開頭到結尾都沒有改變,就算變得偏激而瘋狂,對於孩子
還是會露出笑容,從故事後期第二次前往美國,見到湯姆時可以看出這一點。
綜合這兩件事,我認為對於鳴海而言,救小勝和救湯姆,基本上沒有任何差別,都是實踐
他保護弱者的原則,由於小勝也是主角,我們可以看到他後續的作為,與鳴海對他的深刻
影響,而故事的最後,小勝更是代替鳴海上太空,改變了他原本將在太空站中犧牲的悲傷
終點,其實就是最古典的「善有善報」童話故事,他在故事中所做的一切,所救的人,最
後救了他的命,讓他能和艾雷諾有美好結局,因此我們可以如此解讀:
小勝的存在和行動,證明了鳴海貫串全劇的高貴理念,是有意義的。
小勝線之於鳴海線,是黑暗當中的曙光,把結局導向正面的收束,所以他必須具有正向積
極的意義,才能形成救贖。
三、 小勝與無臉司令-反派自我對話的投射
由於藤田徹底貫徹雙主角的故事(前期主軸偏向鳴海;後期主軸則偏向小勝),最終決戰只
要鋪成到位,參戰者是兩者皆可。
有別於《潮與虎》那樣「我與太陽並肩而戰」的壯烈對決,《魔偶馬戲團》中的最終對決
,毫無壯烈盛大之感,究其原因,我認為是因為作者在這段結尾,並不是想要強調外顯的
熱血,而是沉靜的對話。
故事中角色定位由古到今的傳承,分別是:
白銀 才賀正二 鳴海
白金 才賀貞治 無臉司令(小勝)
佛蘭西奴 安潔莉娜 艾蕾諾
換句話說,如果是鳴海上太空打決戰,就是「白金與白銀宿世的兄弟之戰」,那多半是至
死方休,畢竟要不是他救下小勝,在整個無臉司令的陰謀中,他就只是個路人,他完全沒
有原諒無臉司令的理由,更沒有感化他的條件。
但是小勝就不一樣了,小勝整個人包含出生的原因都是無臉司令陰謀的一部分,故事也明
確點出他是除了無臉司令和狗以外外唯一繼承白金知識與記憶的人,甚至故事發展到最後
也有類似於白金的三角難題,差別只在於小勝的選擇不同,就差這一點,和白金的結局天
差地遠,成為白金的善良版本,更凸顯白金當時的「一念成魔」。所以小勝上太空,意義
就變成:
反派魔王白金和自身良知的對話
結尾這段故事,對話多於打戲,同時鋪下蒂瑪迪那作為恐怖情人的對照,對話中無臉司令
問小勝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在問自己,事實上,不像白銀讓自己的記憶廣布天下,白金
在這裡才是第一次面對和自己有同樣記憶經驗的「人」。這段劇情雖然稍嫌匠氣(太過明
顯的鋪敘),但我對於他的概念是給予高度評價,沒有矯情洗白,就是淡淡的醒悟,兩百
年的瘋狂有點像是要彌補當年毀掉的東西,由於自己的天才,一直拒絕承認當初擄走佛蘭
西奴的選擇是一個錯誤,在最後終於和自己計畫中的副產物,也就是做了正確選擇的「良
知」對話後,才真正得以放下。
四、 總結
以上完全是評價方的解讀,無法證明藤田真有此意,因為這部作品,邊畫邊想的特性非常
明顯,完全不需要為其護航,小勝練功篇的劇情有必要,但是太過鬆散,和前後兩個緊湊
章節比起來更是慘淡無比。
我個人也是喜歡鳴海大於小勝,但是小勝這個角色,我認為是全劇最佳的輔助角色,和鳴海互
為表裡,在結構上,他可算男一,做了開場和收束,但是詳細探究,他同時起到裏主角的
功能,他的存在和行動,讓鳴海、無臉司令的角色立體感得到顯著的提升,此時鳴海就是
故事中男一,結構上絕佳的平衡,帶讀者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角色的行為,這只能說是作
者本身說故事手法的高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