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合歡山上被騙了一百塊。
老闆娘當時奸詐的嘴臉,至今我仍念念不忘。
某年冬天,在學長姐的邀約下,建良參加了大學登山社的活動,前往攀爬合歡山。
由於他的經驗不足,所以沒有和大夥一起攻頂,與幾名學弟一同留在了山腰的民宿小屋。
喜愛拍攝風景的建良,那天下午外出後便在山裡迷了路。
他自認沒有離小屋太遠,卻遲遲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即便天色尚早,溫差下漫起的山間薄霧,使得道路越來越不清楚,不得已只好在視線開闊的一處平地稍作停留。
掠過視線前方的紅色裙襬,無疑是一名小女孩。
身為在地人,他當然聽聞過紅衣小女孩的故事,卻沒有任何一個版本描述成白衣紅裙,而且裙子上還有黑色圓點。
確信自己沒走遠的建良,把對方當成附近人家的孩子,追了上去打算向她問路。
此時從旁傳出的呼喊聲,頓時嚇了建良一跳。
「要不要來碗紅豆湯暖暖身子?」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攤賣紅豆湯的簡陋攤位。
或許是因為起霧的關係,在附近徘徊的他才沒有注意到。
長相清秀的老闆娘看上去三十出頭,由於穿著一件墨綠色深衣,活像是從古裝劇裡蹦出來的人物。
「不好意思,請問妳知道雲湖山莊怎麼走嗎?」
「來碗紅豆湯嗎?算你一百就好。」
笑咪咪的老闆娘,似乎沒在聽建良說話。
「我是問妳路要怎麼走啦。」
紅豆湯也能賣到一百,觀光景點的攤商真的很敢開價。
當然建良沒有指責攤商坐地起價,畢竟自己還要向她問路。
「有看到剛才的女孩嗎?」
「有是有啊,怎麼了嗎?」
老闆娘突然一改做生意的和善語氣,聊起了剛才走過去的路人。
「誘惑是很可怕的東西哦,簡單的聲音、動作、氣味,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就連顏色都能魅惑人心,令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的確聽聞過紅裙代表特種行業,但是在這樣的深山裡?而且還是那麼小的孩子?
「……真是夠無法無天了。」
做出了像這樣義憤填膺的回應。
「怎麼樣,要不要來一晚試試?」
「謝謝,我沒有那種癖好。」
並非蘿莉控的建良嚴詞拒絕。
「您在說什麼呢,我指的是紅豆湯。」
老闆娘泛起生意人的奸詐笑容,再度推銷起自家的紅豆湯。
「就當作是上了我的當,這可是本地名產喔。」
誤解話中含意的他,害臊地紅著耳根回道:
「好啦好啦,記得吃完告訴我怎麼走就好。」
暗自在心裡埋怨的建良打開皮包掏錢,裡面正好只剩下一百元,害他有點心痛。
老闆娘笑著盛了一碗紅豆湯遞給客人,大小跟吃飯的碗公差不多,在都市裡絕對賣不出去。
即便賣這麼貴還沒有座位,但在冷天裡吃個熱的東西,還是讓人感到身心舒暢,建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用湯勺攪拌豆湯的老闆娘,見他吃的津津有味,自顧自的誇讚道:
「紅豆是好東西喔,紅豆象徵思念,世間萬物都是靠思念相連接的。」
沒怎麼在聽建良,發現天色已晚,於是邊吃邊問道:
「可以告訴我……嚼嚼……路怎麼走了嗎?」
「我不知道。」
「欸不是吧!?我都買了妳的東西,現在才跟我說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喔,畢竟我又很少下山。」
被擺了一道的建良,對老闆娘露出怨懟的眼神,但是很快就放棄和她爭執。
他心想反正有行人有攤商,代表這裡應該沒有偏離主要幹道,沿著大路走向下總沒有錯。
「吃完碗還給我。」
建良喝乾最後一口,走向前把碗還回去,忽然注意到老闆娘身後好像有什麼毛茸茸的長狀物,正打算看清楚時,對方忽然用拇指輕抹了一下他的嘴角,抬起袖子掩嘴苦笑:
「看你吃得滿嘴都是,那邊有水可以洗臉,快去快去。」
難為情的建良,應聲後紅著臉往洗手台的方向走去。
他轉開水龍頭,用雙手盛了冰涼的自來水洗臉。
「建良學長,你跑出去要講啊?大家都在找你耶。」
注意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建良,發現不僅兩名學弟站在背後,就連場景也換成了民宿廚房的流理台。
「欸!?可是可是可是──」
滿臉驚呆的他,訝然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位於太魯閣國家公園的合歡山,全長3422米,深受登山客喜愛,卻也時常傳出登山客遇難的消息。
此外,少數在合歡山迷過路的登山客表示,自己曾光顧過一家夏天賣愛玉,冬天賣紅豆湯的流動攤販,價格一百至五百不等,然而至今卻沒有人能證實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