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專訪貓年海岸動畫導演姚江:當你輸了人

作者: medama ( )   2022-11-08 14:3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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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08, 影劇
【專訪】《貓年海岸》動畫導演姚江:當你輸了人生最大的一場比賽後,還能發生什麼事?
文:李奕萱(文字工作者)
台灣動畫短片導演姚江的作品《貓年海岸》於今(2022)年入選奧斯卡認證的美國芝加哥
國際影展、阿爾巴尼亞那拉國際影展,獲得國際肯定。
這部片延伸了大家耳熟能詳的「十二生肖」故事,聚焦在輸家「貓」的身上——正當貓先
生因為游泳輸了、無法進入十二生肖,沮喪不已時,竟意外撿到一個人類寶寶,生命因此
有了轉變。
《貓年海岸》討論的主題是:「輸了之後,你的人生還會發生什麼事?」我們身處贏者寫
歷史的世界,可是偏偏大多數人在人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不斷經歷「輸」。姚江說明,
這個創作的起心動念,正是來自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遺憾。
遺憾似乎一直是姚江的創作核心,2017年推出的動畫短片《(迷)留》,靈感來源是爸爸
的失智症。他描繪一個在沙漠中行走的「駱駝人」,逐漸忘記自己、忘記周邊物件、最後
連妻子都忘了。強烈的3D動畫風格及表現手法,讓這部片入圍金馬獎,也入選東京國際短
片影展、洛杉磯好萊塢短片電影節等國際級舞台。
那為什麼是遺憾呢?姚江想了想,才慢慢講起童年
從想逃離老兵與華僑的廣東話之家,到回頭以此創作
姚江出生於1980年代,有著相對特殊的家庭背景:爸爸是撤退來台的老兵,媽媽則是柬埔
寨華僑,家裡講的是廣東話。小時候,有次老師在班上做調查,問大家母語講什麼,講國
語的有三分之二,台語的三分之一,全班40個人,最後只剩他還沒舉手。老師點了他、問
他講什麼語言、還要他講廣東話給大家聽。
周圍窸窣作響,姚江不確定那是友善還是惡意,但感受得到自己是個「異類」。當時仍是
不鼓勵「獨特性」的年代,他開始隱藏自己的「不一樣」,羞於在大庭廣眾或同學面前講
廣東話,也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家庭。
壓抑自我的生活,多少會喘不過氣,好在畫畫成為姚江的避風港,課本的空白處和字裡行
間全都是塗鴉;數不清的繪畫獎狀與教室佈置,訴說著他對創作的熱情。但在充滿名校迷
思的教育環境裡,姚江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希望趕快獨立、脫離原生家庭,他漸漸放棄
一般認為「沒有前途」的藝術創作,一心追求成績。
他的努力頗有斬獲,一路上來都是念前幾志願,可是大學念的新聞系卻學非所愛,出社會
後的工作也讓他迷惘,覺得那不是自己會做一輩子的工作。於是他重拾畫筆,再加上曾做
過出版社動畫製作的專案管理,便決定在2010年前往美國紐約視覺藝術學校,攻讀電腦藝
術研究所。
沒想到就在這時,他的爸爸罹患了失智症,對家裡造成非常大的衝擊。當時姚江28、29歲
,還沒準備好面對人生的無常,又因為在美國留學,無法盡到照顧的責任,這件事成為心
中很大的遺憾。幾年後,這份遺憾促使他以此為題,製作動畫短片《(迷)留》,梳理自
己的情緒,也向辛苦的家人致意。
蜜月得到靈感,動畫短片獲國內外影展關注
姚江的《(迷)留》從發想、製作到發行的關鍵推手,是他的太太江宜儒。宜儒跟姚江是
紐約視覺藝術學校的同學,她從小生長在陽光普照的屏東恆春,如果說姚江個性像是台北
的溼冷冬天,她則正如故鄉恆春的夏季,總是活力滿滿,笑臉迎人。
迥異的他們截長補短,在家庭和工作上都成為「最強搭擋」,攜手打造「釀作映畫」工作
室。他們同時都有正職,所以都在夜晚、假日做創作。喜歡電影、胡思亂想的姚江擅長故
事、分鏡,理科出身的宜儒對程式碼特別得心應手,在《(迷)留》這部片中,毛髮、特
效、衣服都是由她一手包辦。
更有趣的是,《(迷)留》的故事主軸,是在他們度蜜月時想出來的。那時他們去歐洲自
助旅行,姚江一方面為歐洲人文景觀著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己有了伴侶,開始回看爸
爸和媽媽的關係,最後決定用「伴侶的陪伴與失去」來作為故事核心。
《(迷)留》美術帶有強烈西方藝術風格,曾經有人問姚江,為什麼不是用爸爸的「老兵
」特色作為元素?姚江只能坦白表示,爸爸從來不會主動提過往,被問時也會裝傻,所以
他只能融入自己親身經歷過的視角。
孩子的誕生,幫助創造色彩豐富的《貓年海岸》
《(迷)留》獲得了極大的迴響與成功,姚江馬不停蹄,展開下一部短片的創作。這一次
,他直面自己在美國唸書時,對於「比別人晚起步」的焦慮與挫敗,《貓年海岸》就誕生
了。
「我是個心急的人,但動作偏慢,變成我很急著要成功,但用的手法不見得是正確的,或
是這東西本來就快不來,所以我常常會覺得挫折跟失敗。」姚江說。
不過,原本以為會相對陰鬱、晦澀的輸家故事,卻因為有了小孩,有了極大的改變。姚江
發現小孩長大的快速,讓他很明確感受到生活每一天的「前進」,不斷提醒自己往前看,
不要卡在過去。因此他讓貓先生遇到了人類寶寶,在養育的過程中,重新面對自己的失敗
經驗。
「不是說你失敗就去生一個小孩。」宜儒笑著補充:「而是你輸了人生最大的一場比賽後
,還能發生什麼事?你還是要過日子,整理一下自己,再往前走,所以也算是自我療癒的
過程。」
《貓年海岸》取景自恆春的海岸,宜儒笑稱是「自肥」,因為她想為自己的家鄉做點什麼
,而她家鄉的落山風性格,似乎也為「輸家」做了最好的詮釋。她說明:「恆春落山風很
大的季節,你騎腳踏車會騎不動,可是大家都說,風一直吹、一直吹,你是會越來越強壯
的。」
台灣動畫創作者的夾縫中求生存
用動畫去面對家庭帶來的遺憾與歡欣,姚江漸漸從隱藏身份,變得更珍惜家庭背景的特殊

在疫情爆發前,他還和太太、媽媽一起回到柬埔寨老家尋根,認識媽媽的生命故事。「他
們當初是華僑社區,都講廣東話」,後來柬埔寨的共產黨開始「紅色高棉大屠殺」,他們
就陸陸續續逃了出來。時隔四十年,姚江和媽媽一起重回她長大的地方,撿起一點一滴過
去的記憶。
會想要拿這個創作嗎?姚江還沒有打定主意,不過也有思考製作「動畫紀錄片」的可能:
「我們去影展看到很多動畫紀錄片,那些作品很強烈、直擊人心。」
不過,在台灣要做動畫終究不容易,很多時候,他們拿長片、影集的企劃去提案、找錢,
別人一看到「動畫」兩字,立刻就退避三舍。所以他們也開始往實拍挑戰,結合電影與動
畫的《禦兒神兵》正是一個嘗試。故事講述曾有星夢的媽媽和童星女兒的糾葛,姚江和宜
儒利用「床母」的神話,用動畫打造想像力豐沛的夢境世界,現實則是打算用實拍來做。
目前《禦兒神兵》正在開發中,也入圍了第三屆野草影視提案計畫,雖然未來不知道能否
繼續發展,不過姚江和宜儒早就都培養好了耐心與毅力,將會繼續逆風前行。
「現在就是繼續撐,在這邊久了,就會慢慢沈澱出什麼。」姚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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