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eur Noire】黑之花篇
I. 名為綴歌布萊克的女孩
II. 衝突
III. 第四位鬥士
IV. 榛木魔杖
V. 第一項任務
VI. 未竟之語
VII. 耶誕舞會(上)
VIII. 耶誕舞會(下)
IX. 麗塔史譏的獨家新聞
X. 煉金術師與他的夥伴
XI. 月下的冰晶
XII. 第二項任務
XIII. 馬份家的女兒
XIV. 第三項任務
XV. 『The Moon』
前言:在昏迷期間,三巫鬥法大賽以一種令人錯愕不已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睜開眼睛後,
該發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發生了。
在眾人爭執之際,綴歌卻聽到一盞燈火即將熄滅的『聲音』,當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在離
去之前,綴歌收到了一項邀請…
本章開始:【XV. 『The Moon』】
綴歌醒了過來。
她的頭依然在隱隱抽痛,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躺在霍格華茲的醫院廂房裡面。
「這裡是?」綴歌張開有些乾澀的嘴唇,吃力的發出聲音。
「綴歌,妳醒了!謝天謝地,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激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綴歌轉過頭,看到臉上滿是擔憂的水仙,正帶著害怕的情緒凝視著自己。
記憶慢慢銜接上來,她看到了幻形怪,然後,她的破心術失控了,接著,她聽到了無數的
聲音……
對了,她必須要警告鄧不利多!
「我必須見鄧不利多!」掙扎著打算起身的綴歌嚇到了水仙,水仙連忙按住綴歌不讓她繼
續勉強自己。
「不行,妳還沒完全恢復,妳必須要休息!」水仙阻止了綴歌的行動。
「有人潛伏在這裡,他要讓黑魔王復活,三巫鬥法大賽是一場騙局!」綴歌激動的說。
聽到綴歌的話,水仙整個人愣住了,內心動搖的她,壓制綴歌的力量也跟著減弱,綴歌逮
到機會掙脫了水仙的手,硬是從床沿坐了起來。
「妳說要讓黑魔王復活的人在這裡?」水仙低聲詢問。
綴歌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記得自己那時有託付某個人去警告鄧不利多,那個人是…
「迪哥里呢?我有拜託他去警告鄧不利多,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一個畫面從水仙身上被綴歌讀取,迪哥里與失去意識的綴歌從迷宮中被帶出,他第一時間
找上了鄧不利多,但是水仙並沒有後續的記憶,因為她那時已經焦急地跟著綴歌一起前往
醫院廂房了。
「比賽怎麼樣了?我—」
兩人說話的音量吸引了護士龐芮夫人,她拉開病床的簾幕,嚴肅的臉上寫著不容挑戰的權
威。
「布萊克小姐,妳需要休息,而且這裡不是只有妳一個病人。」龐芮帶著不容質疑的語氣
說道。
「必須要阻止比賽,不然會—」綴歌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比賽已經結束了,所以妳現在不是什麼鬥士,只是一個病人,給我躺著休息。」龐芮略
微提高了音量。
「比賽結束了!?是被終止了,還是有人碰到了獎盃?」綴歌心中滿是驚駭,不知道她究
竟有沒有成功讓比賽停止。
然後,她的破心術從龐芮身上讀到了答案,哈利抓著獎盃,渾身是傷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的
畫面浮現在她心中。
「是哈利!?」
破心術再度讀到了另一個畫面,哈利就躺在他對面的病床上,不過,除了極度疲倦與身上
沾著血跡之外,並沒有任何不可恢復的傷害。
「鄧不利多呢?」
龐芮夫人與水仙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一場更激烈的爭吵闖進了醫院廂房,這裡的寧
靜被徹底破壞殆盡。
「我很遺憾,但事實還是一樣,米奈娃—」康尼留斯.夫子大聲的說。
「你根本就不該把牠帶進城堡!」麥教授憤怒的大喊。
醫院廂房的大門被砰一聲推開,龐芮夫人與水仙透過簾幕望向門口,魔法部長夫子大步走
進病房,麥教授跟石內卜緊跟在他身後。
「鄧不利多在哪兒?」綴歌聽到夫子對著某人詢問。
「他又不在這裡,這裡是醫院廂房,部長,你難道不認為你最好還是—」衛斯理太太生氣
的嗓音從簾幕的對面傳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打擾病人?米奈娃,妳真讓我吃驚,我請妳負責
看守巴提.柯羅奇—」又一道嗓音從門口傳來,這是鄧不利多的聲音。
「現在已經沒必要去看守他了,鄧不利多!部長已經負責『處理』好了!我跟他報告已經
抓到那名出謀策劃的食死人,他堅持要帶一名催狂魔陪他進入城堡—」麥教授怒聲咆哮。
「我親愛的女士!身為魔法部長,我自然有權決定,在我面對可能具有危險的場合時,是
否需要帶—」夫子同樣憤怒地咆哮著。
「那個東西一走進房間就撲到柯羅奇身上,並且—並且—」麥教授渾身顫抖地指著夫子。
她雖然沒有說出最後的字眼,但是在場所有人都很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催狂魔將柯羅奇的靈魂給吸了出來,他已經變得比死還要悽慘了。
「照目前所有的傳聞來看,他是罪有應得!」夫子大聲說。
「但現在他卻沒辦法做口供了,他已經無法再提供證詞,告訴我們他為什麼要殺害這些人
了。」鄧不利多的聲音中有著一絲失望,彷彿現在才第一次看清這位魔法部長。
在他們針對這個話題不斷爭執的時候,破心術讀到的畫面已經足夠綴歌拼湊出事情的大致
樣貌。
整個三巫鬥法大賽的異常,幕後元凶是巴提.柯羅奇的兒子,一名同樣也叫巴提.柯羅奇
的食死人,他囚禁了真正的『瘋眼』穆敵,假扮成他潛伏在霍格華茲。
靠著竊取石內卜的變身水材料,一直用瘋眼的樣貌出現在人前。
(「所以那天,哈利才會看到巴提.柯羅奇闖入石內卜的私人貯藏室,但不是老巴提,而
是小巴提,因為他一直都在城堡裡…」)
柯羅奇一直在暗中引導整個比賽的走勢,並設法在不讓所任何人起疑的情況下,讓哈利成
為拿到獎杯的那個人,把哈利送到佛地魔面前就是他的任務。
他在第三項任務用蠻橫咒控制了喀浪,為哈利清除比賽的障礙,最終,他成功了,哈利就
在鄧不利多的眼皮底下被帶到了佛地魔面前。
只是這樣一個有實力、有城府的可怕人物,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而
且將永遠持續下去,沒有任何恢復的可能,神聖二十八姓的柯羅奇家族在這裡斷了最後的
血脈。
夫子或許還沒有意識到,但他的這個行為已經注定了,他將永遠得不到保守派純種家族的
真心支持。
因為綴歌很明顯感覺到,水仙雖然面無表情地聽著外面發生的一切,但是她的內心已然將
夫子列入了黑名單。
「你真的相信佛地魔已經重生了?就只不過是聽了一個瘋狂謀殺犯的片面之詞,和……呃
……像這樣的男孩……」夫子對著鄧不利多發出一陣訕笑,彷彿面前的人根本不是那位德
高望重的巫師,只是一個被輕易糊弄的老人。
雖然沒有看到夫子的臉龐,但他的心靈讓綴歌有些作嘔,這跟她最討厭的那些人一樣,不
願相信那些不在自己掌控之下的事情。
只願意接受自己能接受的那一面,再用道貌岸然的表象去粉飾太平。
「你看了麗塔.史譏的報導,夫子先生。」哈利的聲音冷不防響起。
「要是我看了又如何?要是我說我已經發現這男孩身上有一些怪裡怪氣的毛病都被你瞞著
不告訴我,那你該怎麼說?爬說嘴?幻覺?」夫子冷冷地看著鄧不利多說。
「聽我說,康尼留思,哈利的頭腦就跟你我一樣清楚,我相信每當佛地魔靠近他,或是感
到一股特別強烈的殺意時,哈利的疤痕就會發疼。」鄧不利多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
如山嶽般高聳的沉穩氣勢。
「所以你是說詛咒疤痕會有警鈴的功能?」夫子說。
「聽著,我親眼看到佛地魔重生了,我看到了食死人,我可以把他們的名字全都告訴你!
」綴歌感覺水仙的身軀忽然震了一下。
「麥奈!」哈利激動地喊道。
「他早就洗清嫌疑了,現在正替魔法部工作。」夫子說。
「艾福瑞—諾特—克拉—高爾—魯休斯.馬份—」水仙從綴歌的床邊站了起來。
「馬份家早就已經洗清嫌疑了,他可是來自一個非常古老的家族,而且熱心公益、樂善好
施—」夫子又說。
「抱歉,我不能裝作沒聽到對我丈夫的指控。」水仙突然掀開簾幕走了出去。
外面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不論你們要爭吵什麼,不介意的話,可以到別的地方嗎?這裡是病房。」水仙的聲音很
冷淡,這一刻卻充滿了不怒自威的嚴厲。
「非常抱歉,馬份夫人,我不知道您也在這裡,但您也聽到了,他們……」夫子有些尷尬
的說。
他頓了頓,試圖重整態勢,把主動權從鄧不利多手中搶過來,不過在他開口前,鄧不利多
就讓他的如意算盤煙消雲散。
「佛地魔已經重生了,你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夫子,第一步,你要先把催狂魔撤出阿茲卡
班,你要做的第二步,就是派出使者去接觸巨人,對他們伸出友誼之手,否則就太慢了。
」鄧不利多平靜的表示。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照做吧,嘎?要是讓魔法社會大眾知道我去跟巨人接洽的話,我的事
業就真的完蛋了。」夫子有些乾澀的聲音,勉強擠出了一絲笑聲。
「你已經被權力蒙蔽了,被你自己對於職位的戀棧所蒙蔽了,你把所謂的純粹血統看得太
過重要,你無法看清真正重要的並不是一個人的出身,而是他未來的表現,你的催狂魔剛
才摧毀了一個古老純種家族的最後一名後裔,而你看看那個人把自己的名聲搞成什麼樣子
。」鄧不利多略微提高了嗓門,他周圍那充滿能量的氣場,讓他整個人散發出逼人的光芒
。
「鄧不利多,我可以把剛才的這段話理解為對純種家族的詆毀嗎?」水仙的語氣不太高興
。
「馬份夫人,這群人簡直就是精神錯亂,真的是瘋了…」夫子顯得有些高興,水仙的出現
讓他像是找到了同一陣線的夥伴一樣,這讓他的聲音有底氣了一些。
「親愛的馬份夫人,妳應該能理解純血家族,有時並非總是對其中的成員帶來正面影響,
個人的命運造化,是和家族分開的。」鄧不利多說。
綴歌總覺得鄧不利多話中有話,而水仙的內心忽然湧出一股複雜的感受,依稀能分辨出驚
愕、愧疚、痛苦和許多更細微的情緒揉合。
「……對於你的主張,馬份家不贊同也不反駁,我們欠你的就此兩清了。」水仙冷冷地說
完,便回到綴歌的病床旁。
進出之間,透過簾幕的縫隙,綴歌看到了驚愕的夫子、還有眾人靜默的注視目光,以及哈
利的視線。
那雙綠色的雙眼從靈魂中透著疲倦,也許,這是哈利第一次看到人心竟然能虛偽到這種程
度吧。
「康尼留斯,你若是能接受事實,並且採取必要的措施,你或許仍然有可能挽救大局,但
你如果還是執意閉上雙眼,不肯正視真相,那我們必然是得分道揚鑣了,你就照你的想法
去行動,而我呢,也會採取我認為適當的行動。」短暫沉默後,鄧不利多再度開口。
一聽到鄧不利多的話,夫子立刻炸鍋了,像是一滴水滴入油鍋中,不安、遲疑全數轉化為
怒意,這讓夫子的聲音尖銳了幾分。
「你給我聽著,鄧不利多,我一直都給你絕對的自由,讓你全權治理學校,沒有多少人會
像我這樣,但你若是想要對抗我—」夫子語帶威嚇,驚怒交加的說。
「我唯一想要對抗的人就只有佛地魔,如果你也打算對抗他,那我們還是屬於同一個陣營
。」鄧不利多的語氣依然充滿了平靜。
外面陷入了窒息般的寧靜,該是選擇的時候了。
綴歌彷彿可以看到與鄧不利多對立的夫子,努力維持著自己魔法部長的風度,氣場卻被全
方位壓下去的窘態。
「他不可能重生啊,鄧不利多,他怎麼可能會……」最後,夫子終於開口,而他的語氣流
露出一絲懇求的意味。
房間響起了某個人大步穿越人群的腳步聲。
「看這兒。」石內卜滿是抑鬱的陰沉嗓音說。
「這是黑魔標記,一個鐘頭前,它燒成了焦黑色,現在已經沒那麼清楚了,每個食死人身
上都有這種記號,同時也是他召喚我們的方法,他觸碰任何一名食死人的印記,我們就必
須立刻施展消影術趕到他身邊。」石內卜的聲音緩慢而清晰。
雖然讀不到真實的心聲,但綴歌感覺得出來,石內卜並不喜歡在眾人面前展示這個標記。
「這一年來,它越來越清晰,卡卡夫也知道,你以為卡卡夫今晚為什麼要逃跑?一感到記
號開始灼痛,我們都知道黑魔王已經重生了,卡卡夫害怕黑魔王找他報復,他實在出賣太
多食死人夥伴了,他們絕不會歡迎他重返陣營。」石內卜說。
夫子似乎並不願意直面石內卜的供證,他只是退後了幾步,拉開與其他人的距離,像是生
怕被這些人的瘋狂念頭感染似的。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職員究竟在玩什麼花樣,鄧不利多,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明天會再
和你聯絡,討論這所學校的管理問題。」房間響起夫子離去的腳步聲。
夫子帶著滿肚子的厭惡情緒,怒氣衝天地離開房間,就在快要走到大門時,突然停下了腳
步。
「你的獎金,一千金加隆,本來是應該舉辦一場頒獎儀式,但照目前的情況……」夫子對
著哈利沒好氣的說。
伴隨著一袋金幣被放在桌子的聲音,夫子飛快地離開了這裡,離開他感到勢單力孤的地方
,準備回到他能感覺自己握有力量的所在。
「我們有工作要做,能請你們都到我的辦公室嗎?」夫子一離開,鄧不利多立刻看著剩餘
的眾人說道。
幾番低聲而簡短的交談後,眾多腳步聲離開了醫院廂房。
「你的魔藥,哈利。」衛斯理太太的嗓音響起。
而後,整個空間再度歸於平靜。
在哈利病床的另一端,綴歌坐在床上,輕皺眉頭,傾聽著從醒來開始就不斷聽到的聲音,
在這裡陷入寂靜後,那個聲音更加明顯了。
(「這是誰的聲音?」)
綴歌聽到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求救,夾帶著深沉的絕望與悲痛,對著不知名的存在拼命乞求
奇蹟。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綴歌忽然發覺自己的破心術跟以前好像有一點點不同,她能聽到的跟
之前比起來似乎變得更加深層,而並非只是『聲音』而已。
(「好難受…好難過…」)
揪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道微小的聲音每呼救一次,就微弱上幾分,彷彿一展即將熄滅的燭
火,在最後用搖曳不定的火光,伸手向天空索求的身影。
在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地方,有一盞燈火快熄滅了。
「綴歌,先睡吧。」水仙遞上一杯裝有紫色魔藥的小瓶子。
「水仙媽媽…」
「妳今晚經歷太多事情了,妳真的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情,等妳醒來在說,好嗎?」水仙
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看著母親擔憂的眼神,綴歌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
她順從地喝下了魔藥,一股無法抗拒的濃濃睡意湧上,如巨浪般衝過她全身,她躺回枕頭
上,迅速進入了夢鄉。
「對不起…」
凝視著熟睡的女兒,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距離,幽幽嘆息聲低吟迴盪著。
綴歌並沒有詢問魯休斯去了哪裡,就算沒有剛剛的插曲,她應該也會知道個大概,可是她
從來不會表現出來,她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一直都是。
早慧的孩子往往會提早失去純真與快樂的時光,是馬份家虧欠了她。
水仙不希望其他人對魯休斯的壞印象影響到綴歌,因為魯休斯並不像其他人口中那麼「邪
惡」,他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水仙希望綴歌能明白。
她真的希望。
-
隔天,綴歌與哈利順利出院了。
在水仙再三要求龐芮夫人確認沒有問題後,她才與綴歌告別,獨自返回馬份莊園。
前一天的事件依然餘波未消,比賽結束後,本該充滿興奮情緒的校園卻密布了濃重的疑雲
,幾項有關於魔法部的新聞讓敏銳的人察覺到不對勁,謠言更是塵囂甚上。
這一片不安的浪潮中,本該返回波巴洞馬車的綴歌,卻來到了城堡內一個人煙稀少的房間
,她的身後跟著好奇的哈利。
綴歌是來尋找那個聲音的,那個即將熄滅的聲音。
她悄悄推開老舊的木門,斷斷續續的啜泣從裡面傳出。
一個蓬頭垢面、渾身汙穢不堪的家庭小精靈,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著。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雙眼無神的男人,除了胸膛略有起伏,證明他還活著之外,屬於這個男
人的一切都已經消逝了,只剩下一具空殼。
「巴提主人,請原諒眨眨……是眨眨沒有服務好巴提主人……」在地上哭泣著不斷懺悔的
眨眨,喃喃叨唸著。
似乎她把巴提.柯羅奇會變成這樣的原因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眨眨的心靈是如此淒婉,以至於綴歌彷彿看到一股濃稠如墨的漆黑正在漸漸沁染眨眨的心
。
那是絕望,深深的絕望,帶著一種最深沉的情緒,不斷墜落到無底深淵,那裡藏著內心死
寂之人的歸宿。
那對他們來說,代表了永恆的平靜,與無法回頭的道路。
「她…」
看著不斷啜泣到不能自已的眨眨,綴歌突然感受到一個念頭,她正想開口時,卻感受到制
止她的念頭。
她回過身,鄧不利多正站在她與哈利身後。
他輕輕搖了搖頭,綴歌便把話給吞了下去。
「是眨眨。」哈利的聲音很難過,他雖然跟眨眨之間稱不上有什麼好的回憶,可是看到眨
眨悽慘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想上前去安慰她。
「不要過來…求求先生…不要過來…」眨眨尖銳的聲音讓哈利邁開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哈利、綴歌,讓我們靜靜送她最後一程吧。」鄧不利多開口了。
他的聲音是如此衰老而疲倦,彷彿這個年紀該有的樣貌回到他身上,他不再是被公認最偉
大的巫師,而是一個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卻無能為力的老者。
顫抖的眨眨抱著柯羅奇,火焰從虛空中燃起,點點火星在他們身上蔓延,慢慢帶走他們的
生命。
眨眨瞪著無神而空洞的雙眼凝視著柯羅奇,伸手為他撫平衣服上的皺褶,與臉上的每一絲
髒汙。
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內心卻陷入最恐怖的絕望深淵。
凝視著那種漆黑,綴歌忽然覺得有些難過,她不想看到眨眨一個人在寂靜中死去。
「眨眨…」
那雙已死的大眼睛混濁地看向了綴歌。
「願妳死後能繼續服務妳的主人。」
那雙眼睛瞬間睜大,有那麼一瞬間好似恢復了一絲神采,一滴眼淚順著臉龐留下,被火焰
吞噬的身軀漸漸消失,眨眨在死去前張開了嘴,雖然沒有說出任何聲音,但是綴歌的破心
術還是聽到了眨眨的心靈想說的話。
在漆黑的心靈之海,迸出了一小道亮光,與最後的感謝。
(謝謝妳…)
火焰徹底吞噬了柯羅奇與眨眨的身影,從此,世上再沒有他們兩人的痕跡。
殉葬的眨眨,讓綴歌覺得很失落,她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照顧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那對照顧者來說是最可怕的心靈煎熬,回憶與美好會變成最殘
酷的毒藥,在時間中慢慢讓人窒息。」鄧不利多的語氣很低,他有一百種辦法可以阻止眨
眨,但是卻沒有一個辦法可以拯救眨眨。
催狂魔的那一吻,奪走的是兩個人的靈魂。
「為什麼…」綴歌低喃著。
「當一個人將自己的所有全部奉獻給另一個人、另一個存在,或者某個信仰,信念崩塌之
時,也會是靈魂死去之時。愛會帶來最強大的力量,卻也能帶來最絕望的黑暗。」鄧不利
多說。
「眨眨愛著柯羅奇嗎?」綴歌的目光從眨眨消失的空間移開,抬頭看著鄧不利多問道。
「恐怕是的,她不只受到內心的驅使,同時又受到家庭小精靈的枷鎖束縛,她的內心早就
扭曲了,我曾希望在霍格華茲的日子,其他家庭小精靈可以幫助眨眨脫離柯羅奇的束縛,
但我錯了。」鄧不利多嘆息著,很多事情他不該插手。
他可以為他人編織前進的契機,但能不能從生命的困境中走出來,必須要靠當事人自己的
心。
「這也算是愛嗎?」
「我想,這毫無疑問是愛的其中一種形式。」鄧不利多回答。
「愛也會帶來這麼殘酷的傷害嗎?」綴歌輕輕說著,淺色雙眸垂落了視線,彷彿更像在詢
問自己一樣。
「以愛為名所帶來的傷害,往往會帶來比外來的憎恨更加深遠的影響。」鄧不利多沉穩的
嗓音有種魔力,一種名為智慧的光芒如月光般,和煦地照耀悲傷所帶來的陰霾與黑暗。
彷彿這名老人可以接納每個人所發生過的悲傷,包容每個困惑而迷途的靈魂,指引他們一
條有光的方向。
他凝視著眼前的少女,目光卻宛如穿透了時間,看著當年的那個女孩。
房間沉默了下來,鄧不利多打開門,示意兩人該返回各自的地方了,他們本不該出現在這
裡的,原本只會有自己一個人為眨眨送別。
在返回的路上,他們走到了一個叉路,要回葛萊芬多塔的哈利該要右轉,回波巴洞馬車的
綴歌則要左轉。
「哈利,抱歉,我想請你先回交誼廳,我有些話要跟布萊克小姐談談。」鄧不利多說。
哈利張開了嘴巴,然後,又闔了起來,他剛剛忽然意識到,三巫鬥法大賽結束後,綴歌要
離開了,她會回到波巴洞,回到法國吧。
他想對綴歌說些什麼,可是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把心中複雜的情緒化為語言傳達給對方,
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後,哈利還是放棄了。
「噢…」哈利有點沮喪的說。
鄧不利多看著垂頭喪氣的哈利,帶著感嘆的笑意出現在那雙看透一切的雙眼中,
年輕真好呢。
「在分別之前,有些話還是有時間說的。」鄧不利多說完,便走到了一旁,留了一點時間
與空間給兩位年輕人。
綴歌與哈利的目光望著那位遠遠站著欣賞校園風景的老校長,同時轉回了彼此身上。
「恭喜你贏得冠軍。」率先開口的是綴歌。
「那並不是我的真實實力,只是一場被計畫好的陰謀。」哈利搖了搖頭,這場比賽的結果
對他來說很空虛,後面發生的事情早已蓋過了這場比賽。
「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跟你經歷一樣的事情,然後完成同樣的成就喔。」綴歌輕聲說道。
她是真的覺得哈利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麼不堪,眼前的十四歲男孩身上有某種特質,一種在
許多巫師身上都看不到的特質。
被稱讚的哈利愣愣地看著綴歌。
「你要再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綴歌笑著說道。
「對了,進入迷宮前,你原本要說什麼?」綴歌忽然想起了哈利先前好像想要說什麼,但
沒有說出口。
「啊?」哈利露出一臉困惑的神情。
「你說你很高興變成了鬥士,因為……?」綴歌將哈利那時的話給覆述了出來。
「噢,是這個啊,呃…我覺得因為變成了鬥士,有更多機會更認識妳…呃…妳們,其實還
不錯…」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哈利有些支支吾吾。
原本在進入迷宮前的那個當下,可以順理成章說出來的事情,怎麼換了一個地方後,親口
說出來就有些令人難為情呢?
看著臉色微微泛紅的哈利,沒來由地,一種想逗弄這個弟弟的調皮念頭難以遏制地從心中
湧現。
「那如果你沒有成為鬥士,就不想更加認識我……們了嗎?」綴歌淘氣地說。
那拉長的詞彙讓哈利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又再一次猛然墜落到胃,就像
是他第一次與綴歌見面時那樣。
「我還是會想要。」心慌意亂的哈利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心儀的女孩站在面前對自己微
笑,讓他整個人腦袋都打結了,完全沒辦法去思考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只是想要而沒有行動,我們可是不會主動去認識你的喔。」哈利覺得綴歌似乎語帶暗示
,可是他又怕是自己解讀錯誤,那這樣就會變得尷尬了。
獨自在自己的世界陷入糾結的哈利,掙扎了一番後,決定扯開話題。
「妳之後就要回法國了嗎?」哈利說。
「是的。」綴歌點點頭。
「這樣啊…」見綴歌好像沒有想要主動接話的打算,哈利心中的勇氣開始消退。
「那…呃…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妳…那個…保重…」哈利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那就保重囉。」綴歌仍是那種平靜的優雅,態度從容不迫地說。
「恩恩,再見。」哈利邁出幾步後,停下了腳步。
(「你要再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
綴歌的話讓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就像他邀請綴歌當舞伴那次一樣,他決定要再勇敢一次
,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往後轉身。
綴歌像是早已知道哈利的算盤,仍站在原地笑咪咪地看著這名男孩。
破心術變得更強之後,她似乎能看到心靈層面更加深入的東西,而且感覺她更加理解哈利
的想法了。
她不討厭哈利那顆純粹的心靈。
「我之後可以寫信給妳嗎?」離去之前,哈利鼓起勇氣問道。
「嗯……」拉長的氣音讓哈利的心臟不爭氣的瘋狂跳動。
綴歌眨眨眼,側過頭想了想,假裝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了哈利一個帶點淘氣的笑容。
「可以,你的貓頭鷹會找到我的。」綴歌微笑著說。
在遙遠的貓頭鷹屋,在綴歌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哈利的雪鴞嘿美從打盹中睜開了一隻眼睛
。
牠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某條看不見的神祕連結,幾秒過後,嘿美的眼睛再度緩緩閉上,繼
續假寐。
自己的主人又多了一個可以送信的對象。
「那就這麼說定囉!」哈利邊後退邊咧嘴笑。
「恩,說好了。」綴歌輕輕揮了揮手。
綴歌目送哈利的身影走遠,鄧不利多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回來。
「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喔。」綴歌頭也不回地說。
「好奇心不是罪過,但當我們感到好奇時,應當謹慎。」鄧不利多說。
綴歌沒好氣地轉身,鄧不利多的應對方式讓她想起了她的老師。
勒梅同樣也會用這種方式去扯開話題……難道人老了都會這樣嗎?還是這兩人就是因為有
這種相似之處才成為了夥伴?
「不要以為說一句好像很有哲理的話就可以把問題給模糊過去。」綴歌說。
說完,她自己愣了片刻。
剛剛的對話就像是勒梅與妻子的日常拌嘴中會出現的對話,綴歌在下意識中與鄧不利多重
現了那些記憶中的日常。
這種彷彿再次與勒梅說話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這一刻,她有些理解勒梅的煉金術了。
死亡,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綴歌看著自己的手,如果勒梅有一部份活在眼前這位老人身上,那必定有更多的部分活在
自己身上。
一滴淚悄悄落下,鄧不利多轉過了身,繼續凝視著遠方的風景,讓綴歌默默擦去眼淚。
「謝謝你。」綴歌略微平復情緒之後說道。
鄧不利多只是給了綴歌一個微笑,隔著半月形眼鏡,湛藍的雙眼仔細凝視著綴歌,目光彷
彿穿透了靈魂。
「妳的情緒變得更真實了一些。」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好現象…」綴歌喃喃唸著。
綴歌也隱約有所察覺,自己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改變,但她並不確定這種改變是好是壞
,就像是平靜的水面漾起漣漪。
這種起伏會持續餘波盪漾,還是重新找到另一個寧靜的平衡,又或者只是一場狂風暴雨的
前奏,她沒有把握。
綴歌從口袋抽出了榛木魔杖,小心地放在掌中檢視著。
榛木是很敏感的材質,如果持有者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這種不穩定的情緒會讓榛木無法
正常發揮效用,甚至在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將吸收的魔力無預警爆發出來。
這些年來,這根魔杖始終是她最忠心的夥伴,或許,也早已吸收了很多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的情緒在裡面吧。
「如果我的情緒不穩定,榛木魔杖也會變得不穩定……我在迷宮裡面就沒辦法驅逐幻形怪
。」綴歌說。
「平靜並不是拒絕深入感受的能力或者拒絕情緒的兩面性,而是即使天空下著暴雨,還能
去欣賞每滴雨水的澄澈與聲音。」鄧不利多回答。
「人類天生就會感到恐懼,在某個時候,無形的恐懼會化為有形的存在銘刻在心靈深處,
換句話說,面對恐懼,其實也有機會去喚醒內心深處的回憶與情感。」鄧不利多又再補充
道。
「所以我應該要去面對我的恐懼嗎?」綴歌能夠理解鄧不利多的思路,因為勒梅也是用這
種方式在教育她的。
「那只是其中一種方式,不過,我認為妳已經準備好啟程了。」鄧不利多臉上綻放出了微
笑。
綴歌長吁了一口氣,對著眼前的老人輕輕鞠躬,感謝他的提點。
「謝謝你。」
一陣爽朗的風吹來,鄧不利多看著外頭的陽光,是時候讓綴歌回去了,不過,他叫住綴歌
還有一個目的。
「最後,在妳回到波巴洞之前,我想問妳一個問題。」
「妳有興趣來英國嗎?」
《Fleur Noire黑之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