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人禍導致的天災,淹沒了方圓近十里的城鎮和鄉村,幸得天機堂提前示警,汴慶二州知
府配合,百姓死傷不足千人,只是這洪水氾濫導致的災情依舊不可估量,方丞相親任欽差大
臣來到汴州,主理災後一切事宜。
上岸後,早早就燃放蘇家信煙的方多病很快就把關河夢領到山莊裡來,仔細診察後,只是不
知關大夫究竟敬佩他天災當前他捨命救人,又或者是覺得這個病人好逞英雄已無藥可醫,總
之,即便他用廢了兩組金針才穩住李蓮花的氣息,他也沒有繼續夾槍帶棍的下醫囑。
關大夫另一個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便是在所有人都被他「請」出去後,又默默寫了一帖方子
塞到笛飛聲手上,口氣依舊冷淡,說道:「動用真元強行逼出入了肺的水,又要控制力道不
能傷及他虛弱的臟腑,可見你的內力修煉已臻化境,但身為大夫,我要警醒你,你既視他如
珍寶,不願輕易放他離開,也該為你自己著想,幾次三番自廢武功,對你自己也是不可彌補
的損耗。」
「這方子你拿著,喝不喝在你,但若你想跟他共赴白頭,我勸你最好還是聽大夫的話。」
之後,笛飛聲將那血書和地圖親手交給何曉惠,想來言詞金貴的他難得的將那日在祠堂的經
過簡單復述了遍,最後再將高雅高芙兩姐妹與其子交給了何曉惠全權安排後路,之後便是直
接關門落鎖,不讓外人進出吵擾。
面對高家血案,何曉惠也是一陣唏噓,一來是當年的流言成真,卻是用一家三代的鮮血作為
終結;二來,也是對錢莊的經營有了疲態,看向同樣滿臉倦怠的夫君,夫妻多年,他們似乎
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一致的念頭。
也許,致仕歸隱的選項該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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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醒來時已經是三日之後,這三日如何驚心動魄他並不知情,只知醒來後他看見笛飛聲
的表情,讓他在後來的歲月裡,每每想起來時,心裡都會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笛飛聲就這麼看著他,就算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能感覺到,他很高興,但又怕只是幻夢
似的,有些小心翼翼,他情不自禁,在那人俯身靠近自己時,從被窩裡抽出雙手環住他的頸
項,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雙唇湊上前,趁著人有些反應不過來,舌頭快速的伸進去溜了一圈
就要撤。
笛飛聲哪裡會輕易放過,剛剛鬆開,他便立刻追上來,上半身堂而皇之的壓了上去,重新加
深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李蓮花卻哼笑一聲,故意東躲西閃,和笛飛聲玩起了遊戲,笛飛聲不
惱,卻將手掌伸向他後腦扣住後,趁他恍神之際肆意奪取他的氣息。
兩人一上一下黏糊了許久才鬆開,笛飛聲終究是捨不得多折騰這個病的只剩一把骨頭之人,
微微撐起身和人對視,看著李蓮花的眼裡滿滿失而復得的喜悅,手指輕輕撥開散亂的髮絲,
柔聲道:「身子如何?難受嗎?」
搖搖頭表示無事,對著笛飛聲溫和一笑,在他的幫助下坐起身,背靠在壘好的靠墊,他才有
功夫仔細端詳整個屋子。
看著和之前住的客寓差不多,但好像更大一些,疑惑的看著笛飛聲,後者答:「這裡是天機
堂名下另一處溫泉山莊,堤防方圓十里內都被淹沒,這裡地處半山腰上,恰好避開了洪水。
」
說起洪水,他陷入昏迷前的記憶慢慢浮現,下意識摸向胸口,笛飛聲瞭然,安撫道:「血書
和地圖我已親手轉交何堂主,他們夫妻看過後,一口答應定會還高家一個公道,給水城的縣
民一個交待。」
想了想,又補充道:「蓮花,接下來就交給何堂主和方丞相煩惱,我們之前做了這麼多才讓
小老兒相信你已死去,不能讓一個突然撞上門的冤案給破功。」
言及此,李蓮花有些悵然,點點頭,啞聲道:「如此,我也算是完成高進的遺願了。」
難得聽話,笛飛聲也不繼續在原來話題糾纏,倒了杯水餵給他潤潤嗓,接著手背輕輕拂過額
頭,雖然觸感還有些微燙,但看他精神不錯,大約再一兩日便能退燒,思及此,笛飛聲暗鬆
一口氣,問道:「餓了嗎?你睡了三天了。」
李蓮花被他這話驚了一瞬,他原以為至多昏睡一天,卻不知竟然已過去足三日,可他身上卻
沒有任何重病的不適,除了還有些虛弱以及筋脈毀損後常伴的疲倦感,其餘的倒真是……
「剛帶你上岸時,確實危險,內力陡然恢復已耗盡你的精氣神,又因溺水勾起你心肺的舊傷
,加上淋了一日一夜的雨以致寒氣入體而高燒不退,關河夢廢了兩組金針才將將穩住你的命
。」笛飛聲繼續耐心解釋,說著,又將人摟進懷裡,附在耳邊低聲道歉:「蓮花,那日答應
你的事,我食言了。」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強人所難,」乖順的回擁,李蓮花聲線低啞,仍能聽見他的歉疚:
「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反而是我,竟渾忘了在雲隱山答應你的,要和你天下第一好。」虛聲說著,鼻頭溢滿酸澀
,卻不自覺笑了出來:「從前我總對心魔一說嗤之以鼻,沒成想,我自己竟也被困在裡頭這
麼長的時間。」
「現在想想,我確實,對當年的李相夷太苛刻了。」
笛飛聲一邊順著李蓮花的髮絲,一點一點拔除他身上殘餘的寒氣,一邊專心聽他說著話,平
靜的眸中溫柔含笑,接著,鬆開手,在他淡粉色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陪著他和衣躺
下,相擁而眠。
高家滅門血案牽扯進造成洪災的主因,奪去了近千條人命,但歸根結底,他們和李蓮花的心
魔是一樣的。
至親的背叛,和針對他精心設計的圈套,環環相扣,沒有人能跑得掉;李蓮花自苦十年仍舊
不得翻身,高家兄弟則是用親人的鮮血猶不能洗滌罪孽。
唯一的意外之喜大概就是,李蓮花透過這樁血案,總算將自己從內心的枷鎖解放,他也終於
能回頭原諒李相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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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過後,百廢待興,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災民安置,還有查出堤防崩潰的原因。
高家血案牽扯高官受賄等弊案,就算有那份血書自白,沒找到縣令和師爺終究還是不能真正
定罪,方則仕為求穩妥,還是將知曉部分內情的方多病扣在前廳一起梳理案件,還有帳冊中
所有涉案官員的名冊。
貪污行賄這一類的案子,中間負責做帳的錢莊要承擔多少罪責,是否累及金主大掌櫃,皆在
陛下許與不許之間,也就是說,若他們方家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須拿出相應的代價。
「說來說去,就是要讓陛下面子裡子都有了,我們家才有機會順利脫身。」好不容易脫身的
方多病來到李蓮花的屋子裡,說是陪人聊天解悶,實際上絮絮叨叨講個沒完的還是他自己,
李蓮花但笑不語,垂眸看著擺在腿上的書,又動手翻了一頁。
「說起來,這高家也是可憐人,欸,但他怎麼就相信你了呢?按理說,他應該誰也不信才是
,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你?」
李蓮花還是笑著,抬眼看向方多病時滿是促狹,平靜說道:「我跟他說,李相夷會幫他平反
,還他們高家公道。」
方多病恍然,下一瞬,又想通了某些關竅,從床邊蹦了起來,指著李蓮花驚怒道:「好你個
李蓮花!又算計我!」
「誰讓你出門在外總是已李相夷親傳弟子自居。」笛飛聲背著手進屋,淡淡調侃人的同時,
自然而然的在李蓮花身側坐下:「頂著師父的名頭行走江湖,自然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是這個理不錯。」
見他倆旁若無人的一搭一唱,方多病不依了:「行,就你們感情好,就我是外人是吧!那、
我、」
這啊那的,方多病突然發現自己堂堂天機堂少堂主、丞相之子竟然沒有半點能威脅他們倆的
,但現下他倆氣得他心肺都要爆了,狠狠一跺腳,一把奪過李蓮花腿上正看的津津有味的話
本子,又把桌上的龍井通通喝光,最後再塞了一嘴糕點,末了,對著他倆惡狠狠的哼了一聲
:「這糕點我家備的!噎死也不給你們吃!話本子我帶的!不給你看了!哼!」
說著,怒氣沖沖的大步流星而去。
李蓮花愣了一會,隨即搖頭哭笑不得,拍了拍身邊人,友好的和他打起商量:「阿飛,那話
本子挺有趣的,我正看到最精彩的地方。」
「所以呢?」
「要不……你去道個歉,幫我拿回來?」
「呵。」
—END
最後的一點小心得:
本來是打算寫個遊記,笛飛聲帶著李蓮花南下遊玩,順便簡單破破錢莊的小詭計,但寫著寫
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變成了長達近四萬字的中篇(所以寫小說不要亂看新聞)
不過,也算是人生第一篇古代懸疑小說完結了,替我自己鼓鼓掌,我真的好棒!(鼓掌
寫的很不好,這個我知道,很多推理小說需要有的元素我都給落下了,以後會繼續精進,希
望有一天真的能寫出原創的推理小說故事(阿門
期待下篇文再見,我是雪花花,下台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