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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11日19:39 葉兵
華盛頓—
中國華融公司原黨委書記、董事長賴小民因受賄、貪污、重婚等罪近日在天津一家法院被
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個人全部財產被判沒收。由於這是中國大陸近十年來罕見
的高級別貪官被判死刑的案件，因此備受矚目。有分析認為，獨裁體制不改，所謂的反腐
或處死貪官不過是演戲而已。
「三個100」國企老闆
公開資料顯示，58歲的賴小民擁有在職就讀中共中央黨校研究生的學歷，2012年9月起擔
任中國華融黨委書記、董事長。2013年成為有橡皮圖章之稱的立法機構中國人大的代表。
2018年10月落馬遭雙開（開除黨籍公職）移送司法查處。
手握巨額國有資產管理大權的華融帝國掌門人賴小民落馬後，就有媒體報導，他家中不僅
藏有數億元的現金，還擁有100多套房、100多個情婦、100多個關係人，人稱「三個100」。
據《財新網》報導稱， 賴小民的100多位情人當中的幾十位來自華融內部，甚至也不乏家
喻戶曉的女明星。不過，被網友指名道姓稱與賴有染的女明星已發布聲明嚴正闢謠。
據媒體報導，1980年代，出身於江西瑞金一個貧苦家庭、從江西財經大學畢業的賴小民進
入銀行監管系統後，不斷利用手中執掌的權力瘋狂斂財。
另外，網絡上盛傳，賴小民對其情婦們精心管理，安置在同一小區，生活奢靡至極，不亞
於古代帝王。
紀檢部門在賴小民在北京某社區的房屋裡發現了多個保險櫃，裡面存放現金2.7億元，總
重量達3噸，打破貪官被搜出現金數量的紀錄，而他90多歲母親的銀行賬戶裡有存款3億多
元，金額直追前中國總理溫家寶母親據說代人持有的平安股份。有關這些案情的報導使得
賴小民案格外引人注目。
受賄金額破紀錄
1月5日公佈的天津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判決書稱，賴小民2008年至2018年間收取的賄賂折
合人民幣多達17.88億元，創下1949年以來中國貪官受賄的最高紀錄。法院認為，賴小民
受賄犯罪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主觀惡性極深。
法院還稱，在其二十二起受賄犯罪事實中，有三起受賄犯罪數額分別在2億元、4億元、6
億元以上，另有六起受賄犯罪數額均在4000萬元以上。
在被控重婚罪方面，賴小民在與妻子合法婚姻關係存續期間，還與他人長期以夫妻名義共
同居住生活，並育有子女。賴小民還是中共十九大後首位涉及重婚罪罪名的官員。
法院判決指出，賴小民目無法紀，極其貪婪，大部分犯罪行為均發生在黨的十八大之後，
屬於典型的不收斂、不收手、頂風作案，並使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特別重大損失，社會危
害極大，罪行極其嚴重，依法應予嚴懲。
法院判決表示，雖然賴小民提供下屬人員重大犯罪線索並經查理證屬實，具有重大立功表
現，但綜合其所犯受賄罪的事實，性質，情節和對於社會的危害程度，不足以對其從寬處
罰。
該不該判其死刑？
據國際特赦組織2020年的年度報告，中國歷年執行死刑的數字對外保密，但據信仍然是執
行死刑最多的國家。
不過，中國近年來對於經濟犯罪和貪腐官員出現了慎用死刑的趨勢。
自2012年中共18大以來，至今尚無對任何貪官執行死刑的實例，儘管被查處的一些貪污受
賄高官涉及的金額動輒數億元人民幣。
2013年美國之音報導過湖南三館集資案涉案人、民企老總曾成傑被控集資詐騙被判處並秘
密執行死刑的案例。他的家人稱，在接到通知之前，曾成傑已經被處決。這件事在網上傳
開後引起公憤，被指「新版打土豪分田地」，並產生「殺人滅口」疑雲。當時剛從湖南省
委書記任上升為最高法院院長的周強成為眾矢之的。
近期中國巨富電商阿里巴巴和電子交易平台支付寶的開山鼻祖馬雲看來陷入受到官方調查
窘境，而賴小民2018年案發落馬，至今已有兩年多，法院此時判其死刑，引起種種揣測和
解讀。
獨立時評人、經濟學者沈度對美國之音表示，賴小民出身貧寒，沒有紅二代背景，被判了
極刑，否則像薄熙來的妻子谷開來投毒殺人也只是無期改有期徒刑。
沈度說：「有一些紅二代的子弟嚴重貪污受賄，但是最後只是處以罰沒財產。而賴小民雖
然在審案過程中提供了下屬人員重大犯罪線索並經查證屬實，具有『重大立功表現』。但
是相比他的罪行，功不足以補過，所以被習近平當典型殺一儆百，殺之而平民憤。每個王
朝的法律，時而從嚴從重，時而從寬，或根據家世背景不同，判罰也有不同才判死刑，那
麼法治的尊嚴也就蕩然無存。治不了貪腐，卻可以強化政治投機的心理。」
談到合理的反貪廉政制度，這位經濟學者還說：「現代社會打擊腐敗，一是要從現代治理
著手，科學考核，酬勞相當，不一味推崇無私奉獻兩袖清風，只能鼓勵尋租，也不能一味
高薪養廉，沒有嚴格法治，高薪只能養庸，養不了廉。另外就是政治制度建設，法治和民
主，合理而嚴格的法治，並讓人民來監督，而不是讓人民奉旨監督。這樣才能讓官場真正
長期保持清廉。」
來自河南的民營企業家劉曉輝認為，賴小民雖然貪腐嚴重，但罪不致死，主要是因為中國
官場缺乏監督和約束機制，幾乎無官不貪，養成賴小民這樣的貪官並非偶然。
劉曉輝對美國之音表示，在中國官場，道德淪喪，像賴小民包養的那些情婦多是自願投怀
送抱，權色交易。
劉曉輝對美國之音表示，在中國官場，幾乎無官不貪，中國民間的說法是，所有官員如果
都槍斃可能會有人冤枉，若是隔一個官員殺一個就肯定有漏網的。
他說：「中國的官員90%以上都會像賴小民這樣，因為它沒有監督機制。所以，你來當這
個官，當著當著你自覺不自覺地都會淪為貪官。而且它這個官場有種同化機制，同化效應
。別人都貪，你不貪，就會被排出局外。根本就沒有升遷的機會。而且你會成為大家的攻
擊對象。」
住在華盛頓附近的原中國律師陳建剛對美國之音表示，早在中共建政初期，毛澤東就用劉
青山、張子善的死刑開展運動式反貪，但現在的中共官員總體上更加腐敗。陳建剛認為，
依照中國人憎恨貪官的標準，賴小民該殺，而滋生腐敗的中共獨裁統治更該殺。
他說：「按照中國人對於中共的腐敗巨大的貪腐的仇恨程度，以及賴小民的巨大罪惡，賴
小民是該死的。」陳建剛補充道，「我說賴小民該殺，並不代表我認為中共應該殺了他。
因為中共才是這種罪惡後面最大的違法者、犯罪者，最大的罪人。如果賴小民該殺，那麼
中共該殺乘以100。」
兩年多前，陳建剛曾在北京為數年前落馬的中共「政法王」周永康的兒媳黃婉要求恢復自
由案擔任代表律師，後來被當局實施邊控，在其前往美國參加培訓活動準備登機之前被北
京機場邊檢攔截，一年後舉家成功逃到美國。
「陽光法」難產公民被「關進籠子」
中共黨建網2020年5月1日發布該黨總書記習近平關於防治官員腐敗的系列講話稱：「黨的
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堅決懲治腐敗的同時，著力構建不敢腐、不
能腐、不想腐的製度條件和土壤環境。」習近平去年1月在中紀委一次全體會議上強調「
強化監督執紀問責」。
2013年1月，在中紀委一次會議上，當時上任不久的總書記習近平表示，「要做到有腐必
反、有貪必肅。」他重申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提出「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裡
。」
時隔不久，公民運動的倡導者許志永、張寶成、袁冬等人卻因在北京舉牌要求「官員公示
財產」被關進籠子，並以「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等罪名判刑。而公眾輿論強烈呼籲期
待的公示官員財產的「陽光法」至今沒有下文。北京大學鄭也夫教授不久前提出建議，就
是「打鐵要靠自身硬」，公佈官員財產應由中共中央七位常委做起。
來自中國的企業家劉曉輝表示，美國官員受到監督，有公開透明的機制約束。而中國貪官
心裡有鬼，所以不敢公開其非法獲得的財富。
曾獲得「反腐沙皇」之稱的王岐山在其中紀委書記任內以反腐之名拿下不少高官，其中包
括原政治局常委周永康、團派要員令計劃和徐才厚、郭伯雄、房峰輝等軍頭。不過，這些
被查辦的「大老虎」案被外界認為是在黨內權鬥中幫助習近平一方的選擇性反腐。
原北京人權律師陳建剛說，中共反腐的實質就是為現任領導人的馬仔找填補官位空缺的椅
子。
陳建剛指出，中共當局對外媒曝光的牽涉習家姐夫和其他一些現任或前任常委家族的巴拿
馬文件不動聲色，讓全世界看到中共反腐的虛假。
沈度認為，習近平嚴懲賴小民，帶來的不是整肅官場的威嚴，恰恰是打了習近平的臉。
這位時評人說：「如此荒淫，如此規模的巨貪，不但是問鼎共和國史冊，恐怕在中國歷史
上都能排的上號，而這一切恰恰是18大以後出現的，如果刻薄一點說，可能賴小民案宣告
習近平的反腐的徹底失敗。當然，這裡不排除政治鬥爭的可能性，由於缺乏信息，無法評
論。但不管怎麼說，中共的傳統的運動式反腐方式，就是隔一段時間，痛下一次決心，殺
一兩個貪官平平民憤，只能說明中共的製度還極其不完善，只能讓人民永遠處於不確定的
焦慮之中。」
嚴刑峻法未能根治貪腐
有分析指中共當局對賴小民動用極刑就是要給金融界精英和民企巨頭示警。但是獨立時評
人沈度不同意有人認為習近平鐵腕反腐力度很大的評價。他指出，反腐力度超過習近平時
代的朝代早有記載，可供比較。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大力反腐的皇帝。」 沈度說，「比如說，簽署了禪院之盟的宋真宗
趙恆，頒布《文武七條》，進行廉政教育，並將廉潔作為官員試用期考核條件；並加強監
察隊伍，鼓勵直言舉報。這些措施有效肅清官場之風。」
陳建剛和沈度在介紹中國古代懲治貪官污吏的經驗時都引用了明太祖朱元璋推出的嚴刑峻
法，官員貪污幾十兩銀子，就可處以「剝皮楦草」極刑，但是一代又一代貪官卻生命力極
強，可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沈度說，「（明朝）甚至馬皇后女兒，安慶公主的駙馬走私當時專賣的茶葉，也被堅決處
死。刑也上駙馬，當時朝廷實行茶葉專賣，馬皇后親生女，安慶公主的老公歐陽倫走私茶
葉，被堅決處死。甚至發動群眾，即規定普通百姓只要發現貪官污吏，就可以把他們綁起
來，送京治罪，而且不得阻攔，阻攔者要被誅九族！而且路上各種檢查站必須放行。如果
有人膽敢阻擋，不但要處死，還要株連九族！但是後來明朝的貪污還是越來越嚴重，不斷
設立錦衣衛東廠西廠，還成了歷史上最腐敗的王朝之一，還成為特務最多的王朝之一。」
絕對權力絕對導致腐敗
目前住在美國舊金山的劉小輝是充滿權錢交易的金融詐騙爆雷受害者。他告訴美國之音，
中國很多金融詐騙或P2P投資項目的後台都是地方官員，騙了很多錢以後，他們坐地分贓
。而且還有當地的公安經偵部門充當幫兇。
劉曉輝說，河南蔡得生家族製造的億諾公司擔保借款詐騙案圈走30多億資金，後台是省政
法委副書記王偉和省公安廳副廳長高萬象，受騙者多達數千人。而地方和基層貪腐官員天
高皇帝遠，更加肆無忌憚，普通百姓深受其害。據劉曉輝介紹，與多年前的湖南曾成傑案
相反，主導金融詐騙的億諾案主要人員至今未受法律制裁，一些受害人舉報上訪卻遭到判
刑、拘留、打壓和恐嚇。
中國官媒近期播出的一部反腐專題片中，賴小民和華融公司多名原高管現身說法，反思華
融公司監督缺失的問題。有位華融原高管表示，集團內部分配資源，都是老賴一支筆說了
算。一名中紀委官員稱，「內部、外部的監督全部都失效，多因一果，導致『賴小民案』
影響極其惡劣、教訓極其慘痛。」
賴小民也在片中承認，「黨委書記、董事長、法人都是我一個人挑，紀委書記是我的黨委
委員，我的部下，他很難監督我。」
1月7日，北京權力很大的金融管理當局中國銀保監會在其官網刊登新聞稿指出，賴小民原
工作單位黨組織和上級黨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特別是原華融公司黨的領導長期弱化，
黨的建設嚴重淡化，黨委會形同虛設，黨內監督嚴重缺失，教訓極其深刻。
中共黨章規定：黨是領導一切的。「加強黨的領導」，是中共領導人最常用的口頭禪之一
。公開報導的大量案例顯示，中國國企中許多黨委書記同時兼任董事長或CEO，與賴小民
一樣，作為企業獨攬大權的黨政一把手，肆意斂財，並與體制內的大小貪官形成事實上的
利益和命運共同體。評論人士認為，中國官場的嚴重腐敗與專制制度關係密切，後者是前
者的根源。
陳建剛指出：「賴小民遍布全國。腐敗的根源是中共的一黨專政獨裁，中共的反腐都是表
演，騙人。因為他們一定要保住專制的權力。中共反腐是假的，維護貪腐才是真的。如果
說，中共打老虎，是兩個山頭的老虎在相互鬥爭。也可以說是新皇帝在宰殺老皇帝的馬仔
，在給自己的馬仔要椅子。這是我們所看到的打老虎這種表象背後的真相本質。」
「權力往往導致腐敗，而絕對的權力絕對導致腐敗。」19世紀的英國人阿克頓勳爵（Lord
Acton）的這句名言，近年來顯然已經成了談論中國或其他地方官場腐敗的經典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