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家裡待太久的緣故，許多今天本來要做的事情被忘了一乾二淨，甚至沒去想
到要做這件事。一則是解剖儀式中的大體清洗，二則是家聚。或許是太過於思考自己本身
，反倒忘了去和外在接觸，鬧得這笑話真要不得。
匆忙地用二十分鐘從家趕去購置實驗衣(高中的實驗衣太髒被家人遺棄)，再趕到實驗
室，後來想來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是準時到，助教反倒遲到了。眾人被堵在實驗室外，彷
彿要大家過完年後相互道聲好，像極了同學聚會。
清潔大體自然要讓久存於甲醛中的老師可以痛快地洗個澡。我們將大體的衣物剪開，
除去眉睫以外的毛髮。學校看似吝嗇了些，只分配大家小剪子和隨拋式刮鬍刀。這讓我想
起了《古拉格的歷史》中描述白海運河的興建過程，那些犯人也是用如此破舊的器材一土
一石地挖出一到只能平板船通過的運河。但我相信學校有它的目的所在，或許要讓我們更
是細心地幫老師潔身，加上開了口子是沒有痛覺，也沒有流血來警示我們，要是給大家一
把電動剃刀完事，恐怕剃下來的不單單只是毛髮或皮屑。不過在眾人的努力下，老師確實
是清得乾淨。一些被泡久的痕跡被清了下來，老師甚至比我更加地乾淨。清洗了大體，清
洗了解剖檯。我們向老師深深一鞠躬，用布膜端端正正地將老師放入存放袋。明後天還要
進行表揚大體老師家屬的儀式與預演，《法國女人不會胖》中有提到「儀式是重要的」，
現在才深刻地明白，也期盼自己可以用心對待老師，珍惜這緣分。
為了接待會，特別按照學校要求買套襯衫和領帶，至於領帶和襯衫一樣貴就不再多墨
(店員強調領帶是純絲做的)。重要的是這幾年來或許就穿這幾次了，自然要用更是端莊的
態度去面對。這也象徵著寒假的結束，與新挑戰的開始。重要的是，我真正地要體驗臨床
醫學，走向一門更是高深的專業。過去對醫生這行業有期待與失望，都該被擱在一旁。最
是急迫的，還是能更尊重與學習如何做一名完整的醫生，是課業也是人文方面。
令我欣慰的，還是甲醛的味道沒有想像中的難聞。還帶有一股香味地叫人愉悅。但說
來還是醫院的藥水味最讓人心安。每次放學總想到醫院浸淫一會。但看在課業的繁忙與未
來的執業環境，也不太堅持。畢竟家的方向和醫院的方向剛好起步在兩個不同的校門口上
。正是味道不讓人太難過，也給自己留了一點胃去應付晚上的家聚。
家聚吃得愉悅。我們和導師談論許多醫學相關事務。諸如上學期要暑休的課程(上蒼保
佑，我可以全身而退)、台灣DRG制度和公醫制度還是未來的就業內容，都給我們很多機會
踴躍發言。其中關於學校課程的安排大家還是頗有微詞。醫學英文和解剖同步上課，硬是
塞下不怎麼實用的英文閱讀和聽力，都讓學生被過於唐突的課程弄得無所適從。我們學校
大二就開始解剖組織生化的教學，這些都很強調記憶。所以台灣的醫學本當要讓一類組的
去讀，因為整個邏輯推理所強調的比例實為偏低，它反而強調要有文組的記憶與耐心。這
也讓一些高中重視理解輕放記憶的學生，有所吃力。或許這也是為何一些國外醫學系，像
美國，會設置學士後醫學系而非醫學系。而且就讀者又多是法律系的學生。醫學很要一個
人的沉穩，並教條式地記憶與活用。整個人體就有如一部未完成的法典，這也是醫學的深
奧之處，不是大多數高中生直接面對就能體諒的。他們也只能一路爬上去，在醫院中磨平
剛進醫學系時有的銳氣，與淡化鮮豔的公雞羽毛。他們開始靜下來，開始成為最依順的僕
人。這便是日治時期要一流人才走醫學的目的。他們如聖人如至仙地過活，還是幸虧仍有
一定的醫生投入於政治社會層面，讓自己的才智發揮得更是淋漓盡致。說真的，我有點不
知道我在寫甚麼，當停到這裡時。反正也沒人看，就當作剛才聚餐時喝開了。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我也相信開學後可以抒發的時間更是稀少了。希望可以繼續寫下
去，讓我更能摸索真正的自己，並形成一股力量督促自己。我似乎開始畏懼一天的無所事
事，卻叫紀錄中盡是對自己的鄙視與抨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