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了口煙 在淡淡的煙霧裡
有一搭沒一搭的
說了自己的事
聽起來很平淡
就是個從小待在父母身邊
長大後不想被拘束
而離開家鄉的故事
我問他 是對異鄉有莫名的嚮往嗎
他笑著搖搖頭 對我說
朋友 我沒有那麼清高
只是為了離開而離開
他反問我
繼續留在那裏 好嗎
走著別人鋪陳的路
不能起別的念頭
偶然的隨心所欲
被看作是離經叛道 毫無章法
他厭惡每天下午五點 晚上九點的來電
被關心包裹下的訊問
總令他尷尬 不知所措
那麼 你怎麼逃?
不 應該說 你從何時開始想逃
他嘿嘿一笑 搖搖手指上的菸
某一天 隨手抽起室友的菸
點了一支 吸了幾口
忽然發現
電話的那端 是聞不到菸味的
電話的那端 看不見手指夾的菸管
在這一霎那間 彷彿得到以往不曾有的自由
我笑著說 你這理由好怪
而且抽菸不健康 對身體不好哩
他捻熄了菸 告訴我
也許自己早就受傷也說不定
拒絕接聽一天兩通的電話的期間
他發現自己的恐懼 擔憂 迷茫
到底是自己期盼那兩通電話
還是被束縛久了
忘記自由的感覺？
其實也才兩天不接
我說 你說得輕鬆呵 他們肯定慌得很
他笑著說 那當然 隔天接起電話
罵了好久 好兇
可是我只讓他罵2分鐘 真的
只有2分鐘 我掛他電話 我掛電話耶
說到這 他好似獲得很大的勝利
然後我們就是一陣沉默
你現在也很辛苦吧?
他說 還好 什麼都自己來
總是要習慣的
他站起來 拍拍身上的灰塵
他說
我只是想像你一樣
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自己繳帳單
自己找差事
自己找朋友
自己決定三餐要吃什麼
自己打電話回家問候
你知道嗎
我只是想像你一樣
我不想活在他們的規定裡
多吃雞肉 多吃蔬菜
不要吃豬肉 牛肉 鹹酥雞
什麼什麼的 一堆規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告訴你 我房子搬好後的第一天晚上
我就買了鹹酥雞 買兩百元
小時候吃了一塊隔壁阿胖的炸米血
被賞幾個巴掌你知道嗎
我盯著手機 只管玩我的遊戲
這時候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拿起手機對著我搖了兩下
看吧 我忘了改震動
你放心
我現在只接五點這一通啦!
我笑笑回答
我可從沒鼓勵你跟家裡斷絕往來
這是不可能的
你最好也別這樣想
你會改變 也許他們也會改變
他說 最好是如此
於是去打工了
我後來想 他所期望的生活
其實也平平淡淡
不算是奢求
但他說起來 好像是經歷了一場革命
我不敢也不想多問細節
如果還願意接那一通電話
也許一切都還有轉機
也許沒有他想得那麼可怕
不過 我不是他
不能全然了解他的感受
在一根根菸霧繚繞裡
真的有他期盼的自由自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