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
該從哪個時期開始說呢？
不知道別人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記事的
總是能回憶起幼時懵懵懂懂 整日放空的感受
在那個小小的房子裡
爭吵 怒視 煙霧瀰漫 是我現在看到的回憶景象
有天起來發現父母在冷戰 母親大口大口地吸著煙 強忍情緒
似乎是因為母親前天晚上在阿姨家徹夜打牌未歸
阿姨們過來勸架 場面仍舊僵持 便把我帶走了
我還記得 親眼目睹父親與保母赤裸躺在一起的畫面
那時候的我 大約是幼稚園年紀吧？尚未上小學
不清楚當時年幼的我為何能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就是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是嚴重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知道了
好長一段時間阿姨們罵罵咧咧 而我就在一旁
她們有時還想要我發表意見（一起罵）
「不想聽」「不想面對」我把自己抽離了
她們繼續談論 繼續發洩 我開始沈浸在電視之中
有次不小心忘了她們仍在同仇敵愾 因為電視內容而笑了
姨丈說我 沒心沒肺
有時候阿姨走路路過就對著我罵我的父親
也曾經我獨自一人在房間看電視 五姨衝進來指著罵我 都是因為你 你媽才會成為活寡婦
！
說完就走了
從小在各個親戚家寄住 倒也還是跟過母親相處一些日子
在家裡住的日子 主要是小學 國中 高中上學時候 放假就是去各個親戚家了
母親脾氣其實不好 但她很懦弱怕事怕麻煩
除了對待她的小孩 對其他人一律和善溫和 又不會讓人想放注意在她身上
到了家裡 她的氣場就不一樣了 底氣很足 高高在上
「尖酸刻薄、冷嘲熱諷」是我的童年記憶
我沒向他人說過她是怎麼對我的
所以有時候我會想 如果我向阿姨她們說她曾經的作為 她們是不會相信的吧？
她們好欺負、懦弱的姐妹會是這樣的
大部分家庭都把自己孩子當心頭肉 愛他疼她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她們是怎麼愛 怎麼對待她們小孩 估計她們姐妹也是八九不離十
別人給我的感覺都是這樣的 她們認為父母一定是這樣的 因為她們就是父母呀 她們就是
這樣對她們的小孩的呀
母親從沒有教過我什麼品行 做事 待人處事
功課則是在中年級以後吧？就叫我別問她 她不會
搬家之後 父母就正式分居了
記憶中 她下班後總是待在她房裡躺著看小說 跟她說什麼總是很厭煩的樣子
那時候的我還對母親有眷戀 時常請她帶我去買文具 我就可以擁有跟她相處的時刻了
那一小段屬於我和她的時光 就算沒有任何交談 只是騎車載我 已經讓當時的我覺得幸福
幾次之後 想再請她帶我 她突然大罵 吼我愛花錢
之後 我就再也沒提過了
母親是很內向安靜的人 我也是
我們大部分時間都不會交談也沒有任何的互動
但她情緒來了 說話就會很刻薄
大概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吧？
我也是天生內向的人吧？繼承父母與後天環境不擅長社交 甚至是言語表達
在找保母（幼稚園）以前 我是被養在車子裡的
爸爸去上班就把我鎖在車子裡 唔 有次很想上廁所 卻不會開門 怎麼哭喊都沒有人聽見
最終忍不了了
那時候的我 好像感受到了絕望
之後就到各個親戚家 寄人籬下 時常告訴自己「要乖順」 不要給人找麻煩
不是我要說 小時候的我真的很乖很安靜不哭不鬧
她們要去哪裡我就跟著去 她們打牌抽菸我就在一旁看電視 從不吭聲 她們去酒店唱歌喝
酒 我就在一邊放空 吃店內的水果小菜
她們睡到中午後才起 我也不會打擾她們 就看電視吃零食充飢
曾經 安靜到被表哥說我是不是自閉兒 阿姨們立馬阻止他 要他不要亂說
這麼安靜的我 遇上喜歡獨自在自己小天地（房間）裡的母親
互動是很少的
但她總有出房間的時候
她不會跟小孩相處也不懂得教育 看不慣的地方就是尖酸地說一頓
國中的時候 不擅交際說話怪怪的我被排擠了
當時壓力大到月經遲來幾天
上完廁所後 她突然瞪我大罵 我下賤 跟人亂搞 不要臉
我們真的很少相處交談
但身為一個母親不是先詢問交友狀況健康問題 沒有任何證據 就是直接定罪嗎？
我整個人懵了 也瞪了她 就回房間了
（我不會吵架 幾乎沒有過跟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經驗 遇到抹黑委屈也很少為自己辯白
就只是離開現場）
隔天月經就來了 沒有任何道歉或什麼事發生
高中想切梨子帶去補習班吃 但我不會切 切了一個多小時吧？
母親突然過來說 笑死人切一顆梨子要一個多小時（台語）
轉身就走
她什麼都沒教過我就算了 還要特地過來嘲諷
我真的不知道她想幹嘛..
（要怎麼切是我大學看人家怎麼做才學會的
那個女生還很得意地說 好險她媽以前都有教她）
遇到麻煩（她要處理）的事情 她就要我忍耐
被色狼猥褻時 她則是一副為什麼要跟她說的表情
時常威脅要把我趕出家門
年歲漸長 對母親最後的依戀也消耗完了
當她發現我對她不在乎了 我感覺到她更恨
雖然不會吵架不會為自己辯駁解釋
同時 我也是固執 叛逆的
當她想要在我身上感受自己的影響力 發現我不會給她想要的回應 她沒有了這種能力
折磨就會變成了她的
只有在乎的人才有能力造成傷害
覺得各過各的生活 是一種和諧
當我們擁有距離 我就會給予祝福
我不知道我的靈魂深處恨不恨她 我只知道我希望她不要靠近我
現在是做不到了
命運要我接觸她 照顧她 這一方面我是還好
怨的是周圍的人都「逼我」要我愛她 像一般家庭一樣
她們覺得「媽媽」就是會從小愛你疼你照顧你教育你 你就是要愛「媽媽」 每個媽媽都是
一樣的
我不知道她死了之後 我會不會突然發現自己愛她（我知道我小時候是愛她的）
還是只是內心空蕩蕩 少了結了一輩子心結的對象
我知道我是愛著阿姨的 只要看她衰老記憶體力衰退的模樣 就開始感到痛不欲生 想到就
淚流不止
人家說生日就是母難日
她們指責我的出生 說是因為我母親才成為活寡婦
母親不會做人 也不會為人父母 她心中有很多的怨和委屈 發洩在無抵抗能力的小孩身上
可是她們有想過嗎？
沒有人逼她嫁給那個男人 沒有人求她生小孩
不願離婚 美其名是為了小孩
但我懷疑難道不是因為她自己懦弱 不敢主動提起 改變 正式成為失婚婦女的緣故嗎？
長這麼大 我敢肯定她們有沒有離婚 我童年時光會是一樣的
差別只在她們的身分證有沒有配偶的名字罷了
我沒有求母親生下我 沒有求她嫁給那個人 沒有求她別離婚
大部分的人都用這點情緒勒索我 要我愛她
我就是做不到啊..
天知道我根本不想出生 我根本就不想在這世界存活過
我期望我從未出現
我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怨
我不想干涉 但也希望別人不要逼我要我順著她們的想像「愛媽媽」
感情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就的 愛不了也有愛不了的由來
「誰沒有需要媽媽的愛的時候？」
每每看到聽到人家說「媽媽說」什麼的時候
都會想「有媽媽」是什麼感覺
朋友母親早逝
她的媽媽是女強人 支撐家庭
但她曾說她媽媽都會跟她躺在一起聊天 當她失戀時 她媽媽哭得更慘 因為她覺得她女兒
一定很難過
還是好難想像..
從小就沒有跟誰建立起類似的互動關係
有爸媽到底是什麼樣感覺？
殊不知那個被母親說下賤亂搞男女關係的女孩
成年也沒有交過男女朋友 砲友 結過婚 向外尋求溫暖
真是造化弄人（？）
有好幾次都捫心自問恨她嗎？（怨肯定是曾有的）
在沒有外界的刺激 好像也就那樣 不悲不喜
當她受苦時 內心不起波瀾 不會為其心痛
後來想想 如果是陌生人或許還有惻隱之心 驚慌
我不是個好人 也不知道怎麼跟這個世界相處 我只是抹乾癟無力的靈魂
不知道怎麼為自己爭取 戰鬥
我根本就不善良
如果哭有用的話 我早就成為億萬富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