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公務員,雖然我自己打從心底不覺得自己是公務員
或者只是披著公務員外衣,假裝自己是公務員
每當人們問起我的職業,我給予回應
他們總會猶疑一會兒,但不到半秒即趕緊露出一臉想當然爾的神情說:
"哦,你是公務員阿,很好的工作呢"
對於這樣的回應,與其說對於自己貌似被安插在社會上一個相對不錯的位置,而感到安心
但隨即湧上心的是羞恥與麻木,在人們那句話吐露的當下
彷彿自身靈魂被硬生生地從身體抽出,冷冰冰地飄盪在空中
我無法理解人們為何總是能自以為用很簡易的概念,去描述眼前的這個人
說是描述,正因這句話的重點不在與眼前人的對話
而更像自言自語般,面對眼前這位陌生、來路不明的人
以一個自身所能理解的概念,用畫筆將其上色,以藉此脫離一種尷尬、空白的處境
我想不只是上述的情境,日常生活中到處都上演著這樣滑稽的話語
為什麼說我自己打從心底不覺得自己是公務員
因為我根本不認為自己配得上被稱為公務員
或者配得上被稱為任何行業的職員
哪怕被冠上任何的稱號與名分,都讓我感到萬分恐懼
因為我清楚我的本性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我無法承擔任何稱號與名分所被賦予的期待與責任
但也別誤會,我並非那種嚮往自由、致力於突破社會框架的有志青年
而是我明瞭自身本性之拙劣、污穢、慵懶,根本難以承擔任何事物
像這樣一個蹩腳的人,即使是一句恭維式的讚美,都會壓死他的
總是羨慕人們總能以一種清朗堅定的神情與語氣
充滿情感地述說著自己的對工作、家庭、社會的想法,又或者對艱困處境的吶喊與抗議
都讓我感到萬分嚮往,因為那是如此清晰而熱烈的生命原動力
彷彿身體的每吋細胞都在為此同步地跳動著
而對於一個陰鬱、麻木的靈魂
哪怕偶由心中升起一閃而逝的煙花,都已是無上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