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贊住院記（中）：蘇大兒童醫院和曹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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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贊出生後六個月，身子骨一直瘦弱，每次母奶要吸很久，而且吸完後氣喘
吁吁，體重跟不上同時期嬰兒的正常區間。前前後後跑了幾家醫院，做了幾
次超音波，終於確定了一個很難接受的事實：贊贊有先天性心臟病，具體病
症是動脈導管未閉。唯一的問題只剩下，該什麼時候動手術？動什麼手術？
在那裡做？
這麼小嬰兒，必須挨上一刀，在側胸部打開足夠大的缺口，把手伸進複雜盤
根錯結的心臟血管系統，將其中一根早該自動關閉的血管，人工結紮，光是
想像，便覺得快要窒息。可是總有一天，勢必得送贊贊上手術台，結果不是
大好，就是大壞，每次一想到這一點，我自己心頭就多挨上一刀。
動脈導管未閉，會導致心臟所輸送的血液回流，增加心臟的負擔，同時減少
身體所能獲得的血液氧份。不過一般情況，除非有肺動脈高壓併發症，不致
於危害生命，只是寶寶的生長發育會因此遲緩。考量嬰幼兒的身體承受能力
，醫學上建議的適合手術年齡，是兩歲之後，學齡以前，有少數病例是青少
年時期、甚至是長大成年之後，才開刀治療的。
傳統的手術方式，是開刀結紮。手術前先全身麻醉，動刀時必然有大量出血
，所以有生命風險，而且不排除後遺症的可能性。雖然相關資料到最後都會
說明，這項手術在先天性心臟病中是最單純，可是，技術再怎麼成熟，手術
再怎麼單純，終究仍然是開刀，只要開刀，就有誰都不願意樂見的風險。
正因為這個無可規避的風險，醫學上不斷創新。近幾年來，有一種比較安全
的方式，它把非常微小的金屬彈簧栓，透過下半身血管，引導到未閉的動脈
導管，改變血液某項化學濃度，使得彈簧栓擴張堵住血流，達到和人工結紮
相同的效果。因為不用開刀，不用麻醉，當然也不會大量出血，所以大大降
低了手術風險和後遺症。
老婆做完月子之後，爸媽回去台灣，原本以為老婆還在產假中，我們夫妻可
以自己照顧贊贊。後來發現，下完班的我和白天在家忙了一天的老婆，晚上
都沒有氣力再隨時待命。帶小孩遠比我想像的還要麻煩，於是，媽媽才剛回
去一個星期，馬上又被我徵召來蘇州。我、老婆、媽媽形成贊贊鐵三角，缺
一不可。我們都知道，贊贊有先天性心臓病，我們也都很清楚，總有一天，
贊贊必須住院開刀。只是，這一天，來得突然、來得遠超乎預期的快。
百度輸入「曹鼎方」，可以看到這位醫生的百科介紹。我們在蘇大兒童醫院
心內科的病歷資料，轉到他那邊，他打了通電話給老婆，說贊贊必須立刻動
手術，不能再等了，讓我們這星期就去找他。老婆父親是公務員退休，對於
這位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醫生是100％信賴。有了父親支持，老婆心意已決。
儘管每天早上開車路上，我幾次想突破防線，卻沒有一次成功。
「有必要這麼早做手術嗎？等過兩三年再說。」（我）
「馬上要進入冬天了，寶寶六個月之就沒有免疫能力，到時候如果感冒馬上
會引發肺炎，贊贊是完全禁不起感冒的。」（老婆）
「這個醫生都七十多歲了，不會太老嗎？」（我）
「就是因為老，才很有經驗呀！他已經做了四千多次成功的先心手術了。」
（老婆）
「他是上海人，本來一直在上海醫院，怎麼會現在老了，又轉到蘇州嗎？」
（我）
「那就被蘇大兒童醫院禮聘過來的，是專來充當心外科門面的。」（老婆）
「……」（我）
無語了。
好幾天晚上，我一個人開車回家，一路上，想著都是要堅決反對這檔事，贊
贊還這麼小，不能把贊贊交出去。可是好幾天的早上，又被老婆檔回去了！
於是，星期天大清早，我們帶著贊贊來到蘇大兒童醫院，見到了這位曹鼎方
醫師，在心外科的醫師辦公室。
雖然白髮蒼蒼，曹鼎方身子骨卻是削瘦硬朗，講話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是
七十歲的人。他和先前其他的醫師一樣，問了一會我們寶寶狀況，不一樣的
是，他先略顯慈祥地摸摸贊贊額頭，然後再掏出聽診器、聽贊贊的心跳。這
只是一個小動作，但是讓我至今印象深刻。
醫師辦公室裡，桌上放著一個人體心臓模型，曹鼎方像在上課一樣，利用那
模型和我們講解了一遍「動脈導管未閉」。過後，我終於忍不住提問：「有
必要四個月這麼小就動手術嗎？」「爺爺奶奶不太放心動手術？」（我跟老
婆事先想好拿爺爺奶奶出來當猶豫的藉口）
曹鼎方迅速做出三點回應：一、既然發現有問題，不是應該早點把它治療好
，難道要把病留在那裡？二、我是醫師，我的意見就是專業的意見，不聽醫
師的還聽爺爺奶奶？三、我手上現在就有個案例，兩個月大，已經約好下星
期要動手術了。
本來曹鼎方看了一下日曆，當場說下禮拜就來住院吧。我下不了決心，曹鼎
方使出大絶招，要我們趕快決定，不然可能沒床位了。
我們先前去過蘇州比較權威的婦幼醫院，人爆多跟菜市場一樣吵雜，就我聽
到的和實際的見證，曹鼎方的話並非危言聳聽。在回家路上，老婆提出三點
擔憂：一、動手術最重要的就是醫生，現在難得遇到了曹鼎方，現在不做，
以後要做了，也應該找他，但那時候人家可能不理我們了。二、馬上就入冬
了，贊贊的肺動脈高壓是承受不住感冒的，一感冒馬上肺炎，立即要住院，
很危險的。三、曹鼎方提出的手術費用，遠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少，剛好我們
現在籌得起，以後，不知要多少錢，不知道那時候是否有錢？
隔一兩天，老婆打電話給曹鼎方，約好了下星期繳錢住院。
延伸閱讀：
贊贊住院記（上）：先天性心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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