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自己穿著鎧甲，站在一條詭異的河前。這條河裡飄著各式各樣的飛禽，
以飛翔的姿態，不像是死亡，卻整齊劃一地順著河的流向前進。
遠方忽然有一顆星塵墜落，我騎上馬背，打算往那個方向前進，卻渡不了河。
沮喪地沿著河岸狂奔，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橋梁，沿途卻只見河岸沒有渡
橋。忽然眼前朗現一座小村，村里的人們沿著江河而居，在河岸邊還搭著漁網
，我好奇地下馬，見著正在補網的老人就問
這河裡怎有魚可捕？不都是飛禽嗎？
老翁爽朗地大笑著像是我說了荒誕的笑話，指著將裡一隻又一隻流過的飛禽，
這不都是漁獲嗎？怎麼會是飛禽？
聽老翁這麼一說，夢裡的我竟然懷疑起自己，又往這條江河裡望，看見的竟然
是人間地獄般的畫面，一個又一個哭泣著的人臉，猙獰地深著手痛苦地吶喊著
，河水瞬間化成火焰，灼燒著這些困在河裡的人。我不可思議地望著老翁，他
卻像河水並無任何異常般地哼著歌，補摺他的魚網。
無助的我站在岸邊，懷疑起自己是否神智清醒，看著自己身上的鎧甲，血跡斑
斑，左腰上佩的一把劍看起來經過許多屠殺，馬兒輕啜飲著河水彷彿沒事一樣
，我知道一定有什麼怪事在我身上發生。
一個穿著異族衣裳的姑娘走來，為我端了一碗水，有禮地問著
你是打北方來的嗎？
我不明白所謂的北方指的是何方？夢境裡的我對於世界的概念並沒有區域之別
。口乾舌燥的我江水一飲而盡，甚至多要了一碗，我認出了這個姑娘，是我大
學最好的朋友之一，前些年死於癌症。
妳說的北方，是指人間嗎？
夢裡我記起了這張臉，記起了她的死亡，於是有了這樣的疑問，她卻笑了笑，
不置可否地回應著
你真愛說笑，你和我不都在人間嗎？
說完她起身就要離開，離開前轉過身來，留下她用牛皮縫製的水壺，交給了我
你這麼渴，這些水留給你喝，千萬別喝河裡的水。
我正打算問她原因，想知道哪兒有橋可以渡河？她卻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以
無法理解的速度離開了我的視線。天漸漸黑起來，小村里有火光，我牽著馬向
小村里的方向前進，霧氣漸漸瀰漫而我開始覺得冷。選定了一戶靠近村口貼著
紅春聯的人家敲了門，應門的是我的初戀情人，夢裡的她身上有著嚴重被燒灼
的痕跡，我卻並不覺得她可怕，禮貌地問著
我是路過的過客，能在妳這裡叨擾一晚嗎？
起初她稍有顧忌，但也許見我有些狼狽有了惻隱之心，便開大了門縫讓我進屋
，屋裡清雅簡樸。她收著桌上剛寫好的一幅又一幅字帖與春聯，一向喜歡金石
篆刻的我被吸引欣賞著，她則是害羞著收整了字畫，替我挪出了一個位子安坐
，騰煮起晚飯，炊煙裊裊，讓我逕自先梳洗一番。
卸下鎧甲，我看見自己身上的瘀傷和滲著血絲的刀傷，這才感覺到劇痛焚身，
疼得哀嚎起來。聽見她匆匆來探的腳步聲，對於驚擾了她感到歉意，她卻細心
地端來燒過的水，參入我的冷水盆裡，替我細心地擦洗著刀傷。
你在躲什麼仇家嗎？你要去哪兒？
她問著，而我被這個問題一問，才驚覺自己對一切毫無所知
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想渡河，想到去星辰墜跌的地方。
她替我包渣好傷口，收了我的鎧甲和衣裳去清洗前回頭告訴我
我曾經為了去尋找墜跌的星辰，離開了我一生的摯愛。
以為我更想要星辰，更想要得到眾人的鼓掌與歡呼還有祝福，
我告訴我的愛人，
等到我找到墜跌的星辰，就會找回所有失去連絡的友人、找回
後悔卻回不去的歲月、找到你跟你一輩子不分開。
但我什麼都沒有找到，忘記了回家的方向，
只記得我最愛的人愛極了金石書畫，於是我天天寫著，
也就成了習慣。
我忽然想起，我的初戀真的跟我說過類似的話，說過有一天她一定要找回所有
朋友、拿回她失去的歲月、找到我然後就算以朋友的方式繼續也不願意再失去
。驚醒，一行熱淚伴隨著心痛狂奔地喪身在枕頭上，留下一陣空虛莫名的我，
品嘗著這不切實際的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