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 昨天上架的原創法國劇《法國大革命之謎》La Révolution，看宣傳主視覺一個蒙面女子帥氣地丟汽油彈，是挺令人熱血沸騰的，尤其在這幾年世界各國向政府專權說不、以及歐洲今年向政府封鎖說不 XD 的年代，我不知道多少觀眾會真的看了就跟著熱血起來、但顯然它訴求的目標客群就是要看熱血看激情的。話說「法國大革命」從法國經濟衰敗、權力重分配、三級會議失敗、乃至巴士底獄擦槍走火、再到後來斷頭台斷王室的激情、王室斷完輪到革命者互斷的嗜血、幾年後隨著拿破崙崛起席捲歐洲造成大地震... 這麼複雜的事情在本劇如何呈現呢？
本劇其實很簡單，沒半點 ancient regime 崩潰的政治經濟學，就只是簡單搞「貴族 vs 平民」二元對立而已，三級會議中的「教會」是直接缺席的、平民中的資產階級也是缺席的 XD 「平民」的形象就是鐵板一塊的苦難人們、忍氣吞聲、被貴族吃乾抹淨 (literally)、需要奮起反抗暴政。而關於「吃乾抹淨」這件事呢... 本劇還沒有談到 1789 年真「法國大革命」、而先虛構了個 1787 年「法國小革命」、還吃了法國南部 Montargis的豆腐發明了個 Comté de Montargis；這裡沒有傳說中的 Marie Antoinette 「何不食蛋糕」、只有地方小貴族說「何不食肉糜」XD
本劇雖吃歷史豆腐，但它就只是獵奇的歷史惡搞，絕沒要觀眾認真爬梳革命成因的意思，就只是簡單的貴族指揮警察壓迫導致「官逼民反」而已；並沒有說為什麼貴族治理了這麼久後治理崩潰逼平民到絕路、而是貴族本就狼子野心自會肉慾薰心遲早要把平民吃光光，我想是還蠻符合一種中二正義觀中「權貴一定是錯的」、「統治者一定是壞的」、「警察一定非法殺人」及「人民永遠是對的」的根深柢固概念。先來揣摩一下它可能的目標觀眾群，就當是當今二三十歲的熱血革命青年好了，這觀念真的投射當代革命青年的想法嗎？我想沒人會認真這樣想，但潛意識可不敢說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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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本劇，重點還是看中二主創的巧思，如何在歷史的法國大革命格局中，很有事地加入當代最獵奇的「殭屍」元素。仔細看看，雖然中二熱血賣爽居多，但許多細節還真絲絲入扣地讓「殭屍」與「革命」扣連在一起呢！不過我承認每次我抓到埂時都覺得是惡趣味、沒半點歷史反思卻全是白爛搞笑 XD 只是這法國劇，讓法國演員演起來可不是在演搞笑喜劇、而是在演激情華麗的古裝宮廷劇。裡面雖然主角群的角色介紹並不算多、感情鋪陳並不算長、但保證角色關係都很狗血猶勝八點檔；而貴族大壞蛋呢，惡的成因並沒有什麼時代滄桑與無奈，就只是中二壞到底、使壞超陶醉。
Netflix 愛買或愛拍歐洲歷史革命劇，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冬天到今年已有好多齣，拿來和今天這齣《法國大革命之謎》相比也令人多所玩味：(1) 去年底的法國 1897 歷史劇《命定之火》，和《法》劇一樣是拿了一個史實災難事件大作文章、鋪陳性別與階級的對立、只是那劇魔王已非王權而是資產階級市民菁英；(2) 今年初的 18 世紀中比利時劇《棘林俠盜》，和《法》劇一樣談城市底層活不下去集結森林中、對中世紀城市發起革命、並對草民啟蒙醞釀「革命的年代」；(3) 今年春的義大利 17 世紀魔法劇《黑月》，談獵巫與性別壓迫、女巫主角群要對男性城市復仇。
這些劇多少都有中二熱血成分，但我覺得它們鋪陳時代政經背景都有做到基本以上，對角色面對自身處境的探索啟蒙也都做得紮實。但唯有今天這齣《法國大革命之謎》，與其說鋪陳歷史世界觀、或說聚焦角色的探索啟蒙，還不如說這些通通只是虛應故事點到為止、真正主戲還在於「殭屍」梗如何融入法國大革命：第一集，這 Montargis城市景觀就是一個肅殺古堡配破敗民宅，完全就是「巴士底獄」的意象雖不是本尊；第二集，還真的小任務就是「監獄搶救」；男主角兄弟，姓氏很有事就叫 "Guillotin"；殭屍有藍血、雪地混戰剛好紅藍白、正是「自由平等博愛」的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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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賞本劇最津津有味之處，還在於「殭屍」在此歷史情境中的角色為何？歷年來殭屍影劇的眾多隱喻中，本劇又要引用哪一個？看到第二集標題 "Le revenant"時，倒是令我馬上想起七年前的法國殭屍劇《魂歸故里》"Les revenants" ，看得出來這些喜歡人文的法國編劇要玩殭屍梗時，這殭屍一定不是「無腦殭屍」只如機械般行動、只如行屍走肉般滿足食慾、甚至無腦而吃腦卻補不了腦。相反地，本劇殭屍都是有意識的，當然也是可以傳染的，只是傳染方式並不像一般殭屍影劇的「被咬」，而是要有一道「打針」的程序，同時它也很應景地被視為「傳染病」令人心惶惶。
本劇第一集，只鬼影幢幢讓城市傳出「食人魔」案件、開始如「開膛手傑克」般發生民間底層婦女受害的獵奇殺人案、她們不只被殺死身上還少了很多東西；再到第二集 "Le revenant"，很明確地有個死去之人「亡者歸來」而且還是個帥男主角時，《魂歸故里》的有情帥殭屍風情慢慢流露；到了三四集，發現城市有殭屍而且有人豢養、而且直指法國國王的「凡爾賽宮」陰謀時，開始出現各種千秋萬世王權執念的「長生不老」精神，看來歐洲貴族的「繼承」問題真可能走上這步；到五六集許多貴族開始變殭屍、而且咬人脖子酣暢淋漓時，這殭屍竟有種「吸血鬼」貴公子風情？
總之，如果「殭屍」是種惡念執念或敗德墮落的奇幻體現，那此劇玩「殭屍梗」要批判的當然不會是發起革命的平民、而是面臨革命悍然鎮壓的貴族，而且這些貴族嘴臉真是幾乎鐵板一塊地醜惡。當然，貴族中還是要有些「貴族希望」的代言人、那就是本劇的圓臉女主角 Elise，她一定身在罪惡家庭但誓言扭轉、也一定仁民愛物愛護小孩小動物，她一定和一位民間小廝有個至死不渝的愛情、跨階級愛情一定也有個結晶成為故事的解法，她在這時代背景一定象徵仁慈貴族最後的希望、但最後一定是由惡劣貴族把她踢開取得了大權、於是「法國大革命」開殺的正當性於焉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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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畢竟此劇只是法國中北部一個小城 Montargis、在 1787 年小城堡監獄腳下的「法國小革命」、充其量只是真「法國大革命」的小型前奏曲、於是僅以一場類似《悲慘世界》旋轉舞台的單點小巷戰點到為止帶過去... 倒是真正的巴黎、真正的凡爾賽宮、真正的法國國王之神秘計謀、真正的殭屍疫情之 "Patient Zero" 、以及一切奇幻現象背後真正的魔法動力，本劇仍然賣個關子全不說破、很顯然是信心滿滿要續約第二季的 XD 本劇 E08最後一集留下的四個大梗，倒也是令人熱血沸騰：
(1) 雪地藍血紅血造成了「紅白藍」的大革命三色旗、由 Gaia Weiss 飾演的刀疤正妹幫主扛著大旗、宛如 Delacroix名畫的「勝利女神」要領導革命；(2) 本劇跨階級男女主角愛的結晶、最後成為兵家必爭但身陷巴黎、竟然關到千呼萬喚的「巴士底獄」！可想而知是未來「大革命」的搶救標的；(3) 幕後主使的國王，不是年方 37 的埋首鎖鑰藝術的小國王路易十六、而伸出了蒼老的手冒出蒼老的嗓音、哪位法國梟雄國王活到這把年歲呢？
(4) 關於越來越多的殭屍、宛如瘟疫的殭屍病，醫生主角如歐陸防疫遍試血清沒結果，難道要一刀一個全部砍頭嗎？只聽正妹幫主嗆辣道來「我們可沒這麼多刀，Monsieur Guillotin。」呵呵，「法國大革命」這個我們從小在課本讀來熱血沸騰、長大多讀點細節過程才知五味雜陳的這場「拋頭顱灑熱血」事件，最令人玩味的就是幹嘛發明那性感激情的致命武器「斷頭台」guillotine？難道是革命暴民見血眼開有虐待狂嗎？我們讀到的可能是「要砍的頭太多了，有個醫生發明新機器」；但此劇給了他們一個用心良苦的正當性：「要治的殭屍太多了，用新機器給他們仁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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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劇有歷史、但根本是在獵奇嗜血玩歷史；此劇有正義、但那是正邪對立壁壘分明的單純正義；此劇有愛情，但那是說得很多做得很少的看板愛情；此劇有革命戰鬥、但那是靠火槍風情汽油彈情懷與手搖鏡頭炒出的戰鬥；此劇有奇幻秘密、但那祕密直到季末仍按下不表賣個關子、吃定我們都會不爭氣地繼續看下季 XD 說實話我看此劇看得非常歡樂！但若真要推薦的話，我建議想看的版友可參考《艾蜜莉在巴黎》的觀賞方式：關掉理性邏輯、關掉嚴肅認真、關掉史地真實，就放鬆地看主創編導如何腦洞大開玩一場中二的遊戲，那就是工作一週後輕鬆愉快歡樂療癒的週末饗宴！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sxWB4IDT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