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了 Disney+我都在看原創電影與漫威劇，閃光則先看國家地理頻道馬上看到了《世紀天才》Genius，怎知第一季看到一半一肚子火、直喊這什麼「渣男劇」叫我一定也要看 XD 世紀天才會是渣男嗎？看第一季的《愛因斯坦》恐怕還真的是，就不知接下來幾季會不會也通通都是？不過我看完第一季愛因斯坦的一生，倒是越看越驚艷，覺得此劇有成功做出那「天才與渣男」只在一線之間甚至一體兩面的辯證。當然啦，說「渣男」兩字太爭議，我們何德何能去管人家家務事？但會不會「渣」的本身只是一種「生活失敗」的出世感、而「出世」本身也和人成為「天才」息息相關？
本劇標題《世紀天才》，第一季看似專談愛因斯坦這「天才」，不過每一集都會有很多客座的時人角色，其中也各個在現代物理赫赫有名呢！我個人只是理組出身物理就學到高中，看此劇好像處處都在複習遙遠回憶但也勉強跟得上，我想這都歸功於此劇的深入淺出入口即化搭配點「視效」；而這視效，也許就是愛因斯坦各種「思想實驗」可以觸及廣大觀眾的表現策略，劇中也不斷給我們看愛因斯坦「容我帶大家做個思想實驗」一起閉上眼睛；而「閉上眼睛」這件事，一方面表現愛因斯坦作為「理論物理」學家的特色，另一方面卻也直指愛因斯坦作為「天才」的盲目與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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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理論科學家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能帶這個已經上了軌道自我重複的僵化世界拉高一層次，以他們物理學界來說就是對「理解自然」這事徹底翻新而非一味重製延伸，當然現代物理也非愛因斯坦開始。劇中的「普魯士科學院」的確是 19-20世紀之交冠蓋雲集處，愛因斯坦的前輩後輩好多革命性發展都在這展開、此劇也以眾多客席角色一一回顧！在此愛因斯坦的小世界中上有普朗克 Max Planck、中有波耳 Niels Bohr，下有波姆 David Bohm 都是他們「量子力學」領域傳承競爭的同道，不過在愛因斯坦從科學理論延伸出去的「科學實踐」那一面還有更多有意思角色。
普魯士科學院中和愛因斯坦較有基本對立的同道，一個是在本劇有反派地位的 Phillipp Lenard，由一站出來就有反派光環的 GoT「剝皮叔」Michael McElhatton飾演！他身為「實驗物理學家」對一直不做實驗光引用別人就丟下一顆顆震撼彈的愛因斯坦嗤之以鼻，總稱他為「夢想家」不是我們腳踏實地經世致用的德國科學家一份子。這點「實驗 vs 理論」的爭論，在本劇愛因斯坦的語言中是對自然世界的「實用 vs 認識」之爭，這一虛一實的兩種取向本能互補只是人各有志，只是在本劇漸漸談到「務實日耳曼 vs 聚斂猶太人」的黑暗道路上慢慢走向反猶思潮與納粹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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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理想主義者
另一位雖是好友但也有實踐取向對立的，是發明提取氨氣「哈伯法」的 Fritz Haber，他倆雖然都是猶太人，但劇中很強調愛因斯坦從年輕起就堅持理想、自詡成為一個沒有國界的「世界人」，反之 Haber就很務實地認清自己生在這國家受這國家栽培、那就要愛國並用科學貢獻國家。兩人平日只是研究領域不同都能當好友，但遇到「一次世界大戰」時就面臨了「挺身而出」的辯論：愛因斯坦很理想地不簽署任何「效忠」、Haber 卻很務實地為自己找到戰爭中的科學責任；愛因斯坦譴責用科學製造恐怖武器、但 Haber務實地思考恐怖武器如何在具體國際社會製造恐怖平衡。
當然兩人各自這樣做都有其思考，本劇看來也並沒選定立場，而是把兩邊都正反並陳讓觀眾思量。提到一戰「毒氣」作為恐怖平衡手段，那當然就直指後來二戰愛因斯坦與「原子彈」的矛盾關係了：一開始是連署請求「快速研發原子彈」以趕在希特勒這狂人之前、後來美國已成功研發他反而訴求「千萬別用」並加入抑制核武的倡議... 也許以這角度看，可以說 Fritz Haber為了愛國雙手染血還說服自己是為了和平的掙扎一場、也間接地以極端示範逼得愛因斯坦走出象牙塔正視這複雜世界？本劇從 1894 拍到 1955 年，中間演員由年輕換年老的轉捩點就在 E07一戰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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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出世，到老年入世
兩位演員是老戲骨 Jeffrey Rush 與音樂才子 Johnny Flynn，我這幾年很愛 Flynn 新片卻沒發現他早已把愛因斯坦演得活靈活現！E01-E07 由 Flynn演出的前半生，那演技也是由天真純情到才氣爆發、再由自我中心慢慢到世故沈重，漸進有次地在 E07和 Rush 的風格無縫接軌；E08-E10 由 Rush 詮釋的老愛因斯坦，則一改過去年輕時只想衝學說卻不問世事的「夢想家」姿態，開始積極入世關心社會什麼都要參一咖！兩個階段的愛因斯坦在本劇描繪下都格格不入：當科學界保守裹足時他掀起波瀾，但當科學界已承認他為泰斗時，他又投身保守的社會政治繼續掀波瀾。
本劇作為一齣 50%傳記 40%歷史 10%科學的大眾影集，對愛因斯坦晚年的社會實踐之著重並不下於其早年科學成就，但與其說意在讚頌這兩者或兩者之一、不如說在爬梳他的實踐軌跡與背後的人格形成，晚年入世的愛因斯坦必有早年出世的愛因斯坦為基礎！這位少年愛因斯坦從一開始就是上課不專心的「夢想家」，只是和一般人自我中心的打高空夢想不同、他的夢想是無私無我地認識這奧妙自然。他對古板的學校教育沒興趣、對按部就班的人生職涯沒熱情，他只想為了知的喜悅而研究、不為實用更不為功名... 想想一個社會養這麼多人，就是這種「出世」才能帶來改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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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背後，滋養與上爬
只是本劇前七集就給我們看這樣的「天才」養成，不食人間煙火令人越看越覺得超「渣」，儼然也告訴我們「一個天才的生成」都是踩在別人肩膀上，還不是指那些學術界的「巨人肩膀」更有背後默默付出的人們、還不只是背後糟糠妻甚至還有更多人！首先看看愛因斯坦家，一個務實經營生計催他學成立業的爸爸、一個要求全方位教育不容他專注的學校，還好還有聯邦理工的 Weber教授慧眼識英才給他機會賭一把、還好有瑞士的 Winteler 一家談文論藝暢所欲言的給他自由空間、也還好有這家女兒 Marie教他語言文藝給予他心靈滋養... 不然保守原鄉豈不埋沒他？
但是很快此劇開始強調他的「上爬」習性：有一個人務實擔待滋養他、他就免於務實而可以夢想，但他受滋養同時對方卻擔待而枯竭、他卻忽視對方把頭一轉找下個滋養！於是他辜負了 Winteler 一家以後都沒回來看、他辜負了 Weber教授的包容而蠶食其校內地位、更辜負了 Marie滋養他的感情還一聲不吭、因為能與他天才心靈有共感的已是另一人、這人卻又成為愛因斯坦一生故事中最落寞的糟糠妻Mileva！先從獨立女性自我實踐做成進德修業的伴侶、修到床上變成單向滋養自己當掉、產女早夭身心俱疲還成家生子繼續擔待、甚至「黃金一年」幫寫這麼多論文連謝誌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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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層結構，天才的堆積
記得以前高中學物理，老師就常以「兩顆星在一起誰變成衛星」與「兩顆星相吸誰被誰吞噬」來提醒愛情男女們 XD 以這觀點看本劇描繪下的愛因斯坦簡直就是個黑洞！別人說是「夢想家」而自己說都是在做「思想實驗」的愛因斯坦，他只顧理想不顧社會的結果就是找不到教職要當公務員，為當公務員還能寫論文就要吸納同為天才的糟糠妻養分，還好找到資質普通的好友 Michele做牛做馬擔待他就心甘情願得多... 的確這樣看起來，和愛因斯坦同為自由奔放天才心靈的都會被吸納，反倒平凡之人待他下面還較能知足常樂，也許正是後來較入世的二任妻子 Elsa 出線的關鍵。
也許，一個明星本來就該和一個衛星在一起那才是絕配、才能一個在上發光發熱一個在下打點俗事？反之如果兩個明星相遇在一起、遲早一顆吸納另一顆吸到黯淡無光？黯淡的失落，在沒有權力的女性這邊可能是忍氣吞聲鬱悶一生、但在有權力的男性這邊恐怕就是有招一日憤懣暴走了... 從這角度來看愛因斯坦如果一開始就遇上長袖善舞遊走社交面面俱到的Elsa、兩人一個出世一個入世各司其職該有多好呢？但轉念想想，如果不是 Mileva 這樣的人在他年輕時滋養他智識靈感與熱情能量、甚至具體貢獻寫作產出背後紮根工程，愛因斯坦真能成為我們今日崇拜的「天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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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白頭，學挺身而出
不論是站天才還是站凡人、總是站在人家肩膀上當個金童成就自己知識志業的愛因斯坦，在本劇中一次次痛苦的「當頭棒喝」是很多，每看到一個人在他手下被辜負其實都是一次！但他真正痛徹心扉的「領悟」卻一直缺席，每次幾乎不是苦苦求情或甜言蜜語、就是跑出個貴人拔刀相助令他感激涕零、甚或若沒有解法就擱置腦後眼不見為淨... 這個「出世」的愛因斯坦所累積下的一次次「入世」債務、幾乎可說是「關關難過關關過」，從來不需他真正撩落下去弄髒雙手做出艱困決定、一直得保他自由奔放馳騁思考的知識烏托邦！真正「痛定思痛」的一次恐怕還在一戰那兩集：
E06 歐洲緊張情勢已一觸即發，但愛因斯坦不問世事只問他的理論，還在拼「狹義相對論」普遍化為「廣義相對論」、只顧天文曆法追尋那數年一次的「日全蝕」、甚至還不用自己跑一趟只要別人去拍就能成就他功勞！結果天文曆法不敵人文戰雲，可憐的小天文學家 Erwin Finlay-Freundlich就這樣代愛因斯坦成為戰俘命懸一線！E07 是小演員 Flynn轉為老演員Rush「一夜白頭」的轉捩一集，這集德國陷入了一戰、普魯士科學院陷入效忠之爭、好友 Fritz Haber陷入軍武研發之辯、處處都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直到辜負多年的妻小終於上車離去，是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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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看現實世界
回想 E01開始就是非常政治極不科學的 1922 年反猶組織「刺殺拉特瑙」事件，這時已是 Rush 飾演的後半生愛因斯坦仍在享受人生熱情滋養他自由心靈，甚至出去上課都還在「請容我帶大家閉上眼睛」做思想實驗、這「閉上眼睛」接下來還一次又一次擺脫現世枷鎖幫助他與同道超越思考！但本劇這「請容我」的英文不是 "Allow me" 而是"Indulge me"，這個 "Indulge me" 在 E03還被「奧林匹亞學會」的沙龍貴公子有樣學樣給他上一課：想像一下有孩子要包尿布的柴米油鹽研究人生、想像一下十年後未婚同行們都已躋身名人堂，真要讓老婆孩子拖累你卓越心靈嗎？
很顯然，"Indulge" 這字已經直指愛因斯坦不問世事馳騁學海自由思考是種「放縱」甚至「奢侈」了，因為現實世界明明近在眼前、只是他總選擇「閉上眼睛」專心看出世理想、因為入世的沈重包袱一直都有人幫扛！當然啦，就算過了 E07一戰風波「搶救天文學家」學會出手承擔而「一夜白頭」後，戰爭結束進入戰間期他就有脫胎換骨嗎？那倒也沒有，本劇到了 E08威瑪時代的街頭，仍讓愛因斯坦與波耳在街上辯論海森堡測不準原理，「一個粒子你沒去觀察就不存在嗎？」街上汽車可不是粒子會撞到你的 XD 同樣地就算愛因斯坦不愛管政治，政治遲早也要找上愛因斯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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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量世界，或影響世界？
在 E01與 E08描繪下的「戰間期」愛因斯坦，恐怕也正在經歷一場「初次睜眼看世界」的十年學習，對這世界早已熟悉的妻子 Elsa 早在 1922 就已知德國徹底改變我們必須離開了，但愛因斯坦剛學到的入世理念仍很天真「我們若走他們就贏了」必須留下來發聲！的確看這裡，愛因斯坦就像個剛剛睜眼看見世界的小寶寶，從俄羅斯錫安復國主義者 Chaim Weizmann 前來介紹「猶太人受難」開始，他一次次面露愧色彷彿贖罪般熱心補修社會學分，但會的也就是聲嘶力竭「以筆為劍」發自認該發的聲... 相比於同道如普魯士科學院尤其好友 Haber，他的入世練習恐嫌太天真？
畢竟他的入世也相較出世，一直有種即使大家都接受現實我仍一往無前的理想性格！這種理想性格總出很多包、行走社會常看來很蠢、回頭面對家人親友更是各種辜負... 但看來本劇仍在「出世 vs 入世」的辯證中一直堅守愛因斯坦所能提供的超越價值，總讓他堅持到堅持不下去了才轉進下一個戰場。這種堅持令他直到 1932 才決心離去令 Elsa 終於鬆口氣，不過這種堅持也在 E08與美國外交官 Raymond Geist激辯一場共同提升、也在 E09二戰這集由遠方的美國刺客與海森堡遙遙呼應：「測不準原理」越想猜心越是猜不到？不如改用「互補原理」讓觀察者影響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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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天才，是人不是腦
全劇十集我會這樣看：E01 少年期，小愛貴人眾多激發他盡情揮灑；E02 大學生，小愛到處辜負貴人卻總是眼不見為淨；E03 成家立業，小愛開始想學習承擔但大家總是包容幫扛；E04 黃金一年，小愛自我中心意興風發仍忘記背後有人；E05 進入科學院，小愛只顧自己走上更高處又心猿意馬；E06 日蝕觀測任務，小愛總靠別人成就自己遲早要出包；E07 一戰，小愛第一次扛起責任赫然發現世界千瘡百孔到處衝突；E08 戰間期，老愛補修社會學分仍然天真但做出超越；E09 二戰，老愛德不孤必有鄰這世界需要互動改變；E10 終點，老愛從出世學習入世的最後一站還關乎自身。
這《世紀天才》拍這超凡入聖的愛因斯坦故事，是要拍個遙不可及的「天才」讓我們瞻仰嗎？E10 開場與結尾就直白除魅了：只想徵召頭腦財富為我所用的美國官僚，只知「愛因斯坦的腦」是舉世珍寶要留給後世分析；但有把握機會與老爸和解的長子 Hans Albert靜靜點通：要理解他不是理解腦、而是理解人。也許這就是此劇對其劇名「天才」的詮釋吧？天才不來自過人的天份，而來自他自己的好奇心、上層同道的智識交鋒、中層同道的進德修業、下層凡人的承擔包容、以及一路走來的各種互動激盪，這才慢慢認識世界探索人間更回視自己，並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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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功立業，要追本溯源
的確，雖然愛因斯坦是個超凡入聖的天才、才能籌資成案拍成影集吸引觀眾欣賞，但此劇拍一個求學戀愛成家立業學習入世的男人一生、和許多有點小才氣的平凡男人並沒啥不同：我們也有我們的聰慧與長才、我們也一路發光發熱過關斬將爬上來、我們也有父母支持師長引薦與同道惕勵、我們也結婚生子有人幫我們持家... 只是這一切，尤其這「持家」，背後的人們又在哪裡呢？戰場上「一將功成萬骨枯」，職場上「一人成就萬人扛」，不得不承認一顆明星吸納眾星的貢獻極大！但不但不可忘了背後眾星的軌跡，更不可忘了明星發光發熱是要照亮別人做出改變的。
然後我才知道閃光叫我來看又是為哪樁：成家立業一路走來這些年，有多少次我曾站在那個吸納別人自己發光的人生路口上 XD 倒是這個時代越來越出色的女性也無法自外於這傳統男人陷阱了。史實的愛因斯坦我不知，但光看此劇的愛因斯坦真有成功圓滿家庭嗎？也許臨終前是圓滿了一個、但另兩個終究留下了遺憾... 此劇有在歐洲尺度上環遊世界到好多地方，但真正敢大方拍知名地標的只有布拉格查理大橋，我看看各個場景就大膽猜測全都捷克拍的吧！共產保存未經開發的布拉格就是中歐古城原汁原味！只是布拉格也有騎樓啦，那個伯恩天文鐘要貼圖也貼個騎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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