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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吉爾(Aiguilhe,或譯艾古力)位於勒皮區(Arrondissement du Puy-en-Velay)
的轄區內,緊鄰勒皮舊城,羅亞爾河支流伯恩河(Borne)流經,是一座人口破千的城鎮
。
艾吉爾的奧弗涅方言形式為「Agulhà」,意指細長的縫衣針(aiguille),引申為
高而尖的山峰。
來到艾吉爾,放眼所及便是一座自平地拔起的火山錐-艾吉爾岩(Rocher
d'Aiguilhe),高82公尺,上頭建有小教堂,名為艾吉爾聖米歇爾教堂(Église
Saint-Michel d'Aiguilhe),2014年票選為法國最受歡迎的古蹟(Le Monument Préfé
ré des Français)第四名,而大名鼎鼎且奉獻給同一位聖人的聖米歇爾山修道院(
Abbaye du Mont-Saint-Michel)則位居第八。
從勒皮主教座堂(Cathédrale Notre-Dame-du-Puy)沿著小路走到艾吉爾也不過僅
是數分鐘的光景,等著我們的是一連串的驚喜。
別急著往山上看,入口處就有大陣仗。
小鎮入口的聖克萊爾廣場(Place Saint-Clair)上,幾座優雅的建築歡迎著南來北
往的旅人:聖克萊爾禮拜堂(Chapelle Saint-Clair)是一座有著穹頂的八角樓,與之毗
鄰的是聖尼古拉醫院(Hôpital Saint-Nicolas)。兩座建築中間的拱門是進入艾吉爾的
「城門( Porte de la Ville)」。
進入「城門」彷若回到過去,被已有數百年的建築古蹟圍繞,這一小方空間被保留下
來,讓人們盡情緬懷朝聖之路的絡驛不絕。
廣場上的文字,一開始讓人摸不著頭緒,看了簡介才知道是著名的薩托爾陣(Carré
Sator)。
S A T O R
A R E P O
T E N E T
O P E R A
R O T A S
薩托爾陣最早出現於龐貝城遺址中,是一個直豎各五排的矩陣,上頭的文字以回文(
palindrome)方式分踞四邊,無論從那個角落開始念都會得到相同的結果。以中央的N為
中心朝十字方向展開,則會出現交錯的「Pater Noster」-「我們的天父」的拉丁文以及
兩個「A」和「O」-分別是希臘文首位(Alpha)及末位字母(Omega),代表萬物的初始
及終結,在啟示錄中象徵基督無所不在。
1851年,法國考古學家暨藝術修復師安那托爾·多佛涅(Anatole Dauvergne)在聖
米歇爾教堂講壇(tribun)窗戶的銃眼(embrassure)中,發現了薩托爾陣。薩托爾陣在
基督教早期仍受到迫害、尚未壯大之時,是信徒們維持信仰,甚至帶有庇護魔力的字謎,
有時會被刻在器物上,有時也單純的出現在牆上,人們相信薩托爾陣會形成結界,保護設
界者。
也許是我CLAMP的漫畫看太多,腦中一直浮出「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的九字護身法
……
回到正題。
沿著岩石路(Rue de Rocher)續行,走到底便是通往聖米歇爾教堂的階梯入口了。
階梯並不寬敞,坡度倒是令人吃驚。
要在這麼短的距離之間爬上268階的石梯,得使上一些氣力。幸好,平時就愛健行的
我們,雖說不上健步如飛,但也難不倒我們。
猛一回神,聖米歇爾教堂到了!
精雕細琢的教堂立面,便令我佇足良久。
它是維萊地區,面積最大的雕刻建築立面。仔細觀看,精緻的雕刻在布拉齊(
Blavozy)的長石砂岩上龍飛鳳舞;皓白的大理石、赭紅的磚石和被暱稱為「蕾絲(La
Dentelle)」的黑藍色石頭拼湊出絕倫的馬賽克。
以《卡門》享譽盛名的法國作家普羅斯佩·梅里美(Prosper Mérimée)在1834年
被任命為歷史文物總督察官,在親眼見過這座教堂的立面之後,忍不住發出讚嘆,謂之為
「建築瑰寶(une espèce de bijou d'architecture)」。
猛一回神,才發現四周展望極好。
沿著環繞教堂的馬道(chemin de ronde)走了一圈,整座城市風景納入眼底,雄踞
烏鴉岩(Rocher Corneille)法蘭西聖母(Notre-Dame de France)就在眼前,好似身臨
仙境。
城市裡的建築清晰得不得了,剛剛那場雨把所有的朦朧洗得徹底,所有的顏色一瞬間
亮了起來。
JY喚我快進來尋寶。我感受到他語氣裡的急切,縱然聲量刻意被壓低。
拾階而入,進到內部,空間規劃令我大吃一驚。
如果說買房一定要是方正格局,那麼這座教堂一定出局。
今日所見的規模,其實是分成兩階段形成的。第一階段為961年,勒皮主教座堂的院
長特旺呂(Truanus)向當時的主教哥德士加(Godescalc)提出請求,希望能在勒皮郊區
興建一座奉獻給聖米歇爾的教堂。
哥德士加作為徒步前往西班牙聖地聖雅各-德孔波斯特拉(
Saint-Jacques-de-Compostelle)朝聖的第一人(約950年),享有極盛名譽的他當然樂
於讓這條被走出來的朝聖之路更加熱絡,於是便答應了院長的請求。
前羅曼式風格的禮拜堂(oratoire)中殿方正,其中三側外推為祭室(absidiole)
,上罩半圓穹頂,整個結構為十字。由於面積不大,火山錐頂部的空間綽綽有餘。
勒皮後來成為朝聖之路之一的波迪昂西斯之路(Via Podiensis)起點,香客在朝拜
勒皮主教座堂的同時,也會順遊位於火山錐上的小禮拜堂,於是在12世紀便進行了第二階
段的擴建工程。
順應火山錐頂部規劃出的設計並不方正,但卻讓空間發揮到最大極限。
南側的祭室被打掉,成為新教堂前廊(narthex)的一部分,前廊接續迴廊(dé
ambulatoire)而非中殿,讓參觀路線變得峰迴路轉,像在蝸牛殼裡行走。
無論是前廊、迴廊、中殿甚至是最初的禮拜堂,牆上和天花板上都以壁畫裝飾。
10世紀的壁畫啊!千年前的藝術遺產,經過眾多修復師的努力,終於在世人面前呈現
。
身為島國子民的我,不勝唏噓。
文藝復興時期,另有三座禮拜堂沿著階梯興建,聖拉斐爾禮拜堂(Oratoire Saint
Raphaël)位於山腰,目前僅存廢墟,僅有一塊雕刻過的石頭訴說過去;聖加百列禮拜堂
(Oratoire Saint Gabriel)的舊址標示著聖殿的入口,15世紀時勒皮主教沙朗孔的吉翁
(Guillaume de Chalencon,?-1443,註)在此發表了他第一場演說,如今禮拜堂重建,
雖非位於原址,但在更幽靜的山腰上,與之相連的是一座謐的庭院。
第三座禮拜堂奉獻給天主教會並不承認的聖徒-聖吉納福特(Saint Guinefort)。
其實聖吉納福特並不是人,而是一隻狗。是的,灰色的狗。13世紀宗教裁判官波旁的
艾蒂安(Étienne de Bourbon)在他的見聞《超自然現象(De Supersticione)》中指
出,這隻灰狗的飼主是維拉爾東布(Villars-les-Dombes)一座城堡的堡主。有天,堡主
和他的妻子外出,將襁褓中的嬰孩留給灰狗看守,不料返家時,堡主妻子見到滿地血跡而
放聲尖叫,盛怒的堡主以為灰狗襲擊嬰兒而一劍刺死灰狗,卻發現嬰兒仍在熟睡,一旁有
隻被狗咬死的毒蛇,才知道自己誤殺忠狗。將灰狗厚葬之後,村民們頻頻在墓上見到異象
。由於灰狗忠心護主,因此被認為是嬰孩的守護神,人們相信,只要將患病的嬰孩帶到墓
旁,便會有奇蹟發生……
這種都市傳說當然被天主教視為異端,且一直大力撻伐將嬰兒獨自留在墓旁的行為,
然而這樣的「民間療法」仍履見不鮮,直到20世紀科技進步了,資訊發達了,才逐漸消失
。
聖吉納福特禮拜堂早就消失無蹤,後人也不打算重建。
沿著另一道階梯往下走,直到一間展示館(Espace Saint-Michel)及艾吉爾岩的地
基。
觸摸著粗糙的火山岩,千思萬緒湧上心頭。千百年來,人們將聖米歇爾放置在高高在
上的山頂,傳說中那道蜿蜒而下的階梯,正是大天使米歇爾制伏的巨龍。
艾吉爾在中世紀末完成它的防禦工事,整座城被城牆包裏得水洩不通。立於山頂的聖
米歇爾教堂則俯視著供奉著聖母的勒皮主教座堂,如同羅馬時期基督教描繪米歇爾的角色
一般,守護著聖母的靈魂,不讓他人玷汙。
然而百戰百勝、威武無敵的米歇爾仍難逃凡間的紛擾戰亂。
教堂內的聖米歇爾像在宗教戰爭打得火熱的1562年,被憤怒的新教徒摧毀。
比起勒皮主教座堂幸運的是,它逃過了法國大革命的劫數,成為法國1840年首批古蹟
清單中的幸運兒。
我也是幸運兒,能在未屆不惑之年便能到此一訪,雖未有朝聖者的虔誠,但卻有對古
蹟的熱情,滋養化為文字的旅程記錄。
《後記》
對於為何要把教堂奉獻給聖米歇爾的原因引起我的好奇,上網一查才發現是因為遠在
義大利東南部的加爾加諾(Gargano)有座西歐最早奉獻給聖米歇爾的教堂、建於五世紀
的蒙特加爾加諾聖所(Sanctuaire de Monte Gargano),興建艾吉爾教堂的當時是西法
蘭克王國的加洛林王朝統治,在加洛林王朝的鼎盛時期,此家族名義上繼承了羅馬帝國,
因此靈感比較可能來自羅馬而非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