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白雪,如弔念這份至死的情感。未就此冷卻的熱血順著冶世光失去光輝的鋒刃
酌酌流下……暈開這一片白雪。
最後一眼,是鷜臉上熟悉的無助……縱使池一郎想再如過往之夢將她擁入懷中,死亡已將
他意識帶離……墜入奈落的永夜之中。
然而,仍未結束。當驚異於夢之未醒,身處於飛羽飄散……雪羽難分的野地上,穿著深色
如墨的甲冑,在戰甲發出撼動的低鳴一足一步踏翻靴邊的雪。
昂首闊步的嬌小身子,走至為無法得到鷜的回應而惶惶的池一郎身邊。
「沒有用的,已死之亡者再怎樣的呼喚也無法傳遞到生者的耳中。放棄你無謂的行為吧,
遙遠東方的武士。」
池一郎回首,只見一對如白玉般瑩潤的精目正對向自己的雙眼。細細打量間,是名稚齡的
女孩,但她穿戴於身的鎧甲卻揮發出一股攝人氣息,搭配上她沉默無言的肅穆之態,令人
不敢冒然造次。
穿綴於頭盔的白羽飛揚,抿唇不語的女孩同樣以自己的眼光掃遍池一郎周身,然後是一個
頷首。
「──就是你了。」
「我……什麼意思?妳到底是什麼人……不,妳並不是我日出之國的住民,究竟妳是……
」
「自傲為日出之國住民的人類呀,請你肅耳傾聽,用心聆記。我方是來自與日同住的神之
國,位於星之海內的亞薩園。住於米德加爾大陸的人類是這麼稱呼的──受主神奧丁冊封
之──挑選英靈的女武神,象徵決鬥的希露德(Hildr)正是我!」
連換氣都不需……將一大串池一郎聽也未曾聽聞的名詞句子連貫報出,毫不顧慮到此時他
怔目無語的感受。女武神希露德的臉上,只擁有超乎非凡的自信昂然。
「……您……您是來自天上的神明大人嗎?」
不能否認的是從她嬌小身軀向外散出氣質與眾不同,池一郎刻意的誠敬中帶著不敢期盼的
奢求。
「恩,如果照妳們極東之住民的定義來說,應該是如此吧。」
「拜託您了!──」
這個時候再不用顧及什麼顏面……五體投地屈膝匐匐爬行的池一郎,抓住女武神靴首全心
懇求:
「請給我再一次的機會!不管用什麼方法,我想要解救這名少女!──拜託您了!」
「……真、真是失禮!」
幸好池一郎將頭深埋雪中沒見到自己的失態,斯露德退了好幾步拉開與他的距離,趁他抬
起頭前一刻收斂了儀容。
「就算是我於決鬥的終結之刻才趕到,但已完全掌握這一切的我也非常明白……從你口中
所謂想要解救的人類少女,此時此刻她早已非是人類之身。」
「您……您這什麼意思。」
縱然心中有數,但池一郎始終不肯面對現實。
「這名人類少女已被不淨物觸穢,現在她的身心已全數被其掌握。」
「看吧。」
池一郎稍有遲疑,方才順著希露德高舉的右手……手指直指的方向望去。
「已經來不及。」
變數,傾刻扭曲了鷜。在池一郎茫然若失的臉上,盡現出它背後所代表的絕望。
「你該期待的,是下一名挑戰者。」
在希露德再度高舉的右手所指的方位,一名少女悄然立於彼處。
「第二場決鬥,揭幕。」
Chapter.SP7 決鬥
晨時的旭日尚未現身,雞鳴之聲偶然響起,當萬籟仍沉寂……少女已整裝起身,拉開
庭園的紙門扉向東方而坐。
自從母親菜菜子過世後,日復一日,少女的定課表的第一個功課就是打坐觀心。
為了參透心性,鷜付出的是要比任何人所想像要更多……外人所無法想像的全數。嚴苛的
自我期許,卻未曾換來寸許的進步。
然而,時間卻不肯給予她更多。在父親與妹妹起身之前,身兼母職的鷜得更早踏入廚房間
忙碌準備早食。
即使如此,鷜也未曾作出過抱怨。對她而言,這只不過是自己應盡之事。
是為了深藏於內心不能向妹妹鶴所坦白的過往,贖罪。
「池一郎你為什麼……我只剩下你……我已經什麼都沒有……」
雪中的細語盡是無能宣洩的悲働,為鬼火娆身的軀殼在不及細察的點滴間漸生變化,眼前
的視界已不知是被淚水矇矓還是漸失視覺,連思維能力也再也難以提及……
「池一郎……池一郎……我……」
隻手扶額的鷜,身形恍惚間,忽然說道:「池一郎……你是誰……」
面前已經不能言語,為雪所冷卻的軀殼,莫名的突兀。
「誰是……池一郎……」
白雪漸漸覆蓋於身,在這一片白中被血色染紅。
「真難看。」
傾倒於雪堆中的冶世之鋒刃再被舉起,下一瞬,銀白光輝閃過,白雪四散紛飛,夾帶傾天
之血雨盡灑向夜空。
「真好看哪,諾,鶴,妳也這麼覺得對不對。」
少女向天長笑,在孤寂無聲的雪夜中份外令聞者膽顫。突然──
「嗚!」
少女一掌拍向自己額頭:「我的頭好痛……鶴……鶴……我的妹妹……」
「姊姊……姊姊我……為了妳……殺了母親大人……父親大人呀……」
「……妳再等等……等姐姐我……殺了妳……很快地……我們跟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就可以在……奈落團圓……」
循著視野最遙遠的彼方,若有若無的一條矇矓身形,為了追尋那份已漸漸消逝的熟悉感,
鷜舉起深陷雪堆的雙足向彼方跨去。
「因為不能讓鶴妳一個人自己……所以姐姐我無論如何……殺了妳!」
原本將要傾倒的身子端正挺立。再昂首,臉上竄過一抹血紅,少女的雙瞳,此刻盡現血海
之色!
體內劍氣伴隨綠色鬼燄暴發,無數的響爆之聲徹鳴於山林野地間,大片的積雪如飛瀑傾盆
倒下,盡散於對立的兩人之間。
「妳終於來了……我的好妹妹,六道鶴呀。」
地平線那端的鶴,無聲、不動,閉上的雙目不視所有發生在她面前的變化,唯一作出的回
應只有一直以左手托住腰間等同己身長的刀鞘,以右手握住刀柄。
當鷜再度放聲長笑,又是一陣氣爆連響,恣意的放出體內修羅鬼氣肆虐,毫不保留。
「妳是來替妳的池一郎送行的嗎?諾,張開妳的眼睛好好看看呀,剛剛的氣爆,將池一郎
的血跟肉融入這一片白雪之中。看呀……看呀……是不是很美呢?」
鶴仍是佇足原處,彷若不聞。
「哼,六道鎮天平的後人,癡妄的以為可以用六道同體‧心王斬對付吾,不要作夢了。」
「拜那名相田池一郎愚蠢的作為,吾終於可以掌握這名少女的身心。」
高舉的冶世光,已被鬼螢之炎完全染污,鋒刃奇異的映射出墨綠之光澤。
「就用這口劍,完全終結六道家的血脈,今夜過後,唯吾修羅,六道不存!」
鬼炎娆刀,綠光映夜,為修羅鬼附身的鷜雙手握刀,鬼氣入刀。
「六道如幻流‧鬼之劍‧龍顎噬!」
冶世一斬劃開雪夜之地,龐大刀氣如狂濤撲向彼方佇立的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