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y of Leithian
By J.R.R. Tolk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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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方飄來烏雲，
石楠花叢中
秋風凜冽淒切
艾露茵灰色的湖水透著憂傷。
「貝倫，兒子啊」巴拉赫道，
「你也聽到了傳言：
堝惑斯島的大軍正衝我們而來，
而我們卻糧草將盡。
現下該你獨自外出
尋找倖存的盟友，請求他們援助，
並打聽消息，帶回情報。
願你一路順風！
務必快去快回
要知道我實是萬不得已
才讓你離開弟兄，
如今我們勢單力薄
葛利姆又在林中失蹤已久
只怕已經遭逢不測。
珍重再會吧！」
於是貝倫啟程
臨別之言竟如喪鐘般在心中迴響—
那是父親對他最後的話語。
他長途跋涉
穿越濕地和沼澤、樹林與棘叢
眼見索倫的營火
耳聞狼群徘徊、半獸人行獵呼號，
隨後動身回返
昏暗的森林中歸途漫漫。
他不堪旅途疲憊
藏身進獾的洞穴裡安歇，
半夢半醒間好似聽見
不遠處有軍旅行進
鐵甲鋼盾鏗鏘作響
爬上嶙峋的山嶺。
他隨即沉入黑暗
直到忽覺自己像溺水之人
拼命掙扎向上
終於喘著粗氣，衝破水面
攀著潭邊的軟泥起身上岸
只見這沉鬱的潭水被枯木圍繞
青灰色的枯枝在寒風中顫抖
忽地黑色樹葉羣起騷動
每一片葉都化作黑鳥
啞啞悲啼，喙中滲血。
他不寒而慄，在野草糾纏中勉力前行
卻見遠方有個灰影，若隱若現
滑過淒涼的水潭，向他而來。
那灰影緩緩近前，低聲說道：
「我是葛利姆，現只餘這一縷魂魄
都怪我意志不堅，背信棄義
身為叛徒終遭背叛。
快走！莫要在此停留！
醒醒，巴拉赫之子！
快啊！魔苟斯的手爪就要掐上你父親咽喉！
他已知曉你們的秘徑和藏身之所！」
他如實相告
自己如何陷入那惡魔的圈套
並哭求原諒，隨即著消失在黑暗中。
貝倫驀地驚醒
滿腔怒火，一躍而起
抓起彎弓長劍
像迅捷的狍鹿
在黎明前飛越亂石和荒野，
終於在日落前趕回艾露茵湖畔。
夕陽西沉，焰紅如火
但鮮血已染紅了湖水，
染紅了岩石，染紅了鐵蹄踐踏的泥濘
漆黑的渡鴉和食腐烏鴉
成排棲息在樺木林間
鳥喙溼溽，鳥爪緊攫的腐肉發黑。
一隻烏鴉啞啞叫道：「哈！哈！他來遲啦！」
「哈！哈！」群鴉應和：「哈！來遲啦！」
貝倫在此堆起石塚
匆匆埋葬父親遺骨
他未在巴拉赫墓上
刻下文字或符語
卻三次擊打墓頂石塊
三次高呼父親之名，起誓道：
「我必報殺父之仇！
縱使命運將我帶到安格班大門口
也絕不退縮！」
他轉身離去，不曾哭泣：
悲慟太沉，心裡的傷口太深。
夜色中他冰冷如石，
舉目無親，孤立無援，獨自邁步黑暗。
他無需獵人的本領
便能輕易追蹤敵人行徑。
這幫冷血殺手個個粗心大意
有恃無恐，洋洋自得
正一路吹著響亮的銅號
北返向主子邀功
笨重粗魯的腳步蹂躪著大地。
貝倫一路尾隨他們足跡
大膽卻謹慎
如尋血的獵犬般敏捷
終於，在利維爾河湧泉之處
在那流進撒拉克澤地的河水源頭
他追上殺人兇手，追上他的死仇。
他躲上附近山丘，觀察敵軍全貌：
對方人數雖不及所料
單憑他一弓一劍卻也難以了結。
他如蛇般匍匐灌木叢中
悄悄朝敵人靠近。
行軍疲倦的兵卒多已睡下
頭領們卻在草地上，或坐或躺
邊喝著酒，邊七手八腳地爭奪戰利品
每個從屍體身上扒下的小玩意
都引得他們互相妒忌。
其中一個拿起一枚戒指笑道：
「看好了，夥計！
這歸我啦！誰也不許搶！
這可是稀世珍寶！
是我殺了巴拉赫那匪徒
從他斷手上獰下！
要是傳聞屬實，
他用他那柄流氓的劍
為某個精靈大人效力
才獲得這酬勞。
但這寶貝可救不了他—他死啦！
人家都說精靈的戒指不祥
但看在這鑲金的份上我要留著它
好讓這點微薄的報酬
勉強補償我的辛勞。
索倫命我帶這東西回去
但我想他老兄可不缺更貴重的金銀財寶
主子勢力日益壯大，也越發貪得無饜！
所以聽好了夥計，你們全都給我發誓
巴拉赫手上空無一物！」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自後方樹叢中射出
利鏃深入他的咽喉，他窒息倒地
猙獰的臉撞在泥土上。
貝倫縱身躍入敵營
像獵狼犬般冷酷。
他揮劍掃開兩名頭領，奪走戒指
再殺了一個抓著他不放的傢伙
隨即又遁入樹影之中。
此番伏擊令山谷裡瞬間響起
憤怒和驚恐的吶喊
敵人如狼群般向他撲去
一個個咬牙切齒，怒吼咒罵
在樹叢中狂砍猛衝
亂箭如雨般射向
顫動的樹影和搖曳的枝葉。
貝倫九死一生，
卻嘲笑著擲來的標槍
嘲笑著呼號的號角，
他腿腳輕健，當世無人能及
能飛奔在山崗與澤地間，不知疲倦，
他身披灰色鎖甲
那是來自諾格羅德岩穴中矮人的工藝，
他在森林中敏捷如精靈，
就這麼擺脫追兵，揚長而去。
貝倫以勇敢無畏聞名：
每當人們談起當世英豪，
必要提起他的名號，
預言他名聲將勝過
巴拉赫和貝里格拉斯
甚至金髮的哈多，
但他心中陰霾籠罩
惟有深深的絕望
他奮勇作戰
卻再不希求生命的歡欣與榮耀
一心只求用餘生
教魔苟斯好好領受他復仇的利刃，
他唯恐被套上奴隸的枷鎖
卻無懼死亡，反視之為痛苦的解脫。
他屢屢涉險，與死神追逐
但求一死，卻總逃過劫數，
他孤身一人冒險犯難
英勇事蹟令人屏息
也讓受壓迫的人們重燃希望。
他們輕呼貝倫之名
並暗地裡磨起長劍，
他們在夜幕隱蔽的篝火邊
低聲歌頌起
貝倫的彎弓和達格莫寶劍：
歌謠中他潛入敵營，斬殺將領
每每奇蹟般逃脫困境
隨後在夜色裡，在月光下，在迷霧中
或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度現身。
他獵捕獵人，追殺殺手
他將殺人魔虢苟劈成兩半
他襲擊雷得羅，火燒德魯恩
他一舉殲滅三十敵兵
狼群見了他便如野狗般哀嚎逃竄
哦是的，他甚至在索倫手上劃出傷口
就這樣，他僅憑一人就讓這土地
成為魔苟斯臣民的夢魘
山毛櫸和橡樹是他的戰友，從來可靠
飛禽走獸是他忠實的夥伴
或居於荒山野嶺
或悄無聲息地四處遊走
小心謹慎，給他放哨。
但亡命之徒難有好歸宿，
何況世間歌謠記載的王者中
就屬魔苟斯最為強大：
人們試圖反抗，脫離黑暗
卻每每被逼著退回陰影下
敵人殺死一個，復來一雙
義軍潰敗，希望畏縮
火苗熄滅，歌聲止歇
林木摧折，原野焚毀
黑壓壓的半獸人大軍
在遍地焦土上匆匆而過。
銅鐵般的羅網包圍貝倫
幾乎將他扣住；
敵人的眼線緊隨其後
剪除任何援手，
他被逼到死亡邊緣
駭然醒悟
他要嘛在此迎接末日
要嘛逃離巴拉赫的故土，
逃離這片他深愛的土地，
任由英雄們的骸骨
在湖邊無名的石堆下粉碎
從此被骨肉至親遺棄
只餘艾露茵湖畔的蘆葦為他們悲悼。
冬夜裡，他離開北方荒蕪的家園
巧妙避開敵人耳目
如雪地上的幽影，如一陣旋風
消失無蹤，
從此不曾再度凝望
滿目瘡痍的多索尼恩
和水色蒼白的艾露茵。
此地再不聞他隱匿的弓弦呼嘯
再不見他銳利的飛箭穿楊，
被四處追捕的人
再不曾歇息在這藍天下的荒原上。
北方的星辰在他身後西沉
銀色星焰，古稱燃燒野薇
在被遺棄的土地上閃耀：
星光下他消失無蹤。
他一路向南
長路孤寂
可怖的山峰層層迫近
高格羅斯山脈橫亙眼前。
從未有勇士膽敢
涉足那險峻寒冷的山巒
或攀上陡峭的稜線，
若在山巔
看那南面山崖陡落
定教人頭暈目眩
不敢直視那嶙峋丘壑直墜幽冥
無邊暗影生於日月之前。
甘苦參半的泉水
沖刷著陷阱般的河谷
黑魔法在灣澳與幽谷間潛伏；
眩目的高塔刺破天際
但興許翱翔的雄鷹能自此眺望
那凡人目力不及之處
灰白的地平線隱隱發亮，
貝爾蘭啊貝爾蘭，
精靈國度的邊境
如星空下閃爍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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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完這段才發現，原來第三章以後《麗西安之歌》大部分的篇章，聯經出版的《貝倫與
露西恩》都已經有翻譯了~
我功力當然沒有專家深厚，但想說既然已經翻下去了，雖有珠玉在前，還是有始有終把整
首詩翻完吧！也在這邊感謝不嫌棄，願意繼續閱讀的大家！
下面一樣附上翻譯名稱對照表(依英文字母排序)：
人名
Barahir 巴拉赫
Beren 貝倫
Bregolas 貝里格拉斯
Gorgol 虢苟
Gorlim 葛利姆
Hador 哈多
Morgoth 魔苟斯
Sauron 索倫
地名
Aeluin 艾露茵湖
Angband 安格班(魔苟斯基地)
Beleriand 貝爾蘭
Dorthonion 多索尼恩
Drún 德魯恩
Gaurhoth 堝惑斯島
Gorgorath 高格羅斯
Ladros 雷德羅
Nogrod 諾格羅德
Rivil 利維爾河
Serech 撒拉克澤地
其他
Dagmor 達格莫(貝倫的劍)
Orc 半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