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不上是個民俗咖,我現在甚至也不住在台灣,分析錯誤的地方是
一定有的,我在這裡對松柏嶺受天宮由衷地道歉。但是我還是無法不
對統促黨天師黨部和學甲慈濟宮的王主委表示我的疑慮。不過這些都
是政治問題,在這裡暫且擱下。
我很敬重溫老師對於台灣民俗信仰的長期關注與付出。也許像溫老師
說的,城市與鄉村有別,鄉村的人們也許不會對宮廟活動有太多的反
感。但台灣是個高度都市化的地方,這島嶼上一半以上的人口都住在
高密度的區域裡。
但就像我提到的,台灣尤其是都會區裡面,「宮廟活動通貨膨脹」的
情形愈來愈嚴重。大家交陪來交陪去、陪對來陪對去,宮廟活動密度
與規模都好像吹氣球一樣,跟我小時候看到的、甚至是十年前看到的
,都有顯著的膨脹。而宮廟活動與常民生活之間的衝突,也會愈來愈
高頻且尖銳。
撇開文化傳承、信仰自由的因素不講,我只想讓大家思考幾個很簡單
的情境:
1.睡覺睡到清晨五六點,突然被鄰居宮廟的三發起馬砲給「震」醒,
然後就是持續十小時以上毫無休止的軒社、電音、麻豆鼓(尤其是
那隻超size的大鼓,音頻愈低震動傳得愈遠)轟炸。而你家剛好有
一歲以下的新生兒或在家帶病延年的老人。你是要選擇找間幾公里
外的咖啡店坐上一整天,還是開車回幾百公里外的娘家避一避?
2.金爐的煙筒口直接對著你家的窗戶,從此你家這扇窗戶再也開不了
了,而且就算不開,室內還是瀰漫著金香的味道(關鍵字:前甲顯
明殿,當然近兩年他們是換了環保金爐了,但是前幾個月還是有新
聞出來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977x5jOahc )。氣味
好不好聞不談,光是想到那些致癌因子就令人寢食難安了。你想跟
宮廟的主事者協商,人家只跟你打哈哈,說換裝環保金爐要幾百萬
,我們宮裡沒有那個預算,然後還是每天燒金燒到夜半。
3.你是個平凡收入的平凡上班族,家住在某個衛星城市巷子裡的四十
年公寓,可是買房以後過了兩年,樓下卻開了間私壇。除了金香的
味道順著樓道往上竄以外,每天樓下身份不明的人逗留到半夜,讓
加班夜歸、惦記家中嬌妻幼子的你,心中恐懼油然而生。
4.你是個騎機車跨過半個城市上班的通勤族,但是你對沿路上的宮廟
活動完全沒心理準備。當你經過每天必經的路口時,你可能被一個
顯然不是交警或義交的阿伯給攔下來,可能會被不戴安全帽的少年
ㄟ從後面超車兼比中指。前面的炮場煙塵沖天,已經到了影響交通
安全的程度。更可怕的是,你可能還會被路邊冷不防丟出來的雷炮
給嚇到整個剉起來,抓不穩機車的龍頭差一點犁田。(更不要說有
把漢神百貨前面整條成功路封起來放板車煙火的那種)
我們不談文化傳承與信仰自由這些高大上的問題,但是想想我上面說
的三個情境,難道這些問題不應該急著去解決嗎?這些問題不是什麼
社會菁英程度的問題,而是幾乎所有居住在都市裡面的人都會無差別
去面對到的切身問題。
我對台灣的民俗信仰感興趣,我也認為宮廟的存在對台灣是必然且必
要的。但是我對於許多宮廟主事者的態度,實在是感冒到不能再感冒
。人都有私心,但一大部份宮廟同溫層的人士,給我的感覺就是極度
自私。打著文化傳承與信仰自由的高大上的旗號去凱道抗議,卻不肯
花三分鐘思考,怎麼讓宮廟活動與其它非宮廟同溫層的庶民生活和平
共處?
溫老師您有一句話我覺得真的是很不通情理:「如果想要享受生活品
質,然後還住在大廟旁想要享受高房價地價,那不是很可惡嗎?快點
搬走吧!」
購屋對尋常老百姓是何等大事?預算、上班地點、學區、生活圈,甚
至是就近照顧長輩的需求,這些都是限制的因素。絕大多數民眾只能
在很有限的選項裡面找房子,根本無法奢求高房價地價。而你不去檢
討為什麼宮廟活動不能自制,卻叫人家「快點搬走吧」,你不覺得這
樣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私嗎?
你說私壇的問題很複雜,學界沒有人願意認真討論。但問題是,學界
沒有人做研究,難道政府就能視而不見?也許政府抓大廟不抓小廟的
作法是失之厚道,但是從你的回應裡面,我看不到宮廟民俗界對於私
壇有任何自律的想法。我尤其討厭一種說辭就是,一場遶境二三十頂
轎出來,炮場放得亂七八糟,然後主家雙手一攤說:「那都是交陪境
裡面那些私壇自己愛放,我們也管不了他們」這種皮球踢來踢去的應
對方式。
你說「破壞市民生活」的現象僅限於城市。但是你又怎麼解釋,之前
中洲保生宮只因為兩個附近學校的學生上臉書抱怨,就把人家強押來
保生大帝前面下跪的這件新聞?
人不自律就必定要他律。而這次眾神上凱道的活動,也許您覺得是迫
不得已要反抗政府。很明顯政府這次施政的程序與操作議題的手法都
欠缺厚道。但從一個與宮廟素無淵源的尋常老百姓的角度來看,大家
要的只是宮廟活動能夠受到相當程度的控制。而眾神上凱道的活動,
在外人眼中看起來,無異是一群極度自私的人們,一言不合就鬧事。
你說外人對於宮廟文化缺乏認識,但是,作為生活作息直接受到衝擊
的一方,我想局外人的想法,宮廟界也不能老是當耳邊風吧?
我的忠告是,前半夜想想自己,後半夜想想別人,考慮考慮宮廟同溫
層之外的想法,也許您會比較有所體悟吧?
※ 引述《pili1321 (小強)》之銘言:
: 這個是溫宗翰對這篇文章的回應,我幫忙轉貼上來,一字不漏照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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