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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境:官祀廟、境主廟、角頭廟與私人廟】
小弟竊以為,在談論廟宇是否有資格繞境這個問題前,我們必需先討論繞境的意義,以及繞
境在歷史上的制度性與社會性規範,才能討論這個問題。
歷史上,所謂的迎神繞境,不外乎就是鄉土神、城隍神與土地神。城隍神是因為城隍主祭厲
壇,土地神則是春祈秋報,也將是頭牙跟尾牙。
城隍主祭厲壇,由地方官陪祭,且地方官要在厲壇祭祀前三日就要告祭城隍,這牽涉的官方
祀典的部分,我們先做以下討論:
以往一個城池,至少是個縣城,有東南西北四壇:
東壇:先農壇
南壇:天地諸神壇
西壇:風雲雷雨山川城隍壇、社稷壇
北壇:厲壇
縣城內通常也有其他具有官方祀典性質的廟宇:
文廟(孔廟),縣學、郡庠設於文廟內
武廟(關帝廟)
城隍廟、龍王廟、東嶽廟、北嶽廟、真武廟、三皇廟、火神廟、文昌廟、八腊廟、賢良祠、
節孝祠、忠烈祠、河神廟
劉猛將軍廟(治蝗災之神,華北特有)
有冊封祀典、地方官請旨倡建的媽祖廟與其他廟宇
在衙門內部,通常會有:
衙神廟、獄神廟
其中,漢代的伏波將軍馬援,是明清時期很常見的衙神,有些衙門也會有「馬王廟」奉祀馬
援。
其中,厲壇是由城隍主祭,地方官陪祭。明清以來常常也有地方官在上任前會先到城內的城
隍廟祭祀並過夜,第二日才會進入縣衙正式上任(這在清代幾乎成為一種不成文的慣例)。
官方祀典的祭典與繞境活動:
祭旗(軍牙六纛之祭)
常雩(祈雨)
迎喜神
迎春儀
《大明律卷11・禮律・祭祀》:
凡私家告天拜斗、焚燒夜香,燃點天燈七燈,褻瀆神明者,杖八十。婦女有犯,罪坐家長。
若僧道修齋設醮,而拜奏青詞表文,及祈禳火災者,同罪。還俗。重在拜奏,若止修齋祈禳
而不拜奏青詞表文者,不禁。
若有官及軍民之家,縱令妻女於寺觀神廟燒香者,笞四十,罪坐夫男。無夫男者,罪坐本婦
。其寺觀神廟住持及守門之人、不為禁止者,與同罪。
凡師巫假降邪神,書符咒水,扶鸞禱聖,自號端公、太保、師婆。及妄稱彌勒佛、白蓮社、
明尊教、白雲宗等會,一應左道異端之術,或隱藏圖像,燒香集眾,夜聚曉散,佯修善事,
煽惑人民,為首者,絞;為從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若軍民裝扮神像,鳴鑼擊鼓,迎神賽會者,杖一百。罪坐為首之人。
里長知而不首者,各笞四十。其民間春秋義社,不在此限。
換句話說,在明清時期,傳統上只有民間祭祀土地神的春祈秋報,以及像城隍神這樣
官方祀典的繞境活動,才會受到地方官府的認可。惟這樣的法律規範,個人認為受到明清胥
吏政治與紳商興起(仕紳社會與社會的超穩定結構形成)影響,在明代中葉以後已經慢慢窒
礙難行,鄉土神的繞境活動也時常與春祈秋報一起一起舉辦。或是地方紳商利用「正統化」
系統(相對的,就是國家利用「標準化」系統),讓自己的鄉土神受朝廷敕封,被列入國家
的正祀,甚至是透過協助官府取得「祀典」地位。
在台灣,地方豪強、墾首與紳商要讓自己信奉的地方大廟與鄉土神取得祀典地位者,
最常見的就是在民變抗爭中協助清廷平亂,再由地方官上報朝廷請求頒下祀典。台南佳里金
唐殿正是因為蕭壠庄民協助福康安平定林爽文亂軍,並興建福康安生祠,故獲頒「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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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的祀典興濟宮(頂大道)之所以被列入祀典,則是因為清代的台灣鎮總兵衙署
在此附近,官兵軍營或爆發瘟疫疫情皆向保生大帝祈求而靈驗,故被列為祀典,設有官廳。
另外,清代的北京城有「九壇八廟」,皆為朝廷舉行中樞祭祀,皇帝親自主祭的廟宇:
天壇:圜丘壇(冬至日祭天)
地壇:方澤壇(夏至日祭地)
日壇:朝日壇(春分日祭日)
月壇:夕月壇(秋分日祭月)
社稷壇
祈穀壇(正月第一辛日祈年穀)
太歲壇(月上旬、臘月下旬兩吉日祭太歲)
先農壇(開春後第二月亥日祭神農)
先蠶壇(開春後第二月巳日祭蠶神)
太廟(供奉明清兩代皇帝牌位與御影)
奉先殿(除夕與萬壽節大祭的場所)
傳心殿(經筵前舉行祭告禮的場所)
壽皇殿(大行皇帝靈柩停靈的場所)
雍和宮(雍正帝尚為雍親王時的居所)
堂子(清代皇室舉行薩滿祭祀的場所)
文廟(國子監設於北京孔廟)
歷代帝王廟
自西晉以來到清代,對已故功臣有「配享太廟」的殊榮;清代另有「入祀賢良祠」作為對已
故功臣的哀榮。清代僅26人榮獲「配享太廟」,漢人僅有康雍乾三朝的名相、元老:張廷玉
。
……再回頭來看台灣,各位要先有一個概念,城隍神不同於一般的官方祀典神祇,城隍神可
以被分靈,同時具有鄉土神與官方的城池守護神、司法神的性質。在台灣,霞海城隍、新竹
城隍、中寮安溪城隍、嘉義城隍與石獅城隍,就是最常見的被分靈的城隍神。這些城隍神,
比起作為城池守護神、司法神,其作為鄉土守護神與原鄉信仰的特性更被其信眾看重。
原則上,我個人竊以為,在台灣比較接近中國傳統城隍神繞境之規格的,只有新竹
城隍七月賑孤。其他的城隍神繞境,雖同樣具有司法神的意義存在,惟都比較接近鄉土神了
。
關於「境主廟」、「角頭廟」與「轄境」這個問題,小弟過去在本版的文章亦討論
過全台各地的著名媽祖廟及其傳統上被認為轄境。
所謂的「轄境」是一個被建構出來的概念,目前在學術研究上有兩種理論可以理解
它的構成:
1.祭祀圈與信仰圈理論
2.人際與祖籍群關係網絡理論
簡言之,在傳統上,同一間廟宇的「轄境」內的祖籍群構成,原則上都是相同與接近的,除
非是本身就祖籍群混雜,混居現象多的地方(如:高雄旗山、花蓮、台東)。
試以鹿港天后宮(舊祖宮)與鹿港地區各角頭廟宇為例,鹿港天后宮的轄境,除了鹿
港鎮(街路),連同鄰近的福興、線西、埔鹽……等鄉鎮,合稱為「同安寮十二庄」。傳統
上不被視為這十二庄境內的鄉鎮,如:伸港、和美、芳苑、二林與溪湖,則因為祖籍群相近
,也被視為鹿港天后宮信仰影響力所及的地方(溪湖媽祖廟福安宮,即分靈自鹿港天后宮)
,當然,這些地方也有自己的境主廟。
鹿港天后宮每年最大規模的繞境活動,就是「同安寮十二庄」年例性質的請媽祖,
當鹿港媽祖要到同安寮繞境時,同安寮十二庄所有角頭廟都要去恭迎,鹿港街路所有廟宇亦
都要出轎恭送,反之亦然。在鹿港街路與十二庄境內,各角頭廟常見以王爺信仰為主。各角
頭廟也有各自的轄境,也就是自己的角頭(庄頭)。鹿港街路各王爺廟常見「夜巡」,但都
不是年例性質的,都是要看神明指示才會舉辦。在獲得神明指示後,便要置天台向上蒼(玉
皇上帝)請求玉旨,故鹿港夜巡的神轎上會看到「玉旨印」,象徵代天巡狩出巡。
鹿港角頭廟的夜巡,通常以境內各里為主,同時會邀請自己的「親戚佛(頂內:副
駕、陪駕、陪駕前)」一起繞境,唯有「閤港八大廟」有資格夜巡全鹿港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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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北部的大拜拜文化、中部的媽祖繞境文化,還是南部的迎王、香科與王醮祭
典文化,當中的繞境活動 小弟認為可以這樣理解:在同一個人際與祖籍群關係網絡中,所
有的廟宇共有一間大廟為大境主,當大境主要繞境(香科與迎王為恭請代天巡狩王爺蒞臨視
察,與瘟神相關,地位比境主廟更加崇高)時,境內所有廟宇都必需陪同,這不只作為角頭
廟的義務,也是為了彰顯廟宇的人群動員與經濟實力。
角頭廟自己也能繞境,惟通常不是年例或有固定時間,絕大多數都是特殊情況(如
:週年紀念或神明指示)才會舉辦繞境。這是為什麼呢?原因很簡單,就是錢與人的問題。
關於接駕紅壇這個最近五年興起的廟會、繞境常見模式,小弟個人認為可以上溯到
民宅與神壇的接駕香案桌,以及近年來職業陣頭興起後逐漸形成的「相挺模式」,也與社群
網路上興起的「廟會討論區」共同關注各地大小廟會的風潮有關。
這樣的風潮,造成各地大小廟會,只有稍有特別做網路宣傳,多少都會受到關注。
白沙屯媽祖繞境在最近五年迅速竄起,從過去只有庄民參與的還願進香,到現在成為台灣最
負盛名,規模最大的媽祖進香繞境之一,我認為確實是拜「白沙屯媽祖網路電台」以網路作
為宣
傳媒介,造成其受到網路上自發性關注有關。
有關北部地區大拜拜活動、南部迎王、香科王醮祭典的列表,小弟另文有所介紹,
在此不贅,有興趣者可以自行爬文。
最後,回到開頭的問題。是否只有境主廟才有資格舉辦繞境,答案我想已經很清楚
,這是要視乎時代來討論的。北港朝天宮與新港奉天宮的問題,一來是過去的新港,是漳泉
械鬥中戰敗的漳州人,由北港遷過去的;二者則是上百年來的古笨港天后宮正統地位之爭(
香火權威的爭奪)。
以上,即為小弟個人對這些問題提出的看法與討論,誠摯歡迎大家斧正、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