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到這首歌，她立刻想到了曦。
曾經在她生命中，溫暖她的火焰。
那年，她開始在醫院第一年的實習。曦已經是老練的R3，負責他們在精神科
實習的R3學姐。
關於曦的傳聞不少，她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女生，可以讓大家都想親近
，卻也都無從親近；又是怎麼樣的女生，在這個男性還是稍佔優勢醫療體系中，
能掙得讓大家刮目相看的地位。
她很好奇。
一切的疑問，在曦第一天走進會議室的那刻揭曉。
「我要成為那樣的人。」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身邊的同學也開始竊竊私語的討論起這個傳聞中的人物。總醫師學長把他們
班的分組名單一一交到幾個R3手裡，她注意到，曦只是微微皺眉的接過，甚至沒
看一眼，直接就放進資料夾裡，把注意力放回晨會主題。好像這只是一件，微不
足道的小事。
晨會結束後，總醫師要R3分別跟自己的組別打招呼，曦走到他們面前，簡單
自我介紹後，就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他們。
「我以為，她會多說些什麼。」
「看來她真的是冰山。」
「可以用問問題當藉口吧？」
大家討論的問題，讓她無言，還好沒多久，大家就被丟到各個不同的戰場，
開始真正實習該做的事。
相較於其他組的學長姐，曦跟他們的互動真的是少之又少，頂多只是在晨會
結束後，大家要解散前，將報告一一發還給他們時所說的幾句話，幾句針對他們
報告所說，簡短，沒有任何贅字的評論。
「寫得不錯，再加油。」某次，她從曦手中接過作業時，她聽到曦這麼說，
那也是曦第一次對她笑。
她迷上了曦的笑容。
「學姐，可以耽誤妳一些時間嗎？」那是她跟曦之間的開場白。
那天，她鼓足勇氣，在曦的身後叫住她。
她記得自己心跳得好快，但還是故做鎮定的拿出她在實習時碰到的問題，戰
戰兢兢的一一提問，令她驚訝的，她的每一個問題，曦都專注的聽著，然後詳細
的告訴她答案，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曦好溫柔。
那一晚，她看著筆記本裡曦秀麗的字跡，那種興奮又滿足的心情，大概就跟
拿到偶像親筆簽名是一樣的吧！
她們之間真正的交集開始於某個她在醫院「加班」完的深夜，曦開車經過她
身邊，要她上車。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她用帶有慾望的眼神挑釁著曦，最後卻是被識破
的敗下陣來，曦吻得她喘不過氣。
「妳很大膽。」曦的唇離開她之後，曦說的第一句話。
「因為寂寞。」她坦白承認。
曦沒有拒絕，接受了她的寂寞，就這樣，她們用寂寞，開始了一段無以名狀的
關係。
某種程度的親密，曦是第一個知道她過去的人，也是她第一個愛的人。
就如同她的名字，曦，早晨的陽光，讓她黑暗的生命，開始有了光亮。
曦不著痕跡的寵愛、呵護，她相信那不是「隨機」，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曦跟
人的距離。
如果照曦所說，在曦眼裡的她，是隻小貓，那麼也許，曦就是用疼愛「寵物
」的方式疼愛她。
若要她找個詞形容她們的關係，她會用「豢養」。
曦豢養了她，用只屬於她的溫柔，豢養了她，提供她一切所需的，精神層面
，那對她而言，就是一切。
在那個時候，曦是她的天，是她每天去醫院的動力。
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緒、想法，都隱藏在人看起來冷漠的外表之下，如同曦那
些只有她知道，同樣藏在冰山裡的情緒、感覺、想法，她的種種也只有曦知道，
不，也許連曦都不清楚，因為她必須隱藏，曦不要她們之間有感情，這是一開始
就約定好的。
但終究，她的越界讓這段關係劃上了句點。
至今她仍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會提出要曦跟她一起走的要求，她明知道曦不
會答應，卻還是那麼說了……也許，她只是想藉機告訴曦她愛她，甚至她相信，
在那個當下，曦也愛她。
而她這麼做，違反了曦定下的「規則」。
是啊，她們之間的規則，曦早已在一開始就訂好了。而她，只能選擇遵守，
或出局。
所以她離開了曦，自己到了美國，如同她進醫學院時計畫好的，到美國唸博士。
一開始想出國，單純只是想逃離台灣，這裡承載了太多太多她不願面對的過
去；在遇到曦之後，她出國的念頭卻動搖了，她想待在曦的身邊，哪怕繼續維持
著無以名狀的關係……
在去與留之間，她掙扎了好久，最終仍然選擇了出國，可她想跟曦一起去，
她鼓足勇氣的告白，最終還是被曦果斷拒絕。
所以，她離開了，把關於曦的所有留在台灣，她甚至沒有帶走曦在她畢業典
禮那天送的白袍。
她帶走的，只有自己對曦想念和愛，又或許，那已是一切。
「不要忘了，我們是貓。」這是記憶中，曦最後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