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燦漫的日子-8
『還記得學校裡的風鈴木嗎？花開了，很漂亮。』
結束代課的陸蔚萱不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出琴房，甚至不與學妹多寒暄幾句，她覺得
沒什麼不妥，畢竟對於陸蔚萱而言，若不是裴又欣就沒有多做停留的必要。
她走下樓，不經意抬頭，熟悉的背影印入眼底，狠狠揪住她的心。她差點就喊出名字
叫住她。
也只是差點而已。
裴又欣孤單地站在那，仰頭望著聖誕樹發呆。她的背影看起來如此單薄，陸蔚萱壓抑
將她攬進懷的衝動，再次深呼吸口氣，扭頭離開。
聽著離去的腳步聲，裴又欣輕嘆口氣，果然.....學姐真的不要她了。
因為不要這段感情了，所以才無視她，所以連聲招呼都吝於給她。學姐的身影消失在
轉角處，裴又欣苦苦一笑，自嘲似的轉身離開。
「又欣學姐！」才剛走出大樓，裴又欣停下腳步，看著學妹氣喘吁吁地跑向她，手上
戴著熟悉的紅色手套，等她回過神時，雙手已經被溫柔地包裹住。
「還好嗎？」學妹擔憂地問，邊脫下手套拉過她，替裴又欣戴上。「學姐的臉色很難
看，我很擔心。」
那是殷切期盼的目光，曾是裴又欣看著學姐的眼神，如出一轍。
「那個......學妹.....」
想收回的手，卻被硬生拉住了。裴又欣不忍強硬抽回，任憑學妹拉著她，勾起苦澀的
笑容。
「我知道，學姐跟蔚萱學姐分手了，但我仍然不會抱著任何希望。」學妹輕聲，鼓起
勇氣道，「我只是希望妳過得好，然後.....讓我待在妳身邊，就這樣就好。」
等一個不會愛上自己的人，就像是等著太陽西升東落般毫無可能性。學妹知道，裴又
欣也知道。
但陸蔚萱不知道。
欲想折回琴房拿樂譜的陸蔚萱，怔怔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執手的兩人竟無語凝噎，她
的目光沉沉，眸色黯淡。
既然讓她走了，就要接受她有個更寬廣的天空，等著裴又欣去翱翔，去看看這世界有
多大。
陸蔚萱也是會害怕的。
她看盡了這世界的滄桑，才知道裴又欣有多美好；可是裴又欣不是，她是她第一個走
進眼裡的人，在這之前的裴又欣感情是一片空白，她看得不夠多......也許.....
.....也許離開了陸蔚萱之後，裴又欣才發現這世界還有更多美好的人呢？
那到時候，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學姐。」
陸蔚萱停下腳步，抬眸，許久不見的莫丞翰似乎黑了一些。陸蔚萱靜靜瞅他，仍是溫
柔似水。
見此，莫丞翰眉頭皺得更緊了。
「可以.....談談嗎？」
終究是來了。陸蔚萱眼底閃過不易查覺的憂傷，再次揚起笑時，帶些冷意的風襲來，
揚起整個冬季的蕭瑟。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
莫丞翰怔怔。
陸蔚萱的笑意淡了幾分，目光漸淺，柔聲低語，「分手有很多理由，但所有的理由你
應該也知道，不就是.....」
「沒有感覺了？」聽不下去的莫丞翰音量提高，「妳怎麼可以....我不相信，是妳說
過妳會保護她，陪她一起面對這世界，這些話都是妳說的！又欣有多喜歡妳，妳不會不知
道。」
無懼地迎上他的憤懣，陸蔚萱淡淡地道，「我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使這樣，妳還是要甩了她？」面對莫丞翰的歇斯底里，陸蔚萱只是若有似無地點
頭，不否認也不辯駁，安靜地站在他面前接受質問。
莫丞翰瞠大眼，壓抑那股怒火與心疼，沉沉地問，「給我一個理由，妳是不愛她了，
還是.....愛上別人了？」
陸蔚萱目光一緊，別開視線下意識地撫著圍巾，悄悄捏緊。半晌，她像是鼓起勇氣般
昂眸，眼神堅定，看得莫丞翰心一顫。
「謝謝你的照顧。」四兩撥千斤似的，對陸蔚萱而言，這答案一點也不重要。「我有
喜歡的人了。」
「那個人不是裴又欣？」
陸蔚萱笑而不語。
「那妳沒有必要漠不關心吧！」莫丞翰低吼，「妳明明知道裴又欣在淋雨，掛上電話
後的三十分鐘我才到公園，這三十分鐘她都淋著雨妳知道嗎？」
目光搖晃，陸蔚萱含著笑一語不發，不冷不熱的態度惹惱了莫丞翰。他跨步上前，逼
近她，「她住院還被隔離了，燒了又退，退了又燒，妳卻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她不
怪妳，妳就真的能視若無睹嗎？」
雙手扳住瘦弱的肩膀，那些看在眼裡的無力他多想透過顫抖的手告訴她，她有多殘忍
。
迎上那雙溫柔似水的眼，莫丞翰終究是洩氣了。他放開她，低聲，「我不相信妳是這
樣的人，就算妳真的變心好了，妳也不會對裴又欣這麼殘忍....妳有什麼苦衷，可以告訴
我們，不需要一個人承擔。」
那些話太過溫柔，狠狠地掐住她的心。陸蔚萱深呼吸口氣，後退了一步，無力地笑，
「那就讓我好好離開又欣，我累了，想結束這段感情了，你能明白嗎？」
莫丞翰愣住。
「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裴家與莫家，所以我想遵從自己的心，不想再帶給她傷害了
。」
莫丞翰從第一次見到陸蔚萱時，目光情不自禁地緊隨她，若不是裴又欣與她相愛，莫
丞翰想，他會一直喜歡眼前的女人，一直、一直喜歡著。
因為他希望她幸福。
如果她的幸福是跟裴又欣在一起，那他會站在她們前方，替她們遮風擋雨，不讓這世
界的殘酷傷害她們。
但是他沒有想過，是陸蔚萱帶給了她風雨。
莫丞翰比誰都錯愕。
他還記得那天下午，他要學姐別再跟裴又欣見面時，陸蔚萱是怎麼堅定地告訴他，她
是不會退的，在這段感情裡，她不會退縮，她會保護裴又欣，會陪著她。
莫丞翰也記得那時的自欺欺人。
陸蔚萱問他，不准一個人去愛另一個人，公平嗎？那時的莫丞翰語塞，答不出話。
他記得陸蔚萱堅定的雙眼，那雙眼裡乘載著裴又欣，整個世界她只看得進裴又欣那般
無所畏懼。
三年——不過三年，那份堅定消失得無影無蹤，莫丞翰錯愕又心痛。他記憶裡的陸蔚
萱，去哪了？
望著陸蔚萱的風輕雲淡，莫丞翰懂了，有些事真的不一樣了。
「在愛情變得不完美之前離開，對我而言不是保護，而是傷害。」莫丞翰頓了頓，又
道，「.....這是裴又欣說過的話。」
陸蔚萱一愣，一股酸楚湧上，胸口發疼著。她深呼吸口氣，苦澀一笑。當風再次揚起
時，陸蔚萱仰頭，望向一旁的風鈴木，寒冬逼近，一片枯枝。
花開，花敗。
來不及勝放燦爛的花，陸蔚萱親手摘下了。等不及明年三月的花季，這年寒冬她已經
不要了。
風鈴，分離。
「莫丞翰！」由遠到近的呼喊聲吸引兩人注意，陸蔚萱目光一暗，過於熟悉的嗓音讓
她心中感慨萬千。
莫丞翰摸摸鼻子，沒想到還是被裴又欣發現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啦！」裴又欣氣喘吁吁地跑到莫丞翰面前，顧不得學姐也在場，她
就想把莫丞翰往外拉走，她就是不希望學姐被任何人指責。
即使她的力量很薄弱，她還是願意盡她所能保護陸蔚萱。
「我會自己走.....喂！」莫丞翰被推著走，裴又欣對他又扯又拉，心急得想趕快帶
走莫丞翰，她不允許，不允許有誰找學姊麻煩。
「又欣。」
那一瞬間，世界彷彿停了。
裴又欣僵住，鬆開了手，那雙清澈的眼直直地看向陸蔚萱，不明不白的微光悄悄燃起
，見此，莫丞翰默默地走到一旁不打擾。
那微光，就像是夏夜裡的螢火蟲。
三步之遙，裴又欣屏氣凝神、殷切期盼，試圖在陸蔚萱淺淡的笑容裡找到一絲蛛絲馬
跡，只要學姐願意，她可以......
「鑰匙......還我吧，琴房的鑰匙跟我家的鑰匙，該還給我了。」
那光很快地泯滅了。
裴又欣怔然，心登時一跳，紊了呼吸與亂了方寸。她自以為是的雀躍在此刻顯得太諷
刺，她別過頭，眼眶一熱。
她一直都帶著學姐給她的兩把鑰匙。
記得那一天，學姐拿著這兩把鑰匙，笑著遞給她，柔聲，「這把，是琴房的鑰匙；另
一把，是我家的。」
「學姐家的？」裴又欣詫異，感動萬分。陸蔚萱伸出手摸摸她的髮，點頭，「對，我
家的鑰匙，只有妳可以擁有。」
裴又欣感動得眼眶溢滿淚水，那天，她纂緊鑰匙，撲身抱住學姐。
「我不會弄不見。」
「我知道。」鼻尖煨進髮絲，陸蔚萱滿足低嘆，「還有第三把，妳已經有了。」
「什麼？」
「第三把鑰匙，就是妳啊，又欣。」陸蔚萱笑得燦爛，目光燦若星辰。「妳打開了我
的心，所以妳是我的第三把鑰匙。」
依稀在耳，彷若昨日。
如今，她要她交還鑰匙，裴又欣曾想過有這一天，卻沒有想過，她會心痛得快窒息。
裴又欣堆起笑容，從包包裡拿出鑰匙，不捨似的握緊在手裡。
陸蔚萱知道，但是她一語不發。
「學姐，鑰匙.....就還給妳了。」只有裴又欣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能忍住眼淚
，遞回鑰匙。
她交還的，不是鑰匙，而是回憶。
陸蔚萱接過了，神情淡然。
那年寒冬，風鈴木前，她們就此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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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邊應該比較多舊朋友XD 我是3/25在tlw版最後一次貼文
接下來這幾天應該是一日三更，更到22章，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