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多年來的習慣，讓徐凱薇準時清醒，早上六點。
看著仍然熟睡的季語柔，想到昨晚的事，依稀記得睡著前，季語柔擔心的表
情，這小白兔，真讓人無法不疼她……
放輕動作下床，隨意梳洗，走到隔壁客房，一屁股坐到卓悅床上。
「妳幹嘛……」卓悅顯然被吵醒，不滿的抗議。
「昨天晚上，她還好嗎？」
「嗯……」卓悅翻了個身，「妳就為了這事兒一早把我吵醒？」
「快點說，說完妳還有時間繼續睡。」徐凱薇看著她，言下之意，若她不說
，休想自己會放過她。
「妳真的……有時候讓人很想掐死妳。」卓悅忿忿的轉身瞪著她，徐凱薇只
是聳肩。
「昨晚……」卓悅把晚上發生的事簡單跟徐凱薇報告。
「就這樣？妳沒趁機跟她胡言亂語？」徐凱薇有些不相信，卓悅的「雞婆」
她比誰都瞭解。
「我還想問妳到底怎麼洗腦她的？我想爆妳的料，她還阻止我，說要自己問
妳……徐凱薇，妳簽她，是因為妳們很像，對吧？」卓悅問了相同的話。
徐凱薇笑著搖搖頭，「我對她，真的一無所知……」看來，卓悅也看了那份
被她退回的資料。
「怎麼可能？那乾爹……」卓悅突然清醒，坐起看著徐凱薇。
「那個資料袋？我沒看。」
「那妳為什麼簽她？」卓悅不懂了，簽一隻小白兔，是能幹嘛？
「我是專業的經紀人，所以簽她，其他的，我沒多想。」徐凱薇說，那時的
季語柔，在她眼中就是一塊難得的璞玉，令人想要珍藏。
「那我還真看不出來……」
「妳？不意外。」徐凱薇依然自信滿滿。
「好吧，我的專業是告訴妳，她現在因為藥物的後遺症，敏感得不得了，相
信妳自己也有感覺……」卓悅想到昨天下午她們剛回來時發生的事情。
「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才剛開始……妳們才來幾天？妳知道她最後一次用是多久之前嗎？」
徐凱薇搖搖頭。
「唉，如果妳有辦法，盡量問出來吧，我好估一下她發作的時間……」
「什麼發作？」徐凱薇看著卓悅問。
「什麼發作？當然是藥癮啊！妳以為真的可以這麼平靜啊？安非他命雖然不
像海洛英那麼恐怖，但還是會有些……不正常行為……」卓悅表情嚴肅的說。
「像是什麼？」
「因人而異。每個人想要吸卻吸不到的反應都不同……妳的小白兔會怎樣，
我也說不準，不過百分之九十都會暴走吧！妳……保重。」
徐凱薇想到季語柔之前跟自己的針鋒相對……看來，勢必要再經歷一次了。
「不過，妳是怎麼帶人家的？怎麼會把一個好好的女生搞成這樣？之前那個
雷穎，不是好好的嗎？」卓悅的問題很尖銳。
「我也想知道……」徐凱薇苦笑，「我之前，真的太忽略她了。」
「好吧，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妳加油了！這次，好好看著人家啊！」卓悅
說完，伸個懶腰坐起，「就知道妳一來，覺都甭睡了，我要準備去上班了，有事
再跟我說吧。」說完，乖乖下床刷牙洗臉。
「小悅，謝了。」徐凱薇看著她的背影說。
「哼！妳欠我欠大了。」卓悅轉頭故做生氣的說完，關上浴室的門。
季語柔睜開眼，看到熟悉的背影，笑了。
只要有徐凱薇，就可以很安心。
徐凱薇儼然成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想起昨晚卓悅的話……「妳跟凱薇，很像……」
「哪裡像呢？」她喃喃自語，怎麼看都覺得她跟徐凱薇，一點都不像啊……
徐凱薇可是女強人，而她……
翻了個身，用棉被再次蓋住自己，卻發現自己被淡淡的香味包圍……才想到
昨晚，她被徐凱薇拉上床睡的事。
連忙從床上坐起，這麼大的動作當然驚動了徐凱薇。
「睡醒了？」轉身，看到一隻慌張的兔子。
「我……抱歉，睡在妳的床上……」
這個道歉讓徐凱薇笑了出來，「抱歉什麼？不睡我床上，妳要睡哪？」
季語柔難為情的抓抓頭。
「去刷牙洗臉，然後……弄早餐給我吃？」徐凱薇替她找了台階。
「好。」聽到徐凱薇這麼說，季語柔開心的下床梳洗。
走到廚房，剛好看到卓悅在穿鞋準備出門。
「小白兔睡醒啦？今天就乖乖跟凱薇姐姐在家真心話大冒險喔！」卓悅就是
忍不住要逗她。
「啊！妳等一下。」說完，從冰箱裡拿出一個保鮮盒，裝到袋子裡遞給卓悅
，「昨天的粥，給妳帶著吃。」
「哇！這麼好！我走囉！」卓悅開心的接過，出門了。
「小心開車啊！」季語柔在她身後說。
「早上吃什麼？」徐凱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徐姐有想吃的嗎？」
「沒有。」徐凱薇老實說，按下咖啡機的開關。
季語柔想起徐凱薇說她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空腹喝咖啡……
「不要空腹喝咖啡。」不知哪來的勇氣，季語柔走上前，從徐凱薇手裡拿走
咖啡杯，關掉咖啡機，「等我一下，先吃點東西再喝。」
徐凱薇看著空空的手，這小白兔……
那在爐子前忙碌的身影，像股暖流，好窩心。
「好了！」沒多久，季語柔把盤子放到徐凱薇面前，兩顆荷包蛋，兩片火腿
，兩片土司。
「謝謝。」徐凱薇在餐桌前坐下，卻沒有開動。
「怎麼不吃？」季語柔疑惑的問。
「等妳一起。」
「喔！」像是恍然大悟般，「我馬上好。」
三兩下的功夫，季語柔面前也放了一盤相同的食物。
「好，可以開動了。」
徐凱薇笑笑，拿起叉子開動。
但只吃完一半，就覺得飽了。
「徐姐覺得不好吃嗎？」季語柔看著徐凱薇盤子裡剩下的食物問。
「沒有，很好吃，只是……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這有點多了……」
「噢……」
季語柔失望的表情令徐凱薇覺得難受。
「小白兔，今天不用出門，我休息一下再吃，我會吃完，好嗎？」
「好啊！」聽到徐凱薇的話，季語柔頭上的烏雲瞬間消散，陽光般的笑著點頭。
徐凱薇也笑了，「小白兔，妳知道了我是黑道小姐，那妳呢？白雪公主嗎？」
她看著季語柔如童話故事般的天真笑容問。
沒想到這個問題卻讓季語柔的笑瞬間僵住，那表情，讓徐凱薇也愣住。
「呵呵，」她乾笑幾聲，「我應該……是灰姑娘吧。」
徐凱薇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她。
「而且還是沒有神仙教母的灰姑娘。」說完，自己默默把剩下的荷包蛋用火
腿包起來，放在土司上，慢慢拿起來，吃完。
「語柔……」不知怎的，這樣的氣氛突然讓徐凱薇想哭。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在社福機構、寄養家庭間打轉，」季語柔抬起頭，
眼神失焦的望著前方開口，「有些人對我很好，有些人……不提也罷，遇到對我
不好的人，我就想盡辦法蹺家逃家，然後被抓到，送回社福機構……」季語柔的
話，讓徐凱薇想起自己小的時候。
「記得小時候的願望就是趕快長大，可以自己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國
中的時候開始跳舞，在舞台上，我可以忘記自己是誰，可以讓大家看著我，而不
是我看誰的臉色，所以我拼了命的跳……或許真的有那麼點天分，高中，我的啟
蒙老師幫我申請到了舞蹈班和獎學金，並讓我在課餘時間到她的舞團打工，我終
於有能力自立，開始自己的生活……直到現在……」說完，她站起來，把空盤放
到洗碗槽。
徐凱薇明白為什麼莫老和卓悅會說她們很像了……因為她，也曾經這樣。
也曾經，被「踢來踢去」。
「為什麼，小悅姐會說我們很像呢？妳是千金耶……而我，除了『季語柔』
三個字，我根本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因為，我跟小悅，在十五歲之前，也是那樣過的。」徐凱薇的話，讓季語
柔轉頭，瞪大眼睛看著她。
「我們一出生就不知道爸爸是誰，媽媽……算是被迫賣身討生活的風塵女子
，故事差不多就是電影裡那套，小混混愛上青樓女子，然後……我想電視劇、電
影都演很多了，只是，只有我們知道，什麼才是『真實』。」徐凱薇靠著冰箱，
仰頭望著天花板。
「徐姐……」
「小悅小我一點，大概三個月吧，妳一定了解，沒有人願意被迫長大，誰都
想擁有無憂無慮的童年，當然這是在媽媽被藥頭控制之後體會到的事……」
季語柔瞬間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卓悅會說徐凱薇痛恨毒品了。
「徐姐，對不起……」季語柔拉著徐凱薇的手說。
「後來，我想她們是太痛苦所以選擇解脫吧……已經不得而知，但是姊妹倆
同時用藥過量死亡不太像是個意外，自此我跟小悅開始相依為命，那時候我們八
歲。妳也知道社福機構，我們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但只要一分開，我總是想盡辦
法去找小悅，我知道她習慣逆來順受，就算被欺負了也不會吭聲，為了確認她沒
事，我成了頭痛人物，那時我也跟妳一樣，只想趕快長大，可以獨立生活，有能
力好好照顧小悅……不過我不會跳舞。」說到這，她對季語柔笑了笑。
「一直到我們十五歲那年，莫老和卓叔，就是小悅的爸爸，出現了……我們
被帶到香港，他們用了什麼方式、什麼管道我不知道，總之，我們結束流浪的生
活，開始有人叫我『大小姐』。」
徐凱薇看著季語柔，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把那段不曾向任何人提
起，只有卓悅知道的過去，平靜的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