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truggledog (恆思榆) 看板 lesbian
標題 [創作] 黑白之間 01
時間 Sat Mar 31 21:47:25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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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月下旬，台北。
濕冷的雨天讓街上顯得格外冷清。
韓靖瑜從信義區那棟短暫當過世界第一高樓的建築物中走出，迎面而來的冷
風讓她連忙拉起衣領。她很怕冷。
有些疲憊的嘆口氣，好不容易逃離充滿歡樂的社交場合，高樓層的餐廳要價
不斐，彷彿如此才能襯出與會之人高於常人的社經地位；餐台上豐盛到讓人目不
暇給的食物，沙拉、冷盤到豬腳、牛排，海裡游的、陸上走的、天空飛的，只要
想得到，都能吃得到；接應不暇的寒暄、閒聊，所有讓人筋疲力竭的元素充斥在
同一個空間，結果就是一個晚上下來，吃進肚子裡的食物食不知味，陪笑到臉頰
發僵，客套的謝語敬語問候語不知道講了幾百遍，最後，終於在這次生日宴會的
壽星，她的義父馮偉翔有事必須離開後，她總算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開溜了。
又到了她最討厭的季節。看了看錶，十點，還不算太晚，韓靖瑜決定在回家
的路上去趟家樂福，寒冷的冬天，就只有食物能溫暖人心了！剛那些看起來很好
吃的東西，充其量不過只能止飢，一點都不能算是「食物」。吃起來能讓人感到
開心幸福，才有資格稱為食物。這點，她很堅持。
打開雨傘，走出騎樓，來的時候刻意將車停在稍微有些距離的停車場，目的
是想避開可能有人想要搭便車的要求。不是她不近人情，而是她早已預料到晚上
的聚餐會榨乾她所有精力，她不想也不願在結束後勉強自己繼續聊天說笑，就算
是平日相處愉快的同事也一樣。
身心俱疲的時候，她只想靜靜的獨自走一段路，儘管吹著寒風飄著細雨，但
如果要在「吵鬧溫暖的餐廳」和「安靜寒冷的街道」中二擇一，她沒有猶豫的會
選擇後者。
上了車，顧不得引擎才剛啟動，伸手開了暖氣，邊吹氣搓著雙手，隨著車內
溫度慢慢上升，緊繃了整天的精神也跟著逐漸放鬆，靠在駕駛座，看著雨滴落在
擋風玻璃上，放空了一會兒，脫掉身上的風衣掛在一旁的椅背上，拉上安全帶，
打檔、放掉手煞車，往會讓她心情好的食材大本營移動。
為了避開擁擠的市區，車開上了信義快速道路，雖然這樣要繞一小段路，不
過能夠避開行徑無法預測的機車，她不介意多花點油。順暢的路況，廣播裡DJ幽
默的話題，讓被折騰了整晚，磨得幾乎平整、沒有任何起伏的心情，開始有了愉
悅的波動。
二十分鐘後，她在距離賣場入口不遠處的地方找到了車位，車上的時鐘顯示
著十點半，慶幸今天是週五，平日十一點打烊的賣場今天延長營業到凌晨一點，
讓她仍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慢慢逛。停好車，猶豫了幾秒，還是穿了外套下車，腳
步輕快的推了推車進入賣場。
在工作時總被說冷靜的她，只有自己知道，美味的食物能讓她失控，無奈高
超的廚藝，讓她鮮少在外吃到令她驚艷的食物，自然，這種激動的時刻，也沒人
知道了。
推著車走過一條條走道，在開車時就決定了宵夜的主菜要用肉質鮮美的鱈魚
，淋上新鮮檸檬汁，配上清爽的優格沙拉，光用想的就讓人垂涎欲滴。
一個人沒有時間壓力的慢慢逛著，嘴角的弧度隨著購物車裡的東西越來越多
而上揚，除了食材，既然來了就順便採購生活用品，下了班，她只想窩在家煮菜
，當沙發馬鈴薯。出門？能免則免。
沒想到就這樣逛了一個多小時，韓靖瑜看著七分滿的購物車，女人果然很會
買，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消費行為確實會讓人心情大好。
將整車的戰利品都放入車廂後，心頭惱人的烏雲早已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
是萬里無雲的爽朗，不自覺哼起輕快的歌，滿心愉悅的把車推到歸還地點，果然
，做自己喜歡的事最抒壓了！
卻在走回車子的途中，被有些吵鬧的對話聲吸引了注意，深夜空盪的停車場
，讓說話聲變得格外大聲刺耳。
一個推了滿車東西的短髮女孩，身旁是兩個看起來只能用「屁」來形容的男
孩，兩人頂著金色和橘色的刺蝟頭，身上穿著滿了卯釘，應該勉強能算是「搖滾
風」的外套，緊身皮褲包裹著如同竹竿瘦弱的雙腿，韓靖瑜不想再往下看，這些
年輕人的品味，真的讓人不忍卒睹。
「你們可以別再跟著我了嗎？真的很煩。」短髮女孩停下腳步，瞪著身邊的
屁孩。
「那妳把電話給我們嘛！妹妹妳真的很有個性呢！」金色刺蝟說話。
「你叫誰妹妹？妹你大頭鬼，姐搞不好大你十歲咧！」女孩一點也不客氣的
回嗆。
「唉唷！不只有個性，還很嗆呢！是個小辣椒！」橘色刺蝟拍著手說。
「快滾啦！不然我要大叫了喔！」女孩說完，繼續推著購物車前進。
「小姐，現在幾點了？就算你叫破喉嚨，沒有人會來救妳啦！」橘色刺蝟說
完，跟金色刺蝟兩個哈哈大笑了起來。
韓靖瑜決定做些什麼。
舉步向前，直直在女孩身旁停下腳步，突如其來的出現成功抓住三人的目光。
「現在十二點，你們，身份證拿出來。」她說，掏出口袋的證件表明身份，
冰冷的目光掃向兩隻刺蝟。
刺蝟們一愣，眼見苗頭不對，轉頭，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見他們知難而退，韓靖瑜也沒追上去，畢竟那不是她的目的。
「妳還好吧？」韓靖瑜轉身問女孩。
「謝謝妳。」女孩笑著說。
兩顆搶眼的虎牙，眼睛彎得像兩道新月，淺淺的酒窩掛在微紅的雙頰上，天
真無邪的笑讓韓靖瑜愣住，很難相信眼前笑得無辜的女孩，跟剛開口不留情嗆人
的是同一個。
發現女孩盯著她看，「不、不客氣。」韓靖瑜連忙回神，將證件收回外套口
袋裡，順便掩飾自己的失態。
「我叫卓悅，喜悅的悅，妳呢？」卓悅主動自我介紹。
「韓靖瑜，郭靖的靖，周瑜的瑜。」
「韓靖瑜……」卓悅喃喃複誦了一次，「謝謝妳！妳真是人美心也美的警察
，今天遇到妳真幸運！」
韓靖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她一向不知如何面對稱讚。
「給我妳的電話吧！改天讓我請妳吃飯。」卓悅說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不、不用啦……」面對卓悅的熱情，韓靖瑜有些招架不住。
「要啦！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拜託嘛。」卓悅抓著她的袖子前後晃著。
韓靖瑜妥協了，慢慢唸出自己的號碼。
不多久，手機響了。
「這樣妳也有我的電話了！要存起來喔！免得妳看到陌生的電話不接。」這
話讓韓靖瑜微微皺眉，卓悅會不會想太多了？她看起來，有這麼……壞嗎？她是
警察耶！
兩人並肩走到卓悅的車旁，卓悅猶豫了一下，「好啦！時間不早了，妳也趕
快回去吧！」
韓靖瑜點點頭，卻沒有移動腳步，她決定先等卓悅離開。
「唉唷，妳不要等我啦……」看穿韓靖瑜的想法，卓悅不好意思的把她推離
自己的車。
「為什麼？」韓靖瑜忍不住開口。
「我、我的車子很亂……不想給妳看啦！」卓悅紅著臉說。
這個答案讓韓靖瑜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憋不住笑的表情讓卓悅看傻了眼，第一眼看到韓靖瑜，被她冷艷的表情，和
威嚴、沒有溫度的聲音吸引，如同電影裡住在冰封城堡中的女王，沒想到雪后的
笑居然比皮卡丘的十萬伏特還強，電得她覺得自己要暈了。
發現卓悅在一旁傻笑的韓靖瑜收起笑，輕輕咳了兩聲，喚回卓悅的注意力，
「那，我先走了。」她決定從善如流，不然兩人這樣，真不知還要耗多久。
「嗯嗯，開車小心喔！晚上謝謝妳，靖瑜。」卓悅朝她揮揮手，看著她上車
後才打開亂七八糟的後車廂……她發誓明天開始一定會讓車子無時無刻都是整潔
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