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不太看我媽傳的line的人
可以半年只讀他訊息一次那種
讀了還不回的那種
但上週因為我二姨過世 我想說我媽會傳有關出殯事宜的訊息給我
所以我上週五早上十一點起床時，看到我媽有傳訊息來
我就打開
訊息裡寫著
妳乾媽在台中榮總安寧病房
昨晚有傳line說她想回台東
看你可否去台中開車載她回台東
看到訊息請電聯
我搭早上05:52的火車去台中
傳訊息的時間是半夜三點半左右
我立刻嚇爛 打電話問狀況
反正不管狀況怎樣 我都是要上去台中一趟的
過去什麼阿嬤阿公過世 因為我從小就不是跟隔代親屬有親密關係的人
所以我都沒有什麼太大感覺和震憾
但我乾媽
算是親人長輩中，除了我自己父母以外最親近的長輩了
因為小時候我是會去她家玩上一、兩個月的那種
所以我非常難過
我一想到要失去她我那個情緒是一波接一波的來
哭完一波接著一波一路從高雄哭到台中
剛開始非常混亂
總而言之跟我說在婦幼大樓的病房
我因為家裡離國光客運很近 騎車不到10分鐘就到
加上榮總離客運站來說也近
考慮過後我是坐國光客運是最快的方法
坐高鐵沒省到多少時間 烏日去榮總也很遠
我就直接隨便抓了幾件衣服和錢包就去買最快出發的國光票
兩個小時到朝馬然後我直接坐計程車到醫院
因為來的line訊息說的是安寧病房
我的想像之中就是隨時人就會不見的那種
到了醫院，看到病歪歪的乾媽。
我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脖子附近超級腫
整個人很虛弱蒼老
她才62歲，說看起來比我65歲的老媽還要老5歲都不過份
(我媽身體超級好 跟同齡人比的話 她唯一問題就是之前腎有長個小水泡但已經醫好了)
她非常喘，感覺呼吸不到空氣
然後喉嚨又很多痰，一直咳，完全沒辦法好好說話
我握著她的手
她斷斷續續的說也許是最後一面
我忍住不要在她面前哭，我只是用力的回握她的手。
因為病得嚴重她一直昏昏沉沉
所以我們也一直都沒久待
那時知道的訊息是本來為什麼說安寧病房
是因為她根本不想治療
我乾媽是個固執的人
聰明、但固執
她離婚後相信了一個自然療法教派
這自然療法，真的是害死人
雖然我也是個生病會拖拖拉拉找各種理由不看病的人
但我會有一個底限
忍超過一個限度還不改善之後我一定會去看醫生
並且我算是個聽醫囑的病患 至少醫生說的話我不會因為"不相信"而不做
有時候是懶，而不是不相信。
自然療法教派的名字叫原始點
我相信這個教派創始初終是好的
但出問題的是推廣者的用詞和接收者的思維固化
總之，我媽和我小阿姨週五是有見到醫生的
但她們就兩個書讀不多資訊又不發達的鄉下人家
醫生說啥其實她們都聽不太懂了怎麼可能轉述得了
反正跟我講得我也有聽沒有理解
她們轉達給我病情報告如下
1.肺癌轉移骨癌了
2.淋巴有切片所以頸部腫得跟麵龜一樣
3.醫生說上部位(？ 用比的比了頸到胸口的位子)處理好了才能處理腳要開刀
然後我也得到了一個乾媽原本不治療
是我媽、我小阿姨、 醫師、該樓(或是該部門？)護理長 四人聯合，好話壞話都說盡
(主要是媽媽和護理長是黑臉、小阿姨和醫師是白臉的部份)
乾媽才同意治療
但我們有簽預立放棄急救同意書
這是乾媽接受治療前提，她願意試著治，但是如果情況不好了，就不要浪費錢了。
總之因為病情整體啥的太不明確
加上一些原因
最後我決定待到週一我自己見過主治醫師瞭解病情我才安心
我還定了一些問題草稿
https://i.meee.com.tw/e4Ciu1r.jpg
還好，我還跟信任的朋友討論過之後列的問題更多了
也還好我真的有留下來
終於把我乾媽到底病得多嚴重搞清楚
https://i.meee.com.tw/W714BH7.jpg
反正就我慢慢拼湊的結論是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癌症
然後完全不接受科學、合理的西醫治療
拿藥也不吃藥
目前肺癌就是4期了，也轉移骨癌和淋巴癌
我媽他們根本沒問到淋巴癌！
因為肺癌已經4期基本上幾乎沒什麼方法了
目前在做基因檢測希望有機會用標靶。
很喘所以沒有體力，血氧濃度很低
不戴氧氣的話血氧只有86(週一我看巡房護理師幫她量的)
根本沒有體力開刀
我媽根本不知道血氧濃度意味什麼
我就說 基本上這個如果掉到80以下就是人差不多就是要沒了
正常人不抽菸都是98以上 不好一點也有95
可能抽菸的才會再低一點點但通常不會低於90
總之
因為我媽和小阿姨週六就先各自回家有事
我就一個人在台中幫我乾媽處理我所能辦的事
跑腿買東西那些體力活真都不是什麼問題，
但最難過的是，有沒有發現到目前為止乾媽只有我和我媽還有我小阿姨
她可是生了三個兒子的人
但三個兒子當初都被她那個垃圾前夫帶走
那個前夫家的所有人幾乎都是垃圾
總而言之 她離婚很久了
小孩也斷聯很久
我是唯一能幫她跑腿的親近晚輩了
她交辦給我幾個任務我都能好好完成
但其中一個任務是在她的主臥室找她弄丟的鑰匙
她家是含車庫共有五層樓的
因為台中地型的關係，她家車庫就是在後面那條街也是在地面
前門也是地面，不過要去車庫就是要往下走就是。
當初買那麼大是因為 那時是一家五口
但離婚後，當初就是房子最後是我乾媽擁有
我乾媽跟我挺像，不會收拾東西
房子裡亂七八糟堆滿雜物 我看了很親切(
但如果像我媽這種一般愛整理家務的婦人就會看了很頭痛
但我得說，我乾媽從以前到現在比我乾淨的一點就是她垃圾是會丟的蛤
我這個人對垃圾忍受力近乎到了街友的地步(我不誇張)
我在她的主臥看到的場景
讓我悲從中來
懶人藤沙發上堆著高高的都是洗完的衣服
雙人床上也只剩三分之一人可以躺的位子
厚厚灰塵的床底
看起來多年未曾打開的另一端床頭櫃
床頭櫃上數個用完的暖暖包垃圾及衛生紙
梳妝台上凌亂的樣子
我看到的是一個不願意示弱、總是逞強的長輩
在倒下前，不斷掙扎、無能整理環境的痕跡
她不願意麻煩任何人
早就做足長期離家的打算
她本來是要去山上休養的
我哭了
我在這空空的房子裡大哭
然後回音傳來
我又哭得更大聲
冰箱裡沒有任何會腐壞的鮮食
一、二樓的所有垃圾桶是清空的
她看起來做了準備
但是又像隨時要回來工作一樣………
雖然我聽到的其中一個消息
是她過去二十年，每兩、三週就會插花去送給附近的一個長輩家中的小佛堂供花
從七月底就再也沒送去過了……
代表從那個時候她的工作就停擺了
我媽不斷勸她要休息 不要那麼忙 要躺平點 身體會受不了
但她總是那麼忙錄 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的
我打開她的衣櫃其中一扇門
我看到了神秘的牛皮紙袋，厚厚的兩袋…
加起來大概有10~12公分那麼厚
我原本以為是房契或地契
我想說要拿去給我媽保管就打開來看
我直接哭爛
我不相信有一個不愛孩子的母親會在二十年間
不間斷的，在重要節日時寫信給孩子
用A4紙好好的整理成一份一份
也有她寫給孩子老師的信
每個都是提到請老師照顧孩子，感謝老師照顧孩子等文字
她為什麼需要那麼忙
因為她一閒就會想孩子……
天哪我現在想起來又哭了
但她生病，她的孩子沒有一個來看她。
我很怨，我怨那個前夫
那一帶的教育界很多她前夫家的親友 從國小到高中 通通都有
所以她連偷偷去學校看孩子都會被前夫發現，
要嘛就是打小孩 要嘛就是不準
也曾經離婚後行使過探視權
然後前夫在孩子面前推她
後來她再也沒有去看過孩子了……
如今生病，想看孩子一眼，但孩子早就根深蒂固覺得她是壞媽媽
我更悲傷了…
明天(週三)我要趕回台東
週四我二姨要出殯
然後週五我會回高雄休息一天
週五我媽和我小阿姨會上去台中
我週六再上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