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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oobox (zoobox) 看板: PublicIssue
標題: [分享]0705吳錦發老師台南演講-漂流回家與政治
時間: Sun Jul 6 12:42:23 2014
這是昨天下午吳錦發老師在台南正大書城為袁紅冰老師新書發表會發表的引言演說,
從聽陳玉峰老師講到台灣山林受到的破壞、政大書城的漂流木桌椅,
講到台灣文化的原型中兩個對流的概念—漂流與回家,
講到台灣的文化與歷史,
講到我們對自由的追尋,
原來我們台灣原住民有這樣深厚壯闊的文化思想,
我們真的不用自限於漢族傳統,
可以向海平線追求更美的家鄉!
很感動,特別謄錄下來分享給伙伴們,
不斷地向那個地平線前進,不斷地追求自由,捍衛終極自由之地!
ps.話說PTT禮拜天五點斷線,害我沒存到完檔@@,咦,鄉親啊,打逐字稿時愛注意喔!
時間:2014年7月5日 星期六 下午
地點:台南正大大書城
影片來源:阿法直播台
網址:http://goo.gl/qqSfz2
時序:0:16:20 - 0:45:29
逐字稿:
主持人:(前略)時間有限,我們請吳錦發先生。
(掌聲)
吳:嗯,主持人XX兄,紅冰兄,還有我們從西班牙回來的學者建龍兄、黃建龍教授。
啊,其實我有的時候蠻尷尬的,
我寫小說寫了將近30年,然後人家介紹我是名嘴,我是最討厭名嘴這兩個字。
小說我寫了《春秋茶室》、《秋菊》等等,也拍過電影了;
但是所有關心政治的人都忘記我是文學家;
文學家也都忘記我是文學出來的,都認為我都在談政治。
今天我要來主持這場會啊,順便來做這個演講,
本來我昨天晚上已經寫了筆記、寫得滿滿的;
但是從今天中午我的遭遇、我到鄭大書城來,我完全丟掉我要講的東西,
重新從一個角度來談一個問題。
我剛剛從永康妙心寺過來,那永康妙心寺的傳道法師呢,和我是老師,也是好朋友。
我去的時候呢,剛好陳玉峰老師剛好去演講,
我坐下來談啊,坐下來聽他演講,
兩個小時,他從第一分鐘罵到下課為止,啊哈。
他罵的不是罵政治而已,
他說呢,以前我們念古詩啊:「國破山河在」,
台灣現在最大的悲哀啊,不是「國破山河在」,叫做「國破山河破」。
國破山河在的話,國家破了,
總有一個時間呢,山河還在的話,仍能夠建立一個新的國家啊。
講這種話,我感受最深哪,因為我的舅媽啊是猶太人。
我家裡很複雜:我的外祖母是布農族的系統、
我的舅媽是猶太人、
我的太太剛離開,她的大姊嫁給湖南的外省人、
二姊嫁給美國人、
三姊嫁給義大利人、
我兩個姪兒,一個娶韓國人、一個娶日本人、
我的女兒,已經訂了婚,明年初要結婚,她是嫁給法國人。
所以「族群」在我家不是一個問題,
而是說你到底怎麼樣看台灣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
陳玉峰教授從二十幾歲,從台大植物系開始,畢業念博士,到四家國家公園去工作,
把所看到的整個山林的破壞、寶島的每一吋土地都爛掉,
他覺得,實在作為一個人是無法忍受的,
尤其越有知識的人越痛苦;對自然越瞭解的,他越痛苦。
他說台灣哪,如果是以這樣子的狀況來看,台灣是已經沒辦法救;
他甚至宣布哪,
從現在開始往後三百年的台灣人,每一個人都要活在一個很痛苦的階段,
不管你願不願意,
因為這整個生態系統的那個紅線已經斷掉,大自然的容忍度已經斷掉;
我們必須用三百年的時間來整理這個東西,才能夠回到祖先的位置。
然後他講這個東西的時候,當然是非常非常痛心啊,
當然這裡面呢,這悲劇來自兩個部分,
一個是「無知」,對自己在的土地不瞭解而無知欸,不斷去破壞它;
第二個就是「貪婪」, 台灣這個島齁,尤其這幾十年,窮、窮到只剩下新台幣了。
那麼,你會覺得很好笑,什麼叫窮到只剩新台幣呢?
最近有一部印度的電影,非常震動人心啊,
說一個人為了追求財富,把自己的父母給害死、把自己的兄弟也謀財害命給殺死了、
把最愛他的叔父也殺死了,
殺死殺死到最後,他完全變成周邊的人,所有的生命都因為他而摧毀,
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和一堆、滿房子的錢。
這部片的片名叫做「窮到只剩下錢」。
這樣一個印度的導演,這樣子反省自己的心靈,
感覺到印度人今天受到資本主義的這樣子的貪婪的心,
到最後,感受最深地,往內心去探討:「我們怎麼會只剩下錢?怎麼會這麼窮?」
電影你看得非常沈重,從第一刻就喘不過氣來,
那今天台灣有比較好嗎?
整個台灣裡面、山林裡面的破壞,
破壞了以後呢,更糟糕的是,我們鼓勵人家不斷地去種樹、然後不斷地去做攔砂壩。
攔砂壩對大自然界開始的土石流根本是沒有作用的,
明知道沒有作用,你只要去拍照你就知道
只要你像我們這個年輕人這樣拿個這個實況轉播的這樣一個手機,(註:指阿法)
你就去那邊拍,土石流形成的時候。
然後,然後國民政府透過很多的財團標這個案子,然後做攔砂壩;
然後明年這個攔砂壩又摧毀了,又做一個更大的攔砂壩;
然後又摧毀了,然後又花更多的錢做更大的攔砂壩;
然後四年以後,又更大的攔砂壩;
然後從最上面,一直跑跑跑,一直到山底下。
我們所花的錢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錢,
然後花的錢不但是沒有意義,而且是不斷地在破壞大自然。
然後我們鼓勵大家種千百萬棵的樹,認為種樹可以拯救台灣,
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你只要,你說怎麼樣的辦法去拯救那個地方,
你只要就放在那邊不要管它,它就恢復了,
不要再去破獲它,這個政府不要再花錢這樣去搞了。
然後陳玉峰教授統計了一棵山黃麻一棵的樹,
一棵的樹裡面在一個季節裡面產生了十五萬六千多顆的種子,
你何必去種樹,台灣的土地根本不缺乏種子,是缺乏「你不要去動它」的這個念頭。
整個台灣就是貪婪、貪婪、貪婪,那我們搞到這樣的一個世界裡面。
那麼早上聽到這樣的一個話呢,真的是很沈重,但是這個是事實。
所以他告訴我們台灣這個嚴重的問題,是來自人民的心靈感照、心靈的感覺,
怎樣去對自己的土地有所覺悟。
但是台灣為什麼變成國破山河破的一個這麼糟糕的狀況呢?
所有的來源來自於政治,
但是偏偏我們又不談政治,
偏偏說不要談政治;
但是政治無時無刻每一秒鐘都在破壞著我們的國土,
然後你叫大家說不要管政治,
是可能的嗎?
我們對政治到底是怎麼理解的?
這個所以我今天要更改我演講的內容的原因,
就是第一個:你不能不管政治。
你今天不管政治,你就會變成昨天的香港、今天的香港一樣,
五十幾萬人上街頭去,然後他也沒有說他要獨立,他也沒有說他要改變政治制度,
他只是說要把那些貪官污吏好好清理一下, (打字注:七一其實有關心政改問題啦)
結果香港的政府抓了五百多個人去坐牢。
真奇怪咧,香港人民看不慣整個中國政府把他接收以後,產生這麼多的貪官污吏,
不清明的政治、不自由的環境,
然後他們上街頭去講這個,講這個,然後抓五百多人到警察派出所裡面去。
(打字註:是警察學校啦)
你說,這不是政治嗎?
反貪腐,講反貪腐,可以抓五百多個人。
啊你說,這個不是政治是什麼?
台灣人有一天不管政治,到那一天就跟香港一樣了。
這是第一個感受。
第二個我要改變我的演講的題目的(原因)就是,
來到這個政大書局,你看到這個書,到處都是書,然後看裝潢,
你不覺得他是最豪華的一個裝置;
但是我來到這裡,我真的是很驚訝,
我沒有看過一個書局是這樣的,
因為在這裡我看到太多我的朋友的東西在這裡。
像這張椅子,他們在坐的這張椅子,
這是阿美族非常有名的藝術家,叫做Gis Ages(音)的作品,
他用漂流木做的,
這在藝術市場裡面,這張椅子,超過二十萬到三十萬。
但他願意買來讓小朋友蹺腿在那裡看個漫畫書。
後面那個桌子裡面,是我的非常好的我朋友、
阿美族的都蘭部落的藝術家Skeeni(音)的作品,在後面的桌子裡面。
那張桌子,你去看他的標價,都是一二十萬的。
你要從他那邊買,
但是他願意買來給小朋友他在那邊看書也好、睡覺也好。
然後在那個柱子上,他蒐集了排灣族的好朋友,
一些藝術家啊,想要件一個教堂,給大家心靈上的寄託,
那個畫裡頭是用一粒米、一粒米這樣沾起來的,
那張畫的價值是兩百萬。
我不要去講那個價錢,不然又被摸走了,(大家笑)
那是一個非常神聖的空間。
我要講的不是他值多少錢,
而是經營這個書城的人有這個概念:
「我要給來這裡買書的人一個最好的環境、最高級的一個環境」。
第二個更重要,更讓我感動的就是,
他希望讓站在台灣的土地上,用自己的藝術作品表達自己意念的藝術家,
讓他這些國寶級的藝術家、讓他有飯吃啊。
我們的政府常常講要培養藝術家、要照顧藝術家,要把他列為叫國寶,
國寶,國寶也要吃飯啊?
所以我在電台裡面常常廣播,花很多時間,我每天廣播,
禮拜一到禮拜五,講小說、講歷史、講政治、講社會,
所有的朋友都打電話來說,你是國寶,你是國寶,
但是我告訴他說,國寶明天沒飯吃了內?
國寶也要吃飯才能活下去啊!
所以這個政府都在講一些空話,
這些文化人的出路在哪裡呢?這些文化人藝術家的出路在哪裡呢?
但是我要講的重點不在這裡,這還是比較屬於物質層面的,
你坐在這張椅子上、你坐在那張桌子上,你坐在那邊的桌子上唸書,
你要理解,你要理解
他背後是一個阿美族非常長遠的、將近千年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文化形式,
這個文化形式,作為一個台灣人,但是絕大多數的人不知道,
那個叫做「漂流的哲學」。
也就是說,阿美族呢自古以來呢,他們就是,
他們的建築物、他們的房子、他們的周邊的東西,
他們不砍活的樹,
他們是撿颱風來的時候,漂流的木頭,
重新整理,變成他們的漂流藝術,
他們的生活跟漂流是分不開的。
但是當這個政府,國民政府還沒有來以前,
所有台東漂流木飄到海邊去,
就是他們的財產,就是他們的藝術,就是他們生活所需要的。
但是國民政府來了之後,說那些漂流木都是他的,
最好的他要撿完了,碎片才是你的。
那麼漂流,如果要談到台灣文化的原型,
談到文化的原型,你就一定要談到「漂流的哲學」。
漂流對他們來講,不是沒有根,
這是整個南島文化裡面一個最根本的思維,
人類的靈魂,對於地平線那邊,不斷的漂流漂流,
直找到那個理想之地為止。
人類望著地平線的理想去漂流,直到生命消失在大海裡面,
這個是人生最高的價值。
好,現在我在講這個東西是要講什麼?
為什麼人要漂流?
絕對不是像漢民族所講的:沒有家啦、沒有國啦,所以我漂流出去。
不是這樣。
他們的漂流的想法是:
我要到遠方的地平線那邊,更好的世界,追求作為更自由的人,讓自己的靈魂解放。
這是自古以來,台灣文化的深度。
結果漢民族在台灣搞了四百年,在西部平原跑來跑去,
從來沒有離開過海洋!
他根本不理解台灣的原住民原始的理想是什麼,
他更無法理解原住民的漂流的哲學,
作為一個更自由的人,更開放、更解放的靈魂,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觀,台灣人不瞭解,漢民族不瞭解,
過了四百年,還是不瞭解。
漢民族來到這個陸地上,就是掠奪、掠奪、掠奪、掠奪、掠奪,
控制你的政治、控制你的經濟 、控制你的行為、
控制你生產的一切,
認為是最高的價值。
每一個政府都這樣,每一個殖民政府都這樣!
我在大學裡面上課,
一個學期開始,我都會發給每一個學生一張紙,
現在請你寫出曾經在我們這塊土地上的八個殖民地的國旗?
曾經殖民我們的八個政權的國旗?
能夠寫出四面的就不錯了!
然後我覺得我們的學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們的歷史課本沒教,
好,我就找了辦公室裡面的大學教授,拿一張紙給他們,
請你寫出台灣被插了八面國旗的外來政權的名字?
連老師也、大學教授也考不及格!
怎麼有這麼荒唐之地呢?
「漂流」這樣的東西,「漂流學」的名詞,
第一個創造這個漂流學名詞的人,
就是日本在1950(?)年代、台灣還沒有脫離日本佔領的時候,
有一個學者叫做「柳田國男」啊,
1940年代啊,站在琉球的庵美大島呢,在那個海灘上,
突然他看到一顆椰子,從遠方漂流而來,
一直漂流、一直漂流,漂流到庵美大島的岸邊,
然後隨著黑潮又往北飄。
他突然在想,這個椰子從何而來?
他會飄流到哪裡去?
最後會到達哪裡?
因為這個想法呢,他就寫了第一本書,叫做《一顆椰子的漂流》。
這是日本漂流學的開始。
到今天,你到日本去看,整個書架都是屬於漂流學這樣的著作。
但是在台灣,你找,等一下,你去繞一圈,整個政大書局,
你可以找到任何一本漂流學的書,
你拿來,我十倍價錢我跟你買!
這個是我們台灣原住民所謂的母親的文化的原型,
我們完全不知道!
「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我們要問這個問題。
「為瞎瞇溫拇哉啦?」 我們要問這個問題。
因為所有殖民我們的人都不教我們台灣歷史,
而且不讓你念台灣史,不讓你瞭解真相,所以你永遠不知道啊!
你最根本的問題,你永遠不明白啊!
你知道全世界的知識,但是你就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土地你站的土地位置的歷史啊!
你如果不瞭解這個東西,你對台灣的政治你會關心嗎?
你會愛他嗎?
當台灣說讓人家侵略的時候,你的心會堅定不移嗎?還是搖擺不定呢?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我的表舅娶了一個紐約的猶太人,
我的舅公非常高興,說我終於娶了一個阿兜仔來作媳婦。
但是過了一年以後呢,他到紐約去看他的兒子,因為他生了一個孫子,
作阿公啦,阿兜仔生啊混血兒,要來看一擂,佳水喔!
去到紐約以後回來以後,非常高興地坐著飛機出國門,
回來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講。
碰到親戚朋友,再也沒有再吹牛說伊取一個阿兜仔媳婦。
那就覺得很納悶耶,有一天實在受不了了,
我就問他說:「舅公舅公,你怎麼去一趟紐約回來,
你兒子、你媳婦、你孫子的事情,你怎麼不講一句話了?」
我舅公說:「我兒子沒有取娶阿兜仔當媳婦啦,溫兒已經給猶太人招去了啊,
挖孫金罵係猶太郎啊!」
因為她的兒子生出來,她的媳婦生出來的兒子,
生出來沒多久就抱到猶太的教堂去受洗啦, (打字註:應為「猶太的會堂去受割禮」)
就進猶太教,就割禮啦,所以他變猶太人啦。
所以一個民族能不能存在,不是肉體生命的問題,
是那種文化有沒有承繼下來的問題,
文化才是那個母體的載具。
我舅媽是猶太人,但是有八個民族的血統,猶太人還是她第三順位的血統,
但是她就是說我是猶太人。
從出生到長大,他們就會教導猶太人的歷史,
從西元前猶太人的歷史一直教到他這一刻的猶太人的歷史,
他們就是猶太人。
那麼台灣人,真正的台灣人在哪裡呢?
我今天站在台南這個地方,
台南人真的理解嗎?
真的理解台南這個地方嗎?
也許從歷史的資料你理解,
台南市開港的日子,同一年就是Manhattan,紐約曼哈頓開港的時間,
同一年開港的,同樣是荷蘭人開港的,
那為什麼隔了這段時間以後,
紐約的曼哈頓變成這樣一個國際的大都市,安平還是這樣的都市?
為什麼?
我丟一個博士論文的題目,讓你們慢慢去找,找這個答案,
為什麼曼哈頓同樣是荷蘭人開港的時間,
同一年,安平開港,荷蘭人來到安平,
為什麼建立了一個太平洋的港口、一個大西洋的港口,
為什麼這兩個港口今天完全不一樣?
台南市還不是一個世界的都市,但是曼哈頓早就是世界經濟文化政治人權的中心了,
為什麼?為什麼?
那麼再丟一個問題,
住在台南,林媽利教授從台南人的血裡面,抽血驗血的結果,
台南人最起碼擁有百分之二點五以上的荷蘭人的血統,
有百分之一點多是日本人的血統,
台南這個就是一個大雜種地區,
但是很多台南人知道你有荷蘭人的血統、你有日本人的血統嗎?
如果血統不重要,好,
那你從荷蘭的文化裡面,你到底型塑了什麼東西是荷蘭人留下來的東西?
在台南,什麼東西是日本人留下來的東西?
司馬遼太郎要死的時候,死以前,最後一篇長篇小說,沒有寫完,
已經寫了大綱,叫《安平一六五○年》,
就是寫一整個村莊都是日本人,然後變成台南人,
這些人到哪裡去了?
這個都是我們要去追求的東西,我的意思就是說,
台灣人不知道自己民族的歷史,
也不知道自己民族文化的根源,
也不知道母襲的文化在哪裡?
為什麼?
全部都是你不關心的政治造成的。
所以這個政權不讓你知道你是誰,
也不讓你知道你要往哪裡去,
所以今天造成這樣的狀態。
然後今天這種狀態之下,
台灣人大部分的人還說我不關心政治、我不沾政治、我不管政治,
你不管政治,政治管你啊!
好,漂流的哲學,表現在原住民的整個哲學裡面,
漂流哲學的中心點就是:
人的生命要追求絕對的自由、絕對的理想,就是往海洋的那條地平線裡面去,
為什麼會這樣想?
因為台灣的原住民常常在海邊撿到的東西呢,是從南太平洋別的地方漂過來的,
這個東西她從海灘上拿起來的時候,她沒看過這種東西,
她就從想像中,海的那一邊一定有人在住,
而且她雕刻的佛像神像,她沒看過那麼精美的,那個地方一定更美好,
所以人要往那個更美好的地方去追尋,往海上前進前進。
也就是這樣的哲學,
南太平洋的南島民族,從六千年前到五千年前,一千年之間,
台灣散佈出去,從美拉尼西亞、波里尼西亞、亞美尼西亞,
到今天,全世界最大的一個生存領域就是南島民族。
而這個出發點就在台灣,現在很多都證明是這樣。
好,那麼原住民的這個漂流哲學裡面,
另外一套的哲學是什麼?
這非常有趣的,這兩個概念是一個對流的概念。
現在這個月份開始,再過幾天開始,
從台東的阿美族,到花蓮的阿美族,每個禮拜都有「豐年祭」。
啊「豐年祭」(的翻譯)也不對啦,報紙上都寫「豐年祭」,
「豐年祭」是國民黨政府來到台灣以後,
我國民黨來了,是我德政啦,每一個原住民都要「豐年」啊,
所以你們所有的祭典叫做「豐年祭」。
原住民豐年也要祭典啦;欠收更要祭典啦,更要求神啊!
「豐年祭」(的翻譯)是一個神話,但是我們用到習慣了,不知道他那個名字是錯的。
現在在台東這個祭典的真正名字叫做Girumaan(音),
Girumaan是什麼?
它是非常有趣的一個問題。
台東的阿美族、花蓮的阿美族稱自己的家叫做ruman(音),
回家叫做ruman,
Girumaan呢,就是「回家的儀式」。
一個人心靈要回家,靈魂也要回家。
所以這兩個相對的概念形成了台灣文化的母體,
一個是漂流的文化:
靈魂要絕對的自由,肉體要絕對的自由,所以要往地平線的那邊無限地漂流漂流漂流,
漂流出去,找到最理想的地方為止。
另外一個呢,當你在漂流的過程裡面,
你的靈魂要守住那個原來祖先的那個智慧,要回家,
你的肉體要回家,你的靈魂要回家,
要找到那個終極之地,終極的心靈的自由。
我們竟然形容這個這麼有豐厚的台灣文化、原住民的文化,
咱叫伊番?咱家己嚕番啦,瞎迷人番?(我們竟然叫他們番,我們才更番,誰番!)
那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東西,照理說在台灣的小學國中課本就要教這個東西,
為什麼我們沒有教?
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結論還是政治。
所以我最前面會告訴你,
為什麼台灣的每一片山林都破壞、每一吋地方都土石流,
終結在那一點,還是「政治兩個字。
它無所不在地控制著你的靈魂、
無所不在地限制你的靈魂的自由,
但是你不知道。
然後現在呢,不知道也就罷了,
現在我們要迎接一個更專制更封建更王八蛋的一個政權,叫作共產黨,到台灣來,
全天下有這麼糊塗的領土(民主?民族?)?
所以哪,我常常在講哪,
袁紅冰啊,是一個自由主義者,是一個真正在世界裡面、人權的漂流者,
他就是尋找一個人權的終極之地,
尋找一個人權的、民主的、能夠解放自己的靈魂的地方。
然後他告訴我,
他所有的著作在中國、自己的祖國裏面找不到可以發表的地方,
所以那是靈魂的禁錮之地,
但是他終於來到台灣,他所有的書都在台灣發表,
他在台灣找到了他心靈的解放之地、靈魂的安厝之地,
所以他是Girumaan,
他雖然是中國人,但是在靈魂上,他是台灣人,
他來到這個地方,身體回到這個地方,靈魂來到這個地方,
所以我們應該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這個人來到這個地方,
(掌聲響起,袁起立致意)
台灣自古以來,都不是以肉體來到台灣這個地方稱為台灣人,
而是你的心靈在這裡定根了以後, 你就變成台灣人。
如果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請你暑假的時候,這些年輕人,
請你騎腳踏車也好,走路也好,用爬的也好,
請你從台東的太麻里溪出口那裡開始,
從太麻里教堂開始,一直到花蓮,
台東花蓮交界的一個叫做小馬部落的小馬教堂,
你在小馬教堂的後面,
你會看到一個非常動人的景象。
小馬教堂的後面有一排的墳墓,
這一排的墳墓全部都是來自瑞士外方傳教會的白冷會的神父的墳墓。
他們從年輕來到台灣,
然後在台灣奉獻一輩子,奉獻在最荒僻的地方,
然後死的時候,留下遺言:
讓我留在台灣,讓我的屍體最後變成台灣的泥土,和台灣永遠在一起。
這些神父可能一輩子都沒講過我愛台灣,
我們要講我愛台灣,我跟你講,三秒鐘就講完了,
但是你要證明你愛台灣,你要用一輩子的時間。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
這一位從中國漂流而來的、在自己的土地上非法流浪的、漂流而來的
我們的好朋友袁紅冰,
也是像瑞士的外方傳道會的這些傳教士一樣,
是對這塊土地的自由民主人權不捨,
他才會寫出所謂的「救台三書」,
才會寫出所謂的「台灣生死書」,警告台灣人,你不要再睡了,
你再睡,最後這塊自由之地、人權之地,就會失去,
你必須利用全部的生命去保護他這樣的理想之地。
他呼籲我們啊。
那袁紅冰教授比較客氣啦,他說要叫醒這些還在沈睡的台灣人,
但我覺得呢,有一些人是叫不醒的,
裝睡的人,你怎麼叫得醒呢?
現在台灣有太多的裝著睡覺的。
搞了這麼久,台灣的政治人物到大陸去交流,搞了這麼久,
講了這麼多,去了這麼多,
也不過只有一個賴清德告訴他們說:台灣獨立是先於民進黨的,你不要搞錯了!
光這一句話,我就肯定賴清德,不管他的人是怎樣的人,
光這一句話,我就覺得他足夠做一個台灣人的市長。
我不是推崇他,我和他也不熟,
但是作為一個自由的靈魂,不應該這樣講話才對嗎?
就是應該要鼓勵台灣人勇敢的這樣走,
作為一個漂流者,自由的追求者,
把你的生命,放在那個最遠的地平線那邊,直找到最理想的地方為止,
等到你到達那個地方的時候,
你的靈魂要回家、你的肉體要回家,你要捍衛它那個地方永遠變成自由之地,
這才是一個台灣人應該走的地方。
我昨天晚上準備了一個晚上白準備了,
我今天所講的,都是我在台南看到的,
謝謝各位。
接著我請袁紅冰來跟大家。
(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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