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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良：美式民主制度的大潰敗──台灣應該學習哪一種民主？
1990年柏林圍牆倒塌，東西德統一；接著雷根總統口中的邪惡帝國蘇聯解體；中國則自四
人幫倒台，鄧小平即採行「社會主義下的市場經濟」，全球真正的共產國家，只剩下不足
道的古巴及北韓，與其「誓不兩立」的民主制度，看似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冷戰結束，美國及英、法等西方民主國家，以勝利者的姿態及傳教士般的熱忱，向全球進
一步推動西方的民主，掀起第三波的民主化浪潮。但二十多年來，民主化浪潮不但乏善可
陳，而且造成無數生命財產的損失及苦痛，可謂是民主制度的大潰敗。以美國為首，直接
介入，推翻當地原政權，建立民主政體的伊拉克、阿富汗，以及美國強力扶持的巴基斯坦
，宗教的、部族的、階級的，各種內部衝突不斷，炸彈客及攻擊事件無日無之，生命的損
失及民眾的流離失所，比原獨裁政體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於花費呢？則是天文數字。2003到2010年，僅只美國國防部的直接軍事支出是美金
7,578億；美國布朗大學的估計，包括間接的軍費是1.1兆；而世界銀行首席經濟顧問，也
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里茲（Joseph Stiglitz）的估計，僅只美國，不包括英國
及其他參與國家，各項軍事及重建伊拉克的支出，就高達3兆美金（台灣被認為相當浪費
的全民健保，一年不過200億美金），亦即美國每個家庭負擔75,000美元。而美國卻有4千
萬人依靠食物券維生，全民健保七零八落，很多民眾看不起病。強迫伊拉克引進美式民主
，只有讓伊拉克人民更加痛苦，讓美國人民更加貧窮；得利的是美國軍火商、傭兵集團的
黑水公司與石油公司，進一步造成美國貧富差距擴大、財富集中、社會整體福祉下降。
另一個例子是埃及及中東的茉莉花革命。2011年原來執政近三十年的獨裁者被民眾趕下台
，引起一連串的「阿拉伯之春」，人們歡呼勝利，享受一人一票的民主自由。代表穆斯林
兄弟會的自由正義黨成為第一大黨，候選人穆西成為埃及歷史上第一位民選總統。然而穆
西及兄弟會的治理一團糟，社會分裂，一年間示威遊行9,000多次，國無寧日、經濟惡化
，失業率從9%升至13.2%，在年輕人則高達40%。軍隊只好再出來接管，一切又回到原點。
泰國也是一個民主失敗的例子，不斷在軍事政變、民眾推翻軍人獨裁、民主選舉、民主政
府無能導致民眾上街頭，又再次軍事政變的輪迴中。最近一次事變是民選的盈拉，為使其
被放逐的兄長塔信回國，引起都市中產及資產階級的黃衫軍佔領政府各部會，政府運作停
擺，軍人只好再政變推翻及接管民選政府。還有印度、印尼，特別是菲律賓，都是民主或
美式民主國家，但民眾並未免除飢餓、貧窮、恐懼及疾病的自由(沒有全民健保)，政局也
是起起伏伏，政爭導致流血政變，幾成連續劇。
前蘇聯的橘色革命亦是如此。烏克蘭的民選政府受到蘇聯裔民眾，特別是克里米亞地區的
脫離份子武裝叛變，以期納入俄羅斯國，結果生靈塗炭，也導致馬來西亞航空受無妄之災
，在衝突中被擊落，無人生還。中南美洲的狀況也莫不如此，非洲國家的民主化更是悲慘
，簡直成為殺戮戰場。
這些國家內部原本就存在種族、文化、宗教、階級等各種差異，盲目依照美國模式實行政
治改革，帶來的不是經濟發展、政治穩定、社會進步，而是為爭取選票以掌握政治權力，
再由政治權力以掌握財富，而導致的政黨林立、派系對立、社會分裂與仇恨加劇、政府效
率低下、政治機器陷於癱瘓，成立否決政體，民生凋敝。
至於美國本身也好不到哪裡去，相關研究不斷出爐，資本主義下的民主已將美國帶向衰亡
。史迪格里茲的著作《不公平的代價：破解階級對立的金權結構》，以及美國前副總統高
爾(Al Gore)的著作《驅動大未來》均指出，美國企業的力量已經大到足以威脅政府，遊
說公司數目十年來從175增加至2,500，說客開支從1億美元增至35億；1970年代將卸任的
國會議員只有3%受聘為遊說人員，今日則半數參議員及四成眾議員成為說客；2014年立法
通過，不論個人或公司，政治獻金無上限；最近總統選舉花費暴漲至60億美金。
美國不再是民有、民治、民享，而是1%所有、1%統治、1%享用。人民成為選民，民主成為
選主，選完以後人民成為奴隸。
金錢成為金權，2001年小布希在石油及天然氣公司影響下，退出「京都議定書」，完全漠
視社會大眾，甚至全人類的福祉。美國通過的法案排斥弱勢群體，只強調程序民主，以民
主的名義，行使民粹、黑金政治，無法超越黨派利益。競爭性選舉導致美國兩黨惡鬥、政
府效率低下，成為政黨相互否決政體。連曾任美國副總統的高爾，在觀察美國政治運作之
餘，都不得不嘆稱，美國政治表面上是一人一票，實際上是一元一票，選上的都是代表資
本集團的利益。
2008年雷曼兄弟引爆金融大醜聞，華爾街的CEO們一樣領高薪，債務則讓世界各國的存款
人，包括眾多退休基金承擔或破產。這是美國金融治理的大烏龍，吸取全球的錢讓少數人
享用，然後倒債讓全球遭殃，但是美國政府從未道歉，更不說賠償，這就是典型的美國資
本帝國主義。
然而，民主真的無用嗎？民主制度與共產主義，同樣一點都不可取嗎？不盡然。瑞士是多
種族國家，法、德、義大利三區風情各異，教派也不相同，民主制度卻運作良好。北歐的
瑞典、丹麥、挪威、芬蘭、冰島，是世界上市場最開放的國家，政府最透明、廉潔，外債
少，經濟成長率一般高於OECD國家的平均，幾乎沒有種族歧視，援外佔GDP比率世界之冠
，工人參加工會比率遠高於美國，勞資糾紛少見。且均為大政府，例如丹麥38%的就業者
為公務人員，民眾也樂於交重稅(占GDP 40-50%)，所交的稅，就算沒有物超所值，也至少
值回票價。
所有美國的民主弊端，在這些國家都難於發現，到底原因為何？其實很簡單。這些國家政
治上採行民主主義，生產採行市場經濟，分配則採行社會主義。因為生產力提高，平均國
民所得五萬五干美金以上，高於美國；又重視分配，政府富有，有充足的經費投入教育、
公共建設、家庭照顧（這些國家婦女平均生二個小孩，而婦女勞動參與率80-90%，遠高於
台灣的50%，卻沒有婦女育嬰、事業兩頭燒的現象）。也就是因為財富高度重分配，財富
總體增加的效用(福祉)，遠大於移轉的成本（Transaction cost），故能成為世界上最幸
福的國家。
總而言之，錢與權如同雞與雞蛋，沒有錢就沒有尊嚴，權利地位的平等，必定要建立在經
濟平等的基礎上。美國推行的資本主義民主，造成或加強了多數人經濟上的不平等，並惡
化成為階級對立，這樣的民主必然失敗。反觀北歐等國，財富獲得合理重新分配，民眾享
有經濟上的平等，社會福祉總體提升，民主就能真正落實。台灣應該學習何者，走向哪一
種民主，答案難道還不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