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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ndemann (做一個有質感的好人) 看板: Physics
標題: [閒聊] 最是朗道不同群(一):世人眼中的朗道
時間: Tue Sep 8 05:13:24 2015
亂google發現Landau最完整的八卦,分享給崇拜Landau和熱愛Landau物理系列的版友
最是朗道不同群(一):世人眼中的朗道 日月星
哥本哈根市區東部的勃萊特姆大街(Blegdamsvej)17號是一幢典型北歐建築風格的
黃牆紅瓦三層樓房,幾乎全世界的物理學家都知道這是哥本哈根大學的理論物理學研究所
(即現在的尼爾斯.波爾研究所)。1930年4月8日研究所行政辦公室裡,可敬的貝蒂.舒爾
茨女士(Madam Betty Schultz,尼爾斯.波爾教授聘用的終身秘書)用老式花體字在外國
來訪客人登記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了:
“郎道博士,列寧格勒”(Dr. Landau, Leningrad)。
博士當時22歲,很快他就成為研究所中最活躍的一員。在波爾教授主持的各種大大小
小的學術討論會上,他總是坐在最前排,總是不斷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詰問。當演講者瞠
目結舌無從回答時,他總是義無反顧地接過話題滔滔不絶地開講起來,總是反客為主成為
討論的中心。以致波爾不得不屢屢提醒他:
“朗道,別抱怨,做些評論吧!至於現在麼讓我自己說上幾句。”
(Landau, do not grumble but criticize.! And now let me say a few words
myself. )
據波爾日後的回憶:
“他(朗道)能從根子上看穿物理問題的本領和對於人生各個方面的強烈觀點從一開始
就給我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並引起不少爭論……”
研究所的同人對朗道並不感到驚奇:既不會對他支離突兀的削瘦身材,奪框欲出的
大黑眼睛和透着純淨的天真神態感到驚奇,也不會對他與人爭辯時咄咄逼人的氣勢和無
休無止的繞舌感到驚奇。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位從蘇維埃俄羅斯來的非同尋常的年輕人身
上這種相當出格的言行舉止和頗不得體的形象背後是一種罕見的人倫特徵的完美結合。
這使他們聯想起八年前從奧地利來過的另一位22歲的泡利博士(Wolfgang Pauli, 1900-
1958),他對於應邀前往演講的貴賓愛因斯坦曾說過一句評語:
“我覺得愛因斯坦先生不完全是愚蠢的!”
(Ich denke, dass Herr Einstein war nicht ganz dumme!)。
朗道的全稱是列夫.達維多維奇.朗道(Лев Давидович Ландау),
1908年1月22日出生(他引以為榮的是英國拜倫爵士的生日也是1月22日)在巴庫的一個信
奉正統教義的猶太人家庭。終其一生,朗道死過兩次:1962年1月7日作為物理學家的他因
車禍腦部受創不得不完全終止自己的研究領域;1968年4月1日作為普通人的他永遠離開了
人世。
朗道無疑是二十世紀上半葉排名最前列的理論物理學家之一,他鮮明的個性、古怪的
脾氣以及無與倫比的才智所到之處無不引世人注目。他用一個甲子的時間走完了自己的傳
奇生涯,在世界科學史上留下了一頁色彩斑斕的華章。
朗道從小不同凡響,小學教師給出的評語:“他是一個性格倔強,脾氣執拗,才賦優
異的奇特孩子,他認定無用的事沒有誰能勉強他做”。孩提時代的朗道就和小夥伴一起發
過重誓:“這一輩子不抽菸,不喝酒,不結婚”。早在入學前他就迅速地掌握了各種基本
的算術運算,數字運算是他最喜歡的兒時遊戲。班上的一些小夥伴喜歡收羅一些數學難題
在課堂上故意問老師,當老師被掛住時,唯一能助他脫離尷尬處境的是全班年紀最小的列
夫.朗道。
1921年13歲的朗道從高中畢業和比他大2歲的姐姐一起去巴庫經濟學院學習。父母考慮
到朗道的年齡實在太小,就建議他在家自學一年。翌年,朗道進入巴庫大學,同時在數學
-物理學院和化學學院註冊學習。朗道未曾完成化學專業的學業,但是正如他的友人所說
的,這段短暫的化學課程學習對他影響甚大:朗道終身滴酒不沾。
一年後朗道抵達列寧格勒,進入了一直被稱為俄羅斯學術中心的列寧格勒國立大學
(其前身為聖彼得堡大學,蘇聯解體後又改名為聖彼得堡國立大學)。說起在該校任教過
的著名學者和優秀畢業生,真可謂燦若群星,擇其犖犖大者介紹如下:近代數學奠基者的
歐拉、彼得堡數學學派的創始人切比雪夫;元素週期律的發明者門捷列夫、化學結構理論
的創立者布特列洛夫;電磁感應定律的發現者楞次、研究無線電通信的先驅波波夫;大文
豪屠格涅夫、車爾尼雪夫司基;俄國歷史上最早的兩名諾貝爾生理學獎得主巴甫洛夫和梅
契尼可夫;以及兩位大名鼎鼎的政治對頭兼故里同鄉:臨時政府總理克倫斯基和蘇維埃政
府主席列寧(列寧1887年進入喀山大學,翌年參加學生運動被開除。1892年以法律系旁聽
生的資格獲得了彼得堡大學的畢業證書。克倫斯基1899年進入彼得堡大學,1904年獲法學
士學位。)等……。最後,當然也不能忘了現下的執政者普京先生,他1975年畢業於列寧
格勒大學國際法律系。
朗道在列寧格勒的生活可謂如魚得水,他十分喜愛大學自由的環境和濃厚的學術氣氛
,還在那兒結識了一大幫才智出眾,風華正茂的青年才俊,並與其中的兩位佼佼者伽莫夫
(Георгий Антонович Гамов,1904-1968)和伊凡寧柯(Дми
трий Дмитриевич Иваненко,1904-1994)結成了好友。
三人朝夕相處,切磋學問,遊戲人生,被同學稱為“三劍客”。為了取悅他們共同喜
歡的一個女孩,三人曾合作過一篇文章。論文發表了,女孩卻沒有被 “三劍客”中任何
一位追到手。
朗道在19歲生日的前2天輕鬆地通過了最後一門課程的考試,在朋友們為他慶祝“19歲
華誕”的一片熱鬧喧嘩聲中完成了大學學業,並順利地成為蘇聯科學院列寧格勒物理技術
研究所(ФTИ)的研究生,所長約飛院士(Абрам Фёдорович Иоффе
,1880-1960)是蘇聯物理學界的龍頭老大。
1928年底,20歲的朗道得到了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資助,意氣風發地前往英國、
德國、瑞士、荷蘭和丹麥等西歐國家遊學。與其說朗道去各國進修,毋寧說他同時也在那
兒講學。在蘇黎世朗道與泡利合作,他久聞後者眼高於頂的赫赫令名,相與之後方知
“上帝之鞭”端的名不虛傳。一次朗道殫精竭慮地做了一個學術報告後,心中底氣不足,
於是誠惶誠恐地徵詢老大哥的意見:“我不知道您是否認為我剛才說的都是廢話?”
(Ich frage mich, ob Sie dachten, dass alles, was ich gesagt hatte, war Unsinn
?)泡利安慰他說:“噢,不,遠非如此,遠非如此。你講的東西是那樣的混亂,以致人
們根本弄不清它究竟是不是廢話!”。
(Oh nein, weit gefehlt, weit gefehlt. Was sagten Sie war so verwirrt, konnte
man nicht sagen, ob es Unsinn war! )
在劍橋朗道與狄拉克討論後者建立在粒子-空穴假說基礎上的一個方程。遠在哥本哈
根的波爾對此也很關心,專門去信詢問朗道的看法。不久波爾收到了一封電報,整封電文
只有一個字“Quatsch!”(德文:垃圾)。
固然狄拉克並不是那種自視甚高的角色,但他對於這位已嶄露頭角的小老弟的批評
倒也並不很在意,否則可能就沒有機會與薛定諤一起在兩年後分享諾貝爾物理學獎金了。
在哥廷根朗道遇見了愛因斯坦(關於朗道是否遇見愛因斯坦的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姑且存疑,容在後文解釋),初生之犢的朗道毫不畏懼這位物理學界的宙斯,他鬥志昂
揚,不折不撓地向愛因斯坦一遍又一遍灌輸自己對於量子力學的最新觀念,卻終究未能
成功地說服“老頭”
(物理學界親切而尊敬地稱愛因斯坦為der alte Mann)
接受他的“正確意見”。不過,朗道對於“老頭”創立的廣義相對論評價極高,讚譽
為“人類天才的最傑出作品”(Das größte Werk des menschlichen genius. )。
當然,朗道耽擱得最久的地方是哥本哈根,也因此和波爾結下了亦師亦友情同父子般
的終身友誼。可以說在朗道一個甲子的生命過程中,波爾是對他產生影響最大的幾位人物
之一。
總的說來,朗道這次赴西歐諸國的學術之行堪稱碩果纍纍:在哥本哈根他與佩爾斯
(R.E.Peierls,1907-1995,德國出生的英籍猶太裔物理學家)一起發表了兩篇極有份量的
文章,分別是關於量子電動力學和相對論量子理論。在劍橋他發表了一篇極其重要的關於
金屬理論的論文,糾正了泡利的觀念,指出由於量子效應,理想電子氣具有磁化率,因此
不能用經典力學方法處理金屬中的非簡並理想電子氣,而應代之以量子力學方法。
可是,朗道回到列寧格勒以後卻遇到了人事上的麻煩,得罪了被稱為“蘇聯物理界涅
斯托爾”的約飛院士。
涅斯托爾(Nestor)在西方語言中用來指“睿智、閲歷豐富的長者”,源出《荷馬史
詩》,他是一位智勇雙全的老年英雄,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為特洛亞戰爭的勝利提供了保
障。結果自然是朗道不得不離開物理技術研究所。 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年輕和才能
就是資本。24歲的朗道很快就應聘出任哈爾科夫大學理論物理系的主任,接着又籌建和創
立了哈爾科夫綜合技術研究所。
可是,(注意!這是第二個可是)朗道在哈爾科夫只耽了5年不到的時間。去職的緣
起(又)是和哈爾科夫大學校長的一次爭端。於是他寫了一份簡單的求職申請:
“ 致物理問題研究所領導: 求職信
請接受我為貴所的科學家。
列夫.郎道 1937年2月8日”
接着朗道悄悄地收拾好行裝,頭也不回地搭上了去莫斯科的火車。 蘇聯科學院莫斯
科物理問題研究所的所長是卡皮查教授(Пётр Леонидович Капица
,1894-1984)。早在朗道訪問劍橋時已和卡皮查認識,他根據卡皮查提出的問題,建立
了金屬中電子的抗磁性理論。這次見面使卡皮查見識了這位年輕人的非凡才能,因此朗道
順理成章地被聘為該所的理論部主任。卡皮查是對朗道生活產生巨大影響的另一位人物。
在朗道離開哈爾科夫以後的幾週之內,他所有的優秀同事和學生們得悉朗道已經在莫
斯科物理問題研究所開始工作了。於是他們紛紛移樽北上,追逐本師去也。哈爾科夫失去
了一位蘇聯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莫斯科得到了他。沒有朗道的哈爾科夫失去了對於莘
莘學子的吸引力。
甫抵莫斯科,朗道立即着手開展一系列重要的研究課題,包括相變理論、原子核的統
計理論、電子簇射的級聯理論等。同時卡皮查的研究小組發現了液態氦II(當液態氦降溫
至2.18K時,會成為一種超流體,這種異常的液體稱做液氦II),他迫切地希望朗道能從
理論上幫助解釋這種反常的現象。朗道直覺地意識到必須使用一種全新的手段去處理這種
反常的液體。在朗道的主持下,從哈爾科夫趕來的同事和學生們生氣勃勃地投入了研究工
作。研究計劃全麵舖開,各個研究課題組相繼成立,各項工作日復一日地取得可喜的進
展。
可是(注意!這是第三個可是)由朗道親自掛帥的超流體理論的研究課題卻不得不中
斷了。卡皮查在他1977年出版的回憶錄《實驗理論實踐》中用隱晦的言辭提及朗道這段時
期的生活“朗道在物理問題研究所一直工作到他去世。只是在1938年,他的工作出現了一
年的中斷。”這一年的中斷其實是一場牢獄之災。1938年4月28日,朗道突然被安全部門
逮捕,同時被捕的還有他在哈爾科夫研究所的同事和朋友,給朗道按的罪名是德國間諜
(具體事由當在後文中詳述)。 經過包括卡皮查和波爾等科學界大老的幫助,朗道終於
在被捕一年後被取保釋放。當釋放的命令下達盧比揚卡監獄時,朗道已經虛弱得不能行走
了,在監獄裡經過一段時間的護理,才恢復健康能夠自己走出監獄。朗道事後說:
“我在監獄裡蹲了一年時間,當時我以為最多只有半年可活。”
經過一年大牢折磨的朗道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鋒芒外露了。他潛心研究物理學,再也
不過問政治。但是終其一生,朗道從來也不是一個共產黨員。有時,對於一些看不慣的人
和事,朗道也偶爾會綻露一下崢嶸的。他曾在科學院大會上對李森科這個科學騙子進行了
挖苦和嘲弄。李森科是反對“西方資產階級遺傳學”的科學鬥士,主張生物後天獲得的性
狀能夠遺傳。有一次,李森科作完報告後,朗道當眾問他: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把一代又一代的牛的耳朵割了,最終我們會得到生出來就沒有
耳朵的牛?”
李森科不知是圈套,回答“是的。
”接着朗道問他:“那你如何解釋初生的女嬰仍然是處女呢?”
(Тогда, как вы объясните, что девы продолжа
ют рождаться? )
這句話把李森科徹底問癟了。(鑒於科學院大會這種莊嚴的場合和隆重的氣氛,問話
中的粗口成份被朗道院士文雅地過濾掉了) 朗道出獄後不久就成功地完成了低溫下液態
氦超流動性的理論解釋。1940年卡皮查又給莫洛托夫寫信,提名朗道為科學院院士的候選
人。朗道在理論物理學的各個領域中都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1954年獲悉意大利的費米去世後,朗道極其悲痛地說了句:
“事實上所有熱愛物理的人們除了痛惜費米之外,什麼都不能做了。”
沉默了一會,他又補充了一句:
“現在我是最後一個全能型的物理學家了……”
平心而論,費米和朗道兩人都堪稱全能型的理論物理學大師,然而費米的實驗物理學
造詣也極高,這是朗道不能比肩的。但是朗道隨時瞭解實驗物理學的最新動態並且能掌握
其精髓,因為他有兩位密友是傑出的實驗物理學大師:卡皮查和舒勃尼科夫
(Лев Васильевич Шубников1901-1937)。
舒勃尼科夫是前蘇聯最優秀的低溫物理學家,以他姓氏命名的舒勃尼科夫–德哈斯效
應(Shubnikov–de Haas effect)是固體物理學中最重要的現象之一。當他和朗道從克
里米亞度假歸來的那天兩人一齊被捕,在大清洗高潮中他被處決了。
佩爾斯說過一樁軼事,有次在哥本哈根的討論會上,提及一位科學家在場論方面的工
作做得很出色。但是朗道從未聽說過這個人,就問:
“此人是誰?他是哪國人?多大年齡?”
旁邊有人回答: “噢,他在哥廷根,才28歲。”
朗道大聲嚷了起來: “什麼,他如此年輕,已經如此默默無聞?”
(What, so young and already so unknown ?)
可見“出名要趁早呀! ”
大概是所有天才們的人生哲學,不管是物理學家朗道還是作家張愛玲都持這樣的觀念。
朗道經常抱怨自己生不逢時,不止一次說過:“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已經結婚了,所有的好
課題都已經解決了。”其實朗道的運道不可謂不好。32歲時和一位罕見的美人結婚;36歲
時被選為蘇聯科學院院士;54歲時榮膺諾貝爾物理學獎。
1934年朗道初見哈爾科夫大學的女學生珂拉(Кора),驚為天人,隨即愛上了這
位身材窈窕,有着一對大大的燃燒着激情的藍眼睛的姑娘。珂拉也離開了原來的愛人,投
入了哈爾科夫大學最年輕教授朗道的懷抱。很快兩人就墮入愛河,朗道把珂拉比作自己人
生中一件“稀有和珍貴的禮物”,珂拉則認為朗道是一位“充滿陽光的男子漢”。不久他
們就開始了一段長達13年的同居生活。
朗道認為謊言和不忠誠是殺死婚姻的最大兇手,所以他和珂拉約定了在婚姻生活中互
不侵犯的章程。朗道曾經聲稱孩子的降臨會妨礙事業,所以他這一輩子是不打算享受天倫
之樂的。但是1946年他們的兒子伊戈爾(Игорь)出生打破了他的原則,於是他和珂
拉正式登記結婚。在世人眼裡,這對才子佳人式的姻緣是十分幸福和美滿的。但是在朗道
去世後,珂拉撰寫並正式出版了一本回憶錄,看過的讀者都為這對神仙眷侶的婚姻畫上一
個大大的問號。
1958年為了慶祝朗道院士的五十大壽,蘇聯科學院莫斯科物理研究所舉行了專門的宴
會,會上由契柯因(Исаак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Кикоин,1908-
1984,蘇聯科學院院士,原子能研究所所長)帶來兩片打磨得十分精緻的大理石,上面雋
刻着朗道作出的10項最巨大的成就,倣傚摩西十誡,稱之為朗道的“十誡”(Запов
едями ),它們分別是:
1.量子力學中的密度矩陣和統計物理學(1927年);
2.自由電子的抗磁性量子理論(1930年);
3.二級相變的研究(1936~1937年);
4.鐵磁性的磁疇理論和反鐵磁性的理論解釋(1935年);
5.超導體的混合態理論(1934年);
6.原子核的機率理論(1937年);
7.氦Ⅱ超流性的量子理論(1940~1941年);
8.基本粒子的電荷約束理論(1954年);
9.費米液體的量子理論(1956年);
10.弱相互作用的電荷共軛宇稱的不變性(1957年)。
可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正當朗道的事業蒸蒸日上,聲名如日中天時,他跌宕昭彰
的人生遭遇了一幕令時人痛心令後人痛惜的悲劇:一次突如其來的車禍使他幾乎喪生。
1962年1月7日那天早晨,他坐車去莫斯科近郊的杜布納(Дубна,聯合核研究所
所在地)看望姐姐的女兒愛拉(Элла)。在冰天雪地中行駛的座車和迎面開來的卡車
相撞,車禍中的其他人都只受了些輕傷,連帶去的雞蛋都沒有破損,唯有朗道折斷了多根
骨頭,甚至撞裂了頭蓋骨,頭腦和內臟都嚴重受傷。以致搶救的醫生曾經數次宣佈他已經
臨床死亡。真是天忌英才呵!朗道這位蘇聯最大的理論物理學派宗師重傷的消息震驚了國
際物理學界,全世界最好的藥物和醫生紛紛到到莫斯科,在昏迷三個月之後終於將他從死
神手裡奪了回來,以後又使他逐步恢復了知覺和語言能力。
4月8日朗道說出了第一個單詞“謝謝”,4月14日他開始能夠使用俄語和外語表達
意思。5月3日他記起自己有個兒子伊戈爾,並表示想見他。朗道雖然大難不死,健康和
智力卻從此一蹶不振,他的學術生命已經終結,他再也無法從事心愛的物理學研究了。
朗道的車禍促使瑞典的諾貝爾獎委員會考慮何時把獎狀授予他,因為按規定諾貝爾獎
只能授給在世的人,假如朗道在車禍中罹難的話,那難堪的將是諾貝爾獎委員會。
1962年11月1日躺在醫院裡的朗道收到了一封來自斯德哥爾摩的電報:
“瑞典皇家科學院已經決定授予您諾貝爾物理學獎,嘉獎您在凝聚物質尤其是液氦方面的
先驅性理論。詳情將在信中介紹。皇家學會秘書長艾列克.路德貝爾”
歷史上第一次,諾貝爾科學獎不是從瑞典國王手中接受,而是由瑞典駐莫斯科大使向
躺在醫院中的朗道頒發。
1968年3月24日朗道舊傷復發,經過搶救手術,他的情況略有起色。到了4月1日,病情
再度惡化,終於告別人世。他的臨終遺言是
“我活得還不壞。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成功的。”
( Я не жил плохо. Я всегда был успешен во все
м . ).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