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難民問題其實我心情一直很複雜
理性上來說，拒絕難民絕對是遠離麻煩的處理方式
感性上來說，我一來希望難民可以得到庇護
二來也期待這次的危機成為找出多元文化主義和伊斯蘭文化雙贏的契機
我個人算是多元文化主義者，源自於外省第三代小魯與臺灣本土認同的割裂迷失
共同體的烏托邦對我來說算是夢想中的樂土吧
但是對照現今各國境況，不管我們切換到哪個族群的視角
不能否認的就是，仍舊會有個優勢主體文化存在
進而擠壓到屬於其他文化的聲音
但如果支持少數聲音，原先的優勢文化將無可避免受到衝擊
然而維持原狀或側重優勢文化，對於少數來說就是「壓迫」
當少數文化成長茁壯，發出自己的聲音時
換個角度想，也等於是在搶奪成為優勢文化的主導權
所以我很期待Merkel能夠找到一條可行之道
話題拉回穆斯林與歐洲
老實說歐洲的穆斯林化大概70s就已經有類似的言論了
歐拉伯(Eurabia)是極右派超愛的實用口號
甚至遠銷到大西洋對岸的美國去也有廣泛市場
Bernald Lewis雖然沒有對歐拉伯加以評論，但他曾經贊同過歐洲的穆斯林化現象
等於變相的替歐拉伯概念背書
Dresden的PEGIDA遊行也才過去不久
配上國際恐怖主義和911、ISIS，簡直是伊斯蘭恐懼症的超強催化劑
英法德等國家為了二戰後重建，引進大量勞力
因此有大批穆斯林移工進入歐洲，大多數最後並未返國而是落地生根
英國以巴基斯坦裔、法國為阿爾及利亞裔，德國則為土耳其裔穆斯林為主
而穆斯林超過白人的生育率以及歐洲普遍的少子化、老齡化社會
導致未來一兩個世代內，穆斯林將成為歐洲國家的關鍵、甚至是主要少數
英國原則上延續柴契爾時期的多元文化政策，不對穆斯林社群多加干涉
法國則是一直有比較強硬的世俗化態度
當然這又會有「法國的世俗化仍然是基督文明主體」的論戰
(校園禁止宗教飾品和禁止面紗頭巾法案引起不少爭議)
德國的話算是多元文化主義，但是比較注意政府引導文化融合與適應的作用
三國的方式孰優孰劣目前仍然難有結論
但ISIS的崛起和西歐穆斯林響應聖戰士的現象，顯示文化融合的效果不甚理想
或許在歐洲的穆斯林社群仍然覺得自己屬於被壓迫者
才會毅然決然放棄以開發國家公民身分，投入看起來遙遙無期的狂想
當然要說穆斯林被壓迫未必準確、公正
但我覺得，穆斯林裔移工的社會弱勢階層、世代階級複製或許會是一個切入的方向
這也是這次難民危機必須面對的考驗
如果接納難民後，無法引導難民和主體文化共處
且難民無法進行向上的社會階級流動
那不過就是吞下另一顆十年未爆彈，而且一炸可能就是另一場巴爾幹戰爭
另一個原因，恐怕得歸咎在伊斯蘭本身的保守化趨勢
伊斯蘭的Qu'ran被視為不可更改的聖律，大概像是不給修改的萬年憲法
Ulema可以針對教義等議題提出fatwa，類似大法官釋憲這樣
因此單以這方面來說，穆斯林都算是原教旨主義者
(或更基督化一點的詞:基本教義派)
Qu'ran的地位難以撼動，但其深入穆斯林生活文化的方方面面
卻又和現行的價值觀有極大衝突
Shariah、女權、Honor killing、反同等，都和歐美主流文化顯得格格不入
尤其民主國家都有較濃厚的世俗化色彩，伊斯蘭卻已經是穆斯林文化的主體
這是阻擋在多元文化主義者前面的第一塊，卻也是最難搬動的巨石
而近年的極端伊斯蘭主義者更造成這種文明衝突的割裂
Theodoor Van Gogh被殺、針對Rushdie的追殺fatwa、
倫敦、馬德里的炸彈攻擊、查理周刊事件......
有解決辦法嗎?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
或許某天又出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阿亞圖拉號召穆斯林再次發動革命吧
前提是能夠有一個讓穆斯林放棄極端傾向的政治想像
可是這好像得先鏟掉瓦哈比派，不然不可能實現
但沙烏地阿拉伯目前又是政治超正確......
從二戰結束後
中東世界經歷了很多次價值觀動搖，穆斯林也不是沒有類似自強、維新運動的思考
但是泛阿拉伯主義、阿拉伯社會主義的新嘗試
隨著以阿戰爭慘敗、納瑟身死、蘇聯解體、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等事件後已經被徹底拋棄
阿富汗政局(包括英、蘇、美的接力入侵)、以巴問題的無解等
伊斯蘭世界在國際政治上的弱勢導致穆斯林不斷朝伊斯蘭主義的深淵滑落
我在這邊無意對殖民遺緒進行批判
但是西方國家過去對於伊斯蘭世界的殖民統治、隨意劃疆立界是事實
(Sykes-Picot協定可以說是敘立亞伊拉克現在宗教戰爭的遠因)
近年來的強勢文化侵略等於第二次殖民也是事實
這所造成的牴觸情緒是極端伊斯蘭主義者的絕佳土壤
荷梅尼的綠色革命是警訊，賓拉登的國際恐怖主義也是
阿拉伯之春後，各國政治伊斯蘭的上臺無不顯現穆斯林新生代正在擁抱伊斯蘭主義
悲哀的是，或許我們可以指責西方世界，聲稱這是殖民遺緒西方理應負起責任
但當政治性口號喊完後，實務上恐怕難有任何幫助
所以現在伊斯蘭復興運動就是這樣弔詭的狀況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放任穆斯林繼續朝政治伊斯蘭靠攏
但西方國家不會想跳下來先打自己臉，政治利益的糾葛也導致目前狀況幾乎等於無解
再來討論這次的難民問題
先講安置上的實務困難:
首先，歐洲國家必須要有正視問題的共識，領導者的肩膀德國已經扛起來了
現在就是歐盟各國和國際的協助態度
困難處在於，普遍態度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現在將難民問題視為需要全球性合作的聲音幾乎沒有
主流輿論已經導向了歐洲與地中海的區域性問題
第一接納國、轉安置第三國等流程無法建立
沒有一個共識和聯合行動的話
不推回原則一定繼續被無視，地中海也會繼續漂屍體
地中海繼續維持失序狀態的話，或許不久之後海盜也會出現了
再來，難民潮目前只能算是小高潮
後面恐怕還會有更大波，尤其現在德國又表態願意收容
而難民的安置計畫沒有個五年是無法告一段落的
難民營的設立、糧食淡水供應、公共衛生與醫療、
為難民往後融入社會的教育輔導和技能培訓
難民生活補助、難民營與外圍地區互動、難民營中秩序維護
除了燒錢還是燒錢
而且燒得是短期內絕對看不到回收的錢
公民的熱情可以持續多久?
而且，這波難民本質上有個模糊地帶:
他們絕對不是經濟移民，但也不是政治、宗教、族群上受迫害的群體
嚴格來說是屬於躲避戰亂者(換言之在有心人眼中情節不夠嚴重)
這給了極右派做文章的空間
相較目前歐洲的政治角力
我比較擔心敘、伊內戰以及ISIS問題
現在中東戰亂很明顯是宗教戰爭的範疇了
這代表不管最後哪方獲勝，敗方將會再爆出新一波難民潮
而且是無可爭議的宗教、政治難民
中東歐國家呼籲從源頭解決其實從這方面來說也沒有錯
其實一個好方法就是以第三方的力量強勢介入
將ISIS剿平，恢復敘、伊穩定，進而將難民遣返
但是一來這是顯而易見的戰爭泥淖
二來是可能沒有國家想要燒這種軍費錢
三來是各國公民恐怕不願意打一場別人的戰爭
而且還有一群正殷切盼望獨立建國的庫德人
戰後要讓誰割肉的利益分配又是個問題
尤其美國從中東抽腿，留下一地爛攤子
要美國重新介入中東政局，很有難度
而且外立介入會不會又引起伊斯蘭世界反彈?
西方與伊斯蘭的文明衝突時至今日已經變成各有對錯的死胡同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希望Merkel能找出一條可行之道的原因
說實在的，多元文化主義對我來說真的只剩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