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徐自強案宣判的時候,有鄉民推文表示:
推 kdy: 把相關人士和徐自強一起做測謊,這樣不是更有說服力? 09/02 14:19
當時候小弟的回應是這樣:
根據最高法院八十八年度台上字第二九三六號裁判意旨,測謊要能符合
證據,要有以下條件:
一、經受測人同意,並已告知可以拒絕受測;
二、測謊員須經良好的專業訓練與相當的經驗;
三、測謊儀器品質良好,且運作正常;
四、受測人身心及意識狀態正常;
五、測謊環境良好,無不當的外力干擾等要件。
而這只是「可以作為證據」而已,證明力如何,還要看是否符合要證明
的事實。
但很可惜的是,如同法醫鑑識,台灣的測謊也有不少問題,也曾經引發
司法的誤判。民間司改會今天早上與冤獄平反協會一同召開記者會,揭
露幾個因為測謊而發生的冤案,以及測謊中發生的問題。
http://www.jrf.org.tw/newjrf/img/20150925-1.jpg
https://antipolygraph.org/graphics/polygraph-quackery-09.jpg
(圖片取自antipolygraph.org,
The lie detector is itself based on lies...)
一般來說,測謊分為測前晤談、測試,以及測後晤談三個階段。測前晤
談包含介紹測謊原理、瞭解受測者背景、分析案情問題、討論測謊問題,
並且稍微了解當事人身體狀況是否適合測謊,並讓當事人進入狀況,約
需30分鐘到2小時。測試的時候,依照測試種類不同會擬定不同的問題。
這些問題大體可分與案件有關的問題(R、S)、無關的問題(I),以及
很可能會說謊的問題(如「你是否不曾說過謊話」,即控制組問題,C)。
測試後,要做測後晤談,目的在於跟受測者確認圖譜反應是否真實,以
確認有無其他影響測謊之因素。
但,台灣的測謊過程真的有照著做嗎?讓我們看下去。
本文文長圖多,圖文好讀版:
https://www.ptt.cc/bbs/Gossiping/M.1443191010.A.803.html
江國慶案:
測謊施測人員:
法務部調查局李復國
著名的冤案江國慶案,在偵查時,江國慶曾接受過測謊。當時有四位嫌
犯,在接受測謊後,只有江國慶出現不實反應,因此密集偵訊後,江國
慶做出認罪的自白。
當時的測謊人員李復國還曾在1997年1月2日的聯合晚報上提到:
李復國說,測謊是保障人權的象徵,因為它可以取代刑求,而且透過精
確的判斷,更可以縮短辦案人員的蒐證時間,以及過濾嫌犯有無涉案。
他舉例,空軍作戰司令部女童被姦殺命案,空總送來四名嫌犯受測,經
過測謊,他排除三人,剩下的一名有說謊反應,果然就是凶手;周人蔘
案的少年隊官警,到調查局接受測謊後,見謊言被拆穿,第二天就寫下
自白書。
事過境遷,2011年9月13日,江國慶得到了一個無罪判決,但他早已遭到
槍決執行。當時錯誤鑑定的測謊人員李復國有受到懲處嗎?調查局有任
何檢討嗎?都沒有。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01.jpg
羅明村案
測謊施測人員:
法務部調查局李復國
這是一宗貪汙案,證人在調查局受不正訊問而指認警察羅明村收賄,可
是後來於審判中全部翻供。然而羅明村卻仍因未通過測謊,所為的辯解
不被法院採納,法院判決羅明村有期徒刑13年。
在測謊時,李復國告知羅明村,「你的心跳有問題」、「你要去檢查一
下」,也因此停止進行測謊。後來羅明村就醫檢查,果然發現自己有心
律不整的問題。但李復國卻在測謊報告中指出「羅明村說謊」,甚至還
偽造羅明村的簽名,擅自在測謊報告上簽名。
以下是因為心臟因素而停止施測的測謊記錄,以及李復國偽造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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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羅明村真正的簽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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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調查報告中,李復國雖記錄停止,但卻勾選了當事人說謊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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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李復國涉嫌偽造文書,因此遭到檢察官偵查;但因為過了10年追溯
期,因此不起訴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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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件也有遭到監察院調查,監察院發現調查局人員多次使用誘導、
指導內容詢答等不正訊問方式製作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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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院報告:
http://bit.ly/1JtqfBU
蔡林垣案
測謊施測人員:
法務部調查局林振興
刑事警察局蕭志平
本案中,遊民A女指控中度智能不足者蔡林垣性侵她,原本作證蔡林垣
涉犯性侵的另一位男性遊民事後翻供,指稱是A女之母唆使他作偽證。
測謊未過的鑑定報告,是本案唯一的「科學」證據,最後法院判決蔡
林垣有期徒刑7年4月。
這個測謊由法務部調查局林振興、刑事警察局蕭志平進行。當事人蔡
林垣有智能不足狀況,在測試中出現理解混亂的狀況,卻遭施測人員
蕭志平斥責「你不要給我亂來喔,你要按照我的指示,我問你的東西
你自己不要在那邊亂搞喔,你亂搞其實我都知道喔」。而根據測謊的
規定,智能不足者因為無法完全理解測謊問題,根本不宜進行測謊。
當事人出現認知混亂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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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當事人去進行身心鑑定,證明有中度智能障礙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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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測謊報告中,卻指出當事人研判有測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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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文獻指出,智商低於七十即不適於進行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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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論文:
The validity of the polygraph with retardates
Journal of Police Science & Administration, Vol 2(1),
Mar, 1974. pp. 11-14.
測謊施測人員應該為中立鑑識人員,但在本案測後晤談的時候,施測
人員蕭志平卻對蔡林垣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這個女孩子?你講出
來」、「你這樣玩弄司法,你絕對會被重判喔」,明顯混淆中立鑑定
人及偵查人員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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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測謊報告上,刑事警察局蕭志平聲稱自己是美國測謊學會的會員,
未附上資格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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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冤案平反協會寫信去美國測謊協會詢問後,卻發現他們沒有蕭志
平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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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台灣唯一仍為美國測謊協會會員者,只有刑事警察局刑事鑑識中
心鑑識科的林故廷技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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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先生案(當事人不願意具名)
測謊施測人員:
法務部調查局林振興
謝先生遭一位檢舉人檢舉他涉及議長選舉賄選,違反公職人員選舉罷
免法,其餘無明確事證。但作證他未行賄的四名證人卻因未通過測謊,
證詞不被採信。本案直到更四審時,才以測謊有嚴重瑕疵,改判無罪,
最後最高法院駁回檢察官的上訴而無罪確定。
這些測謊有不少問題,比如測前晤談不確實,測前晤談須包含介紹測
謊原理、瞭解受測者背景、分析案情問題、討論測謊問題,但施測人
員通通沒做。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1.jpg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2.jpg
這個測試使用MGQT方法,這個方法依據說明,應該需要10個問題。但
施測人員卻只有擬定6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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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5.jpg
有一名受測者表示自己測謊前一天才睡2小時、睡眠狀況不是很好,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但施測人員卻一直盧,跟他說「躺在床
上就算睡著」,最後填寫睡眠時間為「6小時」、睡眠情形「尚佳」。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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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8.jpg
測謊影片如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gZzDYRw6zY
在對證人測謊時,證人表示其未收受賄款,施測人員居然說「這個
好像都是公開的秘密啦」。本案的測謊施測人員自稱是APA的會員,
但是美國測謊協會的測謊準則很明確地說(APA測謊準則 3.8.6),
在施測時不能表現出偏見,施測人員明顯違背測謊準則。
APA測謊準則: http://bit.ly/1iAfyYL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29.jpg
http://billy3321.github.io/images/polygraph/30.jpg
測謊影片如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najG1olz9c
幸好,最後法院傳喚林振興到庭詰問,才發現測謊有嚴重瑕疵,最
後判斷測謊結果不具證據能力。但林振興卻在法庭上說,他已經施
測了上千個案例....不知道有多少案例出現問題,卻仍被法院採信。
事實上,2002年,監察院就曾做出糾正報告,要求司法警察機關應
建立明確之審查準則,以及建立可供檢驗監督之鑑定機制。但事實
上,台灣的司法機關在測謊上,只有少少數頁的簡單規定。
監察院調查報告:
(這篇調查報告值得一讀,講的是檢警偵察案件的違法狀況)
http://bit.ly/1iAgrAn
調查局民國88-89年使用之「測謊標準作業程序」:
http://bit.ly/1VdkxQC
刑事局回函附件:測謊標準作業流程(90年3月26日草案):
http://bit.ly/1JtqZXF
至於美國,光測謊的手冊就一大本:
http://bit.ly/1PBpdsP
http://bit.ly/1iAfyYL
也可在這個網站右邊找到相關文獻:
https://antipolygraph.org/
針對這幾個案例,民間司改會與冤獄平反協會已經製作了監察院陳
述書,將會交給監察院,要求監察院針對這些案例進行調查,並要
求法務部完善測謊相關規定,避免測謊測不出真實狀況,反倒是出
現問題,導致無辜的民眾受到冤枉。
延伸閱讀:
「測謊會說謊」記者會新聞稿:
http://www.jrf.org.tw/newjrf/index_new2014.asp?id=4453
記者會影片記錄
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Rmb6wn7laawWGaGrkpC3vLQH1nRkSUcU
民間司改會:
http://fb.com/jrf.tw
冤獄平反協會:
http://fb.com/taiwaninnoc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