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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
看著近來台灣網上流行的「打臉」、「打槍」等字眼，渾身不自在。其他同義詞並未成死
語(反駁、駁斥)，這幾個詞又不比原先的詞彙更鮮活，重複地使用反而顯得下筆人的詞彙
貧乏。
「打臉」一詞的字面解釋(掌摑)，多少透露了第一個用「打臉」取代「駁斥」的筆者心態
之扭曲：「駁斥」不足，非得要達到類似公然掌摑(打臉)的程度，才足以洩心頭之恨。更
重要的是，「打臉」一詞讓我這個「信而好古」的人聯想到一些不堪的史實。
我想到當年日本警察、憲兵「大人」在殖民地或佔領區的作威作福，用以震懾當地居民的
方式，就是「打臉」。
「打臉」這種當眾羞辱人的方式，日本人當年不僅用來壓制殖民地百姓，也盛行於日本人
自己。上級對下級的洩恨也是打臉，長輩對晚輩的訓斥也是打臉，說打臉是日本的文化之
一，並不為過。
「打臉」打出了日本憲兵的威風，使得東南亞的老一輩至今仍把「KENPEI」(「憲兵」的
日語讀音)視為殘忍無情的代名詞。我看到日本人對「打臉」有此一說：「打臉」儘管侮
辱人格，但憲兵願意打你的臉，而不是將你逮捕刑求，則「打臉」反而是一種「日式溫情
」。呵呵，這說法您服不服？能被「打臉」了事，保住一條命，您還得謝恩呢。
「打臉」既然是統治者樹立統治權威的辦法，在統治者之間普遍傳染盛行，還傳染到了「
被統治者」。連朝鮮人、台灣人這類被殖民的人們，一旦徵召為日本「軍屬」，看管戰俘
營，有機會擅作威福之後，長久扭曲的心態發揮作用，「打臉」俘虜成了家常便飯，虐待
公然為之，造成了日本惡名昭彰的戰俘高死亡率。
據統計：戰後日本憲兵成為戰犯者，4.3%，是戰後被問罪最高的一群。另一群與此相當的
，就是戰俘營的管理員，也是4.3%。被盟軍問罪的台灣人達173人，朝鮮人達148人，當中
極大比例的罪行，就是在戰俘營犯下。朝鮮人戰犯中還有個中將，台灣人幾乎全是「軍屬
」，地位甚至低於軍馬軍犬，是長久被壓抑的一群，可以說，我們身為殖民地的人，對佔
領地俘虜的打臉，是反作用下的「打臉」，力道更為驚人殘酷。
「打臉」會傳染，會扭曲心態，會把柔順的羔羊變成一匹狼。這個史實，讓我能忘就忘
；這個詞彙，讓我能不用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