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公務員的福利,其實嚴格上說來,公務員並不是「一個」群體
以世代來劃分的話,我認為可以大略的分成兩個世代來討論
第一個世代的年紀普遍比較大,姑且稱之為「鐵票世代」
當然不是說這個世代都是鐵票,只是一般而言我們所稱的鐵票主要集中於這個世代
這個世代成為公務員的途徑比今天還要多樣化
有甲等特考、約聘轉正職、黑官漂白等今天很難想像的管道
就算考高普考,也比今天多了個「分區定額錄取」的規定
這些進用制度,使早期公務人員的任用多了更多可以人為操作的因素
在黨政合一的體制下,當時的執政黨可以堂而皇之的安插自己的人馬
就算透過高普考錄取,在「分區定額錄取」下,也使外省族群的錄取率明顯較高
這時候的公務人員任用制度,除了努力讀書考上高普考的臺灣本地族群以外
而外省族群和當時的親執政黨人士要嘛根本沒有經過考試篩選
或者考試只是個過程、或者享有省籍錄取名額的保障
都使得考試篩選人才素質的功能大打折扣甚至有時完全喪失
隨著年資和職等的積累,現在的公務體系中,中高階主管多半由這個世代擔任
即使沒有佔到多高的職等,現在也已經成為沒人叫得動的老鳥
也有不少這個世代的人已經退休,享有十八趴、高額年金、年終慰問金
在退撫年金的計算上,還能享有黨職併公職的優惠
使得這個世代的鐵票更加鞏固
另一個世代,我就姑且稱之為「年輕世代」了
隨著臺灣逐步的民主化,早期一些進用公務人員的奇妙制度隨之廢除
國家考試的公平性也慢慢落實,並獲得民眾一定程度的信任
使「考公職」成為最近十幾年來年輕人求職的一個熱門選項
尤其在最近數年間,臺灣勞動環境迅速惡化
「成為公務人員」更成為不甘領受資方壓榨的年輕世代一個重要的逃生管道
這個世代的公務人員要嘛還是菜鳥,命好一點、年紀稍大的可能已經擔任中低階主管了
俗話說得好,菜不是該死,而是罪該萬死
年輕世代的公務人員在職場上必須吃下老鳥轉嫁來的部分業務量
畢竟如果有人擺爛,就必須有人把他的工作吃下去
否則那些要擬的公文、要處理的陳情、要發包的工程都不會自己消失
如果你印象中的公務員是準時上下班、天天過爽爽
那你考上以後可能會發覺不是這回事
你很可能(而且可能性很高)一樣要面對加班加不完
而且加班沒加班費,因為加班費預算用完了甚至有的單位或縣市根本沒這筆預算
都忙成這樣了,補休當然也不可能休得完
而每個月的薪資一樣要報稅、一樣會被扣退撫基金
和一般勞工一起去支應鐵票世代的高額年金、年終慰問金、十八趴等等
至於那些東西,十八趴自己肯定沒得爽
高額年金繼續弄下去,退撫基金也有破產危機
每個月被扣的退撫基金很可能只是被扣去發給鐵票世代
大家都以為某黨一定會出手救退撫基金,但我認為等到鐵票世代失去選票影響力以後
哪個世代是不是鐵票、值不值得救,那個黨清楚得很
當然年輕世代的公務人員並不是最慘的,畢竟他們是逃生成功才成為公務員的
比起一般勞工,雖然一樣要瘋狂加班而且加班很可能是做白工
至少工作有保障,且考上高考的起薪也高於一般二十幾歲年輕人的平均值
這也使得高普考的錄取率最近幾年居低不上
很多人戰公務員福利的時候,除了鐵票世代享有的各種神奇福利外
還認為應該要把所有公務員的薪資都降低,低得跟勞工一樣
我一直認為這完全錯認了問題的所在
真正的問題,是出在「勞工領太少」而不是「公務員領太多」
這邊討論的公務員限縮於年輕世代,至於鐵票世代的各種神奇福利是真的該改了
但我真的不認為年輕世代公務員的薪資「太多」
而是勞工真的領太少
這又可以分成兩個層面來談
第一個層面,我想講一個故事
從前從前,有個島叫做鬼島
鬼島上的多數人不被當人看,而是奴隸,受到奴隸主的壓榨
其實奴隸並不是沒有活路,當時有很多其他國家的奴隸
已經用罷工和示威、甚至暴動等方式抵抗奴隸主,最後解放了自己的奴隸身份
可是鬼島的奴隸都不敢這麼做
比較有錢一點的奴隸就想辦法逃離鬼島,到那些已經解放奴隸的國家當個好端端的人
也有的奴隸雖然沒有離開鬼島,但努力通過了奴隸解放考試,雖然待在鬼島但也還像個人
奴隸們看到那些人居然透過考試脫離了奴隸的身份,都覺得很不公平
紛紛大喊:「為什麼他們不必當奴隸?」、「應該要讓他們一起當奴隸才對!」
但是很少有奴隸想到要起來反抗奴隸主,讓自己可以當個人
而是認為應該要把別人拉回來一起來當奴隸,一起來被奴隸主壓榨這樣才對
所以鬼島是大家公認的奴隸主天堂
第二個層面,是如果公務員的薪資真的降低了,降到22K好了
除了多了一批人一起當奴隸,原先的廣大奴隸也不會獲得解放,仍然是奴隸
另一方面,如果公務人員的薪資很低,那麼,會吸引到什麼素質的人來擔任政府職務呢?
以及資方開給勞工的薪資必然又會降得更低,搞來搞去又整到奴隸自己
很多人會把臺灣社會目前面對的問題,歸咎於公務人員
但是,公務人員的權力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大
如果有,那連勝文當市長跟柯文哲當市長就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了
事實是,民眾選出了什麼樣的首長才是關鍵,他們才是有權制訂政策、指揮公務人員的人
偏袒資方的政府是誰選出來的?
放任炒房的政府是誰選出來的?
不要說兩黨一樣爛,就算兩黨一樣爛
這個國家的國民一樣選出了推出22K政策的政府連任了不是嗎?
這個國家的國民一樣選出了說無薪假可以得諾貝爾獎的政府連任了不是嗎?
臺灣勞工不敢罷工,甚至不能忍受別人罷工
「你們罷工不要妨礙到別人」這種神邏輯大概只有臺灣才會出現
而到了選舉的時候臺灣勞工又沒有善用選票的力量,能說什麼呢?
不小心廢話很多
我支持年金改革,但我認為討論「公務人員的福利」時
必須要從更細膩的角度去看,把公務人員當成「一個」群體
或者認為公務人員的薪資太高
都不是很仔細、也不是有利於解決問題的想法
我希望有一天臺灣勞工的小確幸不再是「那些人也被拉來當奴隸了呢~」
而是「臺灣的勞工再也不必當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