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過世的時候我剛滿20
當時他是訪友時突然昏倒在廁所被發現緊急送醫
抽血檢查是急性肝炎並有急性黃疸,視為猛爆性肝炎的前兆
雖然住院中氣色有恢復不少但精神一直不太好,
是說他也很難乖乖待在病房裡,一直偷跑
好幾次被我抓到他在醫院附近偷買水果
"你幹嘛又跑出來啦,也不想想自己生病;想吃水果跟我講我去買就好了"
"我想說買來等你們一起吃啊^_^ 順便還能散散步"
原本想說應該好好調養就沒事了,當時還偷偷去工地打工想存錢帶爸媽出國玩
有一天,我老爸突然想要我帶他去苓雅市場內一家專賣鮮魚湯的店用餐
那天他的氣色看起來特別好,我還很高興他終於開始有食慾了
當他喝著最喜歡的鱸魚湯,突然吐出一句話
"如果下次還能跟你這兔崽子一起出來喝這麼好喝的魚湯就好了"
"安啦,明天我們再一起來吧"
當天晚上,我在家打報告時接到醫院的電話
老爸他陷入肝昏迷
我衝到醫院,坐在ICU外
正確來說是攤在ICU外的椅子上
怎麼可能,早上他還好好的
我們還一起去吃魚湯呢
我們約好明天還要再去的啊
趕到的母親一臉茫然
直到護士帶著我們進ICU看他,我們完全不發一語,因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到他的床前,只看到失去意識的他躺在床上,只剩微弱的心跳
醫生表示原本照計畫兩天後要動刀移植我的肝給他,但來不及了
突發性的肝腎衰竭讓醫師也束手無策
那些親戚們七嘴八舌的要醫師快點想辦法,能讓他活幾天是幾天
會客時間結束
我坐在ICU外,完全無法思考
那些幾乎沒來看過他幾次的"親友"不斷的鼓吹我一定要繼續讓他撐下去
甚至叫我拿錢給他去買某某國師的救命仙丹
當下我只淡淡表示我再考慮看看
接下來幾天我都到ICU報到,看著癱在病床上,插滿管子的他
我該怎麼做呢? 他會希望我怎麼做呢? 如果躺在那邊的是我會怎麼樣呢?
某日,我夢到父親,他看起來好多了,但他只對著我笑
醒來後,我擦掉滿面淚水
當天,他的脈搏狂掉
醫生鄭重告訴我們母子父親他快不行了,並拿出急救處置同意書給我們
母親她哭得不能自已,所以只能靠我做決定
那些親戚在ICU外又在鼓吹我一定要簽同意急救
...
我想著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我想起他在那個夢裡的笑容
我想起他最討厭被鎖在病房裡,所以常常偷溜出醫院散心
我想,他應該希望我這麼做吧
我,選擇放棄急救且向護理師索取不予急救同意書並簽名
我,親手拔掉他的呼吸器,握著他的手
很奇妙的,明明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他居然主動握住我
過了人生中最長的半小時,他的心跳歸零
辦完一些手續之後回到家,洗完澡哭了一整晚
想著我簽完同意書後被那些親戚痛罵我不孝
對,我他媽就是不孝
我就是不想看到喜歡趴趴走簡直就是有過動傾向的父親失去意識
只能躺在床上插著一堆管子靠儀器過活
我回憶著從小到大的種種,想起他的爽朗笑容
...
老爸,我這麼做對嗎?
直到他火化前,我一直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