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kusowan (你感受一下)》之銘言:
: 我覺得八卦版還是要在這事上不要被9.2帶風向
: 這件事有很多疑點,9.2痛恨臺日友好素來已久
: 千方百計想要把日治時代日本人對台灣人的好 斗倒斗臭
我就戰你這句
賴和 一桿稱仔
得參十六歲的時候,他母親教他辭去了長工,回家裡來,想租幾畝田耕作,
可是這時候,租田就不容易了。因為製糖會社,糖的利益大,雖農民們受過會
社刻虧、剝奪,不願意種蔗,會社就加「租聲」向業主爭,業主們若自己有利益,
那管到農民的痛苦,田地就多被會社租去了。若做會社的勞工呢,有同牛馬一樣,
他母親又不肯,只在家裡,等著做些散工。因他的氣力大,做事勤敏,就每天有
人喚他工作,比較他做長工的時候,勞力輕省,得錢又多。又得他母親的刻儉,
漸積下些錢來。到得參十八歲的時候,他母親為得參娶妻。就在村中,娶了一個
種田的女兒。幸得過門以後,和得參還協力,到田裡工作,他一家生計,暫不覺
得困難。得參的母親,在他二十一歲那一年,得了一個男孫子,不久後,就過世了。
翌年,他又生下一女孩子。家裡頭因失去了母親,須他妻子自己照管,並且
有了兒子的拖累,不能和他出外工作,進款就減少一半,所以得參自己不能不
加倍工作,這樣辛苦著,過有四年,他的身體,就因過勞,患著瘧疾,病了四五天,
才診過一次西醫,花去兩塊多錢,雖則輕快些,腳手尚覺乏力,在這煩忙的時候,
而又是勤勉的得參,就不敢閒在家裡,亦即耐苦到田裡去。到晚上回家,就覺得
有點不好過,睡到夜半,寒熱再發起來,翌天也不能離床,這回他不敢再請西醫診治了。
他心裡想,三天的工作,還不夠吃一服藥,那得那麼些錢花?但亦不能放他病著,
就煎些不用錢的青草,或不多花錢的漢藥服食。雖未全部無效,總隔兩三天,
發一回寒熱,經過有好幾個月,才不再發作。
當得參病的時候,他妻子不能不出門去工作,只有讓孩子們在家裡啼哭,
和得參呻吟聲相和著,一天或兩餐或一餐,雖不至餓死,一家人多陷入營養不良。
一直到年末。得參自己,才能做些輕的工作,看看「尾衙」到了,尚找不到
相應的工作,若一至新春,萬事停辦了,更沒有做工的機會,所以須積蓄些新春
半個月的食糧,得參的心裡,因此就分外煩惱而恐惶了。
末了,聽說鎮上生菜的販路很好。他就想做這項生意,無奈缺少本錢,
又因心地坦白,不敢向人家告借,沒有法子,只得教他妻到外家走一遭。
一個小農民的妻子,那有闊的外家,得不到多大幫助。總難得她嫂子待她還好,
把她唯一的裝飾品──一根金花──借給她,教她去當鋪裡,押幾塊錢,暫作資本。
一天早上,得參買一擔生菜回來,想吃過早飯,就到鎮上去,這時候,
他妻子才覺到缺少一桿稱仔。「怎麼好?」得參想,「要買一桿,可是官廳的專利品,
不是便宜的東西,那兒來得錢?」她妻子趕快到隔鄰去借一桿回來,幸鄰家的好意,
把一桿尚覺新新的借來。因為巡警們,專在搜索小民的細故,來做他們的成績,
犯罪的事件,發見得多,他們是不勝枚舉。什麼通行取締、道路規則、飲食物規則、
行旅法規、度量衡規紀,舉凡日常生活中的一舉一動,通在法的干涉、取締範圍中。
──她妻子為慮萬一,就把新的「稱仔」借來。
這一天的生意,總算不壞,到市散,亦賺到一塊多錢。他就先糴些米,預備新春
的糧食。過了幾天糧食足了,他就想,「今年家運太壞,明年家裡,總要換一換氣象
才好,第一廳上奉祀的觀音畫像,要買新的,同時門聯亦要換,不可缺的金銀紙、
香燭,亦要買。」再過幾天,生意屢好,他又想炊一灶年糕,就把糖米買回來。
他妻子就忍不住,勸他說:「剩下錢積積下,待贖取那金花,不是更要緊嗎?」
一晚市散,要回家的時候,他又想到孩子們。新年不能有件新衣裳給他們,
他就剪了幾尺花布回去。把幾日來的利益,一總花掉。
這一天近午,一下級巡警,巡視到他擔前,目光注視到他擔上的生菜,
他就殷勤地問:
「大人,要什麼不要?」
「汝的貨色比較新鮮。」巡警說。
得參接著又說:
「是,城市的人,總比鄉下人享用,不是上等東西,是不合脾胃。」
「花菜賣多少錢?」巡警問。
「大人要的,不用問價,肯要我的東西,就算運氣好。」參說。他就擇幾莖好的,
用稻草貫著,恭敬地獻給他。
「不,稱稱看!」巡警幾番推辭著說,誠實的參,亦就掛上「稱仔」稱一稱說:
「大人,真客氣啦!才一斤十四兩。」
「不錯罷?」巡警說。
「不錯,本來兩斤足,因是大人要的……」參說。 這句話是平常買賣的口吻,
不是贈送的表示。
「稱仔不好罷,兩斤就兩斤,何須打扣?」巡警變色地說。
「不,還新新呢!」參泰然點頭回答。
「拿過來!」巡警赫怒了。
「稱花還很明瞭。」參從容地捧過去說。巡警接在手裡,約略考察一下說:
「不堪用了,拿到警署去!」
「什麼緣故?修理不可嗎?」參說
「不去嗎?」巡警怒叱著。「不去?畜生!」撲的一聲,巡警把「稱仔」打斷擲棄,
隨抽出胸前的小帳子,把參的名姓、住處記下。氣憤憤地回警署去。
參突遭這意外的羞辱,空抱著滿腹的憤恨,在擔邊失神地站著。等巡警去遠了,
才有幾個閒人,近他身邊來。一個較有年紀的說:「該死的東西!到市上來,
只這亦就不懂?要做什麼生意?汝說幾斤幾兩,難道他的錢汝敢拿嗎?」
「難道我們的東西,該白送給他的嗎?」參不平地回答。
「唉!汝不曉得他的厲害,汝還未嘗到他青草膏的滋味。」那有年紀的嘲笑地說。
「什麼?做官的就可任意凌辱人民嗎?」參說。
「硬漢!」有人說。眾人議論一回,批評一回,亦就散去。
得參回到家裡,夜飯前吃不下,只悶悶地一句話不說。經他妻子殷勤的探問,
才把白天所遭的事告訴她。
「寬心罷!」妻子說,「這幾天的所得,買一桿新的還給人家,剩下的猶足贖取
那金花回來。休息罷,明天亦不用出去,新春要的物件,大概準備下,但是,
今年的運氣太壞,怕運裡帶有官符,經這一回事,明年快就出運,亦不一定。」
參休息過一天,看看沒有什麼動靜,況明天就是除夕日,只剩得一天的生意,
他就安坐下來,絕早挑上菜擔,到鎮上去。到天亮後,各擔各色貨,多要完了,
有的人,已收起擔頭,要回去圍爐,過那團圓的除夕,償一償終年的勞苦,
享受著家庭的快樂。當這時參又遇到那巡警。
「畜生,昨天跑到那兒去?」巡警說。
「什麼?怎得隨便罵人?」參回答。
「畜生,到衙門去!」巡警說。
「去就去呢,什麼畜生?」參說。
巡警瞪他一眼便帶他上衙門去。
「汝秦得參嗎?」法官在座上問。
「是,小人是。」參跪在地上回答說。
「汝曾犯過罪嗎?」法官。
「小人生來將三十歲了,曾未犯過一次法。」參。
「以前不管他,這回違犯著度量衡規則。」法官。
「唉!冤枉啊!」參。
「什麼?沒有這樣事嗎?」法官。
「這事是冤枉的啊!」參。
「但是,巡警的報告,總沒有錯啊!」法官。
「實在冤枉啊!」參。
「既然違犯了,總不能輕恕,只科罰汝三塊錢,就
算是格外恩典。」法官。
「可是,沒有錢。」參。
「沒有錢,就坐監三天,有沒有?」法官。
「沒有錢!」參說,在他心裡的打算:新春的閒時節,監禁三天,是不關係什麼,
這是三塊錢的用處大,所以他就甘心去受監禁。
參的妻子,本想洗完了衣裳,才到當鋪裡去,贖取那根金花。還未曾出門,
已聽到這凶消息,她想:在這時候,有誰可央托,有誰能為她奔走?愈想愈沒有法子
,愈覺傷心,只有哭的一法,可以少舒心裡的痛苦,所以,只守在家裡哭。
後經鄰右的勸慰,教導帶著金花的價錢,到衙門去,想探探消息。
鄉下人,一見巡警的面,就怕到五分,況是進衙門裡去,又是不見世面的婦人,
心裡的驚恐,就可想而知了。她剛跨進郡衙的門限,被一巡警的「要做什麼」
的一聲呼喝,已嚇得倒退到門外去,幸有一十四來歲的小使,出來查問,
她就哀求他,替伊探查,難得那孩子童心還在,不會倚勢欺人,誠懇地,替伊設法,
教她拿出三塊錢,代繳進去。
「才監禁下,什麼就釋出來?」參心裡正在懷疑地自問。出來到衙前,看著他妻子。
「為什麼到這兒來?」參對著妻子問。
「聽……說被拉進去……」她微咽著聲回答。
「不犯到什麼事,不至殺頭怕什麼。」參快快地說。
他們來到街上,市已經散了,處處聽到「辭年」的爆竹聲。
「金花取回未?」參問他妻子。
「還未曾出門,就聽到這消息,我趕緊到衙門去,在那兒繳去三塊,現在還不夠。」
妻子回答他說。
「唔!」參恍然地發出這一聲,就拿出早上賺到的三塊錢,給他妻子說:
「我挑擔子回去,當鋪怕要關閉了,快一些去,取出就回來罷。」
「圍過爐」,孩子們因明早要絕早起來「開正」各已睡下,在做他們幸福的夢。
參尚在室內踱來踱去。經他妻子幾次的催促,他總沒有聽見似的,心裡只在想,
總覺有一種不明暸的悲哀,只不住漏出幾聲的嘆息,「人不像個人,畜生,
誰願意做?這是什麼世間?活著倒不若死了快樂。」他喃喃地獨語著,
忽又回憶到母親死時,快樂的容貌。他已懷抱著最後的覺悟。
元旦,參的家裡,忽譁然發生了一陣叫喊、哀鳴、啼哭。 隨後,
又聽著說:「什麼都沒有嗎?」「只『銀紙』備辦在,別的什麼都沒有。」
同時,市上亦盛傳著,一個夜巡的警吏,被殺在道上。
作者後記
這一幕悲劇,看過好久,每欲描寫出來,但一經回憶,總被悲哀填滿了腦袋,
不能著筆。近日看到法朗士的克拉格比,才覺這樣事,不一定在未開的國裡,
凡強權行使的地上,總會發生,遂不顧文字的陋劣,就寫出給文家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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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
是描述在日本製糖會社的剝削掠奪下,台灣人租不到田地,不得不轉為菜販,
只因巡警索賄不成,謀生工具也被毀損,還被陷害入罪,
秦得參在遭到種種羞辱後,深感生存的悲哀,乃抱必死的覺悟,
選擇與巡警同歸於盡
作者用「硬漢」「該死的東西」暗喻受壓迫的同胞,要挺身對抗殖民不公不義的統治
清大教授陳建忠評一桿稱仔
『賴和是把殖民主義入侵到臺灣後,挾新法律、新生活等「進步」的文化名目
來進行殖民擴張的真面目予以揭穿。』
我讀到"他已懷抱著最後的覺悟"差點哭出來
90年前 台灣人不畏強權寫下的血淚之言,被欺壓的又窮又苦只能叫「真的慘」
90年後 在BBS上居然變成"日治時代日本人對台灣人超好 這一切都是9.2的陰謀"
到底被日本人洗腦洗得有多嚴重阿